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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随军(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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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杨业深知延嗣冲动莽撞的性格,便安排他在北营监管粮草,希望借此磨练他的意志,收敛其冲动的个性。
前次平乱之时因延嗣受伤,在军中呆得时间不长,一直惋惜不曾亲眼目睹父亲与哥哥们练兵时的威风凛凛以及飒爽英姿,这次父亲同意自己从军,延嗣心中着实高兴不已。
初入北营,令延嗣感到甚为新鲜好奇,很快便熟知了这里的一切条陈规矩,与士兵们相处融洽。士兵们见这位七少将军与大将军及其他几位少将军完全不同,不仅没有少将军的威风,甚至就如邻家小弟弟般爱说爱笑爱玩爱闹,自然而然便与延嗣亲近许多,将这位七少将军视为友朋,喜欢与延嗣一起谈天说笑,俨如一家。
杨业见儿子随军不久,便与兵士们打成一片,心下也甚为高兴,故常令延庆延辉指点延嗣用兵之道,自己也在练兵时着意点拨,希望儿子早日成为杨家的栋梁之材,所以对延嗣常常喜欢赖在延庆延辉帐中不回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责斥。
这日眼见风雪即将来临,延嗣忙着将粮草运往粮仓,平常最喜与他谈天的伙头兵于财见他一人忙的不亦乐乎,便上前相帮。于财与延嗣年龄相仿,两个人最能说到一起。二人忙完便倒在草垛上聊了起来。
于财见延嗣叼着草根一派悠闲模样,便讨好地说:“七少将军,你不知道,以前咱们军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热闹过。杨将军虽然待我等平易近人,但是却向来严明。军中很少能听见笑声。你来了之后不仅大家开心,就连将军也和颜悦色起来,大家都说是七少将军带来的福音呢。看将军,三少将军,四少将军如此疼爱你,想必七少将军在府中也是最受宠的吧。”
“也不是啊。”延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因为我最小嘛,哥哥们很自然便会多护着我一些。其实以前我爹很厉害的,家中受罚最多的就是我了。要不是娘和哥哥们常常替我挡着拦着,恐怕现在我已经脱了十几二十层皮了。不过不知为什么最近我爹好像转了性一样,不常罚我了呢。呵呵,也许是我爹觉得我长大了吧。”
“原来将军真的这么严厉。我常听人说天波府家规森严,起初还不相信。不过你有娘和兄长的疼爱也很幸福啊!不像我......”于财说着忽然沉默下来:“将军如此严厉,你恨他么?”
“恨?”延嗣惊异的看看于财:“我从来没有想过。虽然爹时常罚我,甚至有时候罚的很重,但是我知道爹是为我好,想让我早日成材的嘛,况且是我自己顽皮爹才会罚我,我又怎么会恨爹?小于,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爹娘不疼爱你么?”
“我娘也很疼我的。但是,哼!”于财忽然气愤地说:“他不是我爹!他整日除了赌就是赌,家里被他输光了,他就拿娘和妹妹出气,还要将妹妹卖给别人,我恨死他了!”
“将亲生女儿卖给别人?”延嗣闻所未闻,不由义愤填膺:“你爹真可恶!让我看见他,一定要他给你娘和妹妹赔礼!”
延嗣想到于财的妹妹,不禁心有所动,不好意思地问:“小于,假如你妹妹离开你,你会不会很想她?”
“当然!谁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一定杀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倘若你娘带着妹妹外出,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你会不会觉得等待一天就像等待五六年一样?”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吧。”
“那若是你惹妹妹生气,你会不会向她道歉?”
“会啊!不过我妹妹很可爱的,我舍不得让她生气。”
延嗣不吭声了,他想起飞琼无端被自己气走,情不自禁唉声叹气,喃喃自语:“我也想啊,可现在就连她身在何处我都不知道,还说什么道歉。唉!要不是我气她,她一定不会走的。都怪我不好!”
“嗯?七少将军,你说什么?”于财奇怪地问。
“哦,没有,没有。”延嗣慌忙否认。
两人靠在草垛上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沉默不语。
这时延庆延辉走了来,看见延嗣靠在草垛上,摇摇头故作焦急地说:“七弟,原来你躲在这里。爹到处找你找不到,就要发脾气了。”
“啊?”延嗣一骨碌蹦了起来:“三哥四哥,我最近应该没有犯错啊,爹为什么找我?”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快和我们去见爹。”延庆延辉忍住笑拉着延嗣走远。
于财羡慕地看着延庆延辉将延嗣带走,自己又呆了一会,甚觉无趣,便也站起身离开了。
延嗣见自己被延庆延辉拉着来到延庆所统领的西营,不禁纳闷:“三哥四哥,你们不是说爹找我么?哦,原来你们骗我。”
“小七,”延庆笑着说:“你不想被爹以为你在偷懒吧。”
“那我是歇歇脚嘛,爹不会骂我的。”延嗣拉着延庆:“三哥四哥,你们找我什么事啊?人家和小于正聊得兴头呢。”
“小七,”延辉扬起手中一封信对延嗣说:“你不想看看五弟的信?”
“啊,五哥来信了。快给我看。”延嗣高兴地从延辉手中抢过信看了起来。
看毕,他露出一贯的俏皮,看看延庆延辉:“哈,三哥四哥,我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去探爹的口风,看看爹什么时候会上朝,然后你们就借机去看柳姐姐与岚儿,对不对?”
原来延德在信中提及紫霜与云岚即将行功圆满,二人非常想念延庆延辉,便趁慧远大师云游未归之际相约延庆延辉在军营后山见面。这个消息自然令延庆兄弟二人欣喜万分,于是便拉延嗣一起商量。
“小七,这次我们是冒着被军法处置的危险去见她们,你千万不能在爹面前露出一点点破绽,你知道么?”延庆望着弟弟说。
“小七,我们全靠你了。”延辉拍拍弟弟。
“嗯,我当然知道。不过三哥四哥,我这次帮了你们,以后你们也要帮我哦!”延嗣眨眨眼睛。
“好,小七。就这么定了。”
三兄弟头靠着头商量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延嗣不愿回营,便在延庆处歇了一晚。
次日,延嗣琢磨着如何打探父亲的口风便忘了回营。杨业虽知儿子是在延庆处歇宿,却因他未曾按时回营点卯,将他唤来骂了一通,连带着将延庆延辉也斥责了一番。命令延嗣随士兵们一起出操,自己则在旁督练,延嗣知道父亲生了气,便乖乖地俯首听命,与士兵们在寒风中操练。
一道紫影如一抹悠悠飘落的水云悄然闪入营内。虽一闪即逝,却仍令延嗣心神为之恍惚不定,他呆怔住不知所措。
杨业见儿子忽然呆住,马步不扎,枪也不舞,不禁心生恼怒。他望着儿子喝道:“杨延嗣,出列!”
延嗣回过神,心慌意乱,低眉垂眼不敢看父亲。众兵士见七少将军被将军呵斥,均不由自主收了势,同情的看着延嗣。
杨业取过一柄枪丢给延嗣,气恼地瞪着他:“本将要看看你这些日子的进展。”
“将军!属下......”延嗣心自胆怯,迟迟不肯出手。
“战场无父子!出手!”杨业厉声喝道。
延嗣被父亲严厉的语气震慑,情不自禁缓缓提起了枪。几个回合之后,杨业见儿子步法渐乱,败象渐呈,气得猛一使劲,借力打力,将儿子手中的枪震落在地。
“这就是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成绩?出手没力,无章无法。心浮气燥,华而不实!哪点像我杨家男儿?没用的东西!”杨业怒骂,接着又看看紧咬嘴唇,眼圈微红的儿子:“无规矩不成方圆。现本将命你绕教场连跑二十周,未得本将许可一刻不许停下!”
延嗣心知父亲动怒,令出如山,虽有委屈却不敢显露半分更不敢有任何违抗,只得老老实实绕着教场跑了起来,心里却不停想着那一抹飘忽闪逝的紫影。
雪,纷纷扬扬而来,仍在教场奔跑的延嗣累得不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一步也不敢停下。延庆延辉在营中看着雪人般的弟弟,心疼万分。二人望着负手而立的父亲,哀求道:“爹,外面大雪肆虐,七弟身上的伤刚好,再跑下去只怕伤口迸裂,引发旧患。爹,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未尽兄长之责,我们愿代七弟受过!爹!求您饶过七弟!”
提及延嗣的伤,杨业心中一疼。他望着营外几次欲歇却又咬牙坚持的延嗣,轻叹口气:“你们两个扶他进来吧!多煮些姜汤给他暖暖身子。唉,他呀,真不让我省心。”杨业言罢,缓缓踏出帐中再看了一眼延嗣,摇摇头走了。
风狂雪乱,枯枝损折。处处一派颓败凄凉之景。
一处装点考究的宅院中,一个身着宝蓝锦衣,头戴宝蓝儒巾,眉如卧蚕,面如紫玉的中年人阴沉着脸盯着战战兢兢跪于地上的珊儿责问:“珊儿,琼儿到底去了哪里?你日日陪在她身边,不会不知道她的去向。你最好老实告诉本主,免受岛规惩处。”
“岛主,珊儿真的不知小姐去处。适才小姐命我为岛主购置笔墨,珊儿回来后小姐已经不见踪影了。”
“好。我再问你,本主吩咐你的事情你为何不照办?莫非你有心背叛我大辽?还是你受了天波府诱惑动了恻隐之心?”
“岛主,珊儿从小身受岛主及夫人垂爱,今生今世也难报此大恩大德。珊儿就算是死也绝不敢有半点背叛之心。只是,只是珊儿实在心疼小姐。岛主,珊儿求求您,让珊儿与小姐回月霞岛久居。珊儿保证小姐不会再踏足中原一步。”
“早知这个丫头这么犟,当初我就不该让她来中原。天波府杨家与我大辽势不两立,这个丫头竟然如此为他们说话。真气死我了!”杜青云看看身边站立的文彬咬咬牙说:“军师,你现在就是绑也要替本主将琼儿带回来。这个丫头,都是本主平日将她宠惯成这样。待她回来,本主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岛主,琼儿还小,我看一定是受了那个杨延嗣的蛊惑,咱们只需将杨家军一举击溃,还怕琼儿不回心转意么?只是潘仁美那边,咱们还需好生笼络,既然琼儿痛恨潘豹那个混小子,咱们倒是不好再难为她,潘豹也的确配不上琼儿。”
“嗯。”杜青云点点头看看地上的珊儿:“你起来吧!本主念你一向尽心尽力照顾琼儿的份上,便不再处置你。不过你记住,倘若这里的事情只要琼儿知道了半点,我看你也不用再回月霞岛了。你听清楚了?退下!”
“珊儿谢过岛主不杀之恩。”珊儿含泪站起身退下。
“军师,”杜青云见珊儿离去,这才对文彬说:“杨家军现在有何举动?”
“岛主,属下查到他们正积极囤积粮草,练兵备战。”
“嗯,看来他们已有所察觉主上意图。既是如此,军师,你该知道如何去做了。”
“是!属下明白!”文彬看看杜青云面上担忧之色,心知岛主心疼飞琼,急忙劝慰:“岛主不必过于担忧。属下就是翻遍整个汴京也要将琼儿安全送回。”
“嗯,去吧!”杜青云挥了挥手,然后背靠红檀木椅叹了口气:“琼儿,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爹很担心你。唉!”
此时珊儿也正自飞琼屋中合掌祷告:“珊儿恳请菩萨保佑小姐此番前去见杨延嗣,一切平安顺利。千万不要让军师看见他们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