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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随军(中) ...

  •   大雪接连下了四五日才渐渐停歇。好容易盼到久违的阳光重又光临,令人心中无比舒服,营中却又不见了延嗣健谈的言语,开朗的笑声。只看到他不声不响咬牙练枪的身影。众士兵只以为是因七少将军被将军处罚而闷闷不乐,却不想延嗣还有另一番心事。这几日延嗣总觉有人默默关注着自己。衣服,叠放得干净整齐;银枪,擦拭得一尘不染。延嗣起初认为是三哥四哥暗中照顾,转头一想又觉无此可能。大雪下了几日,此事便进行了几日,对此延嗣甚为不解,暗下决心,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延嗣的闷闷不乐不仅令众士兵无甚心情,就连身为主帅的杨业也察觉不对。以往无论自己如何处罚儿子,儿子也只是两三天便又恢复其爱笑爱玩的本性,然而这次竟持续了四五日,杨业甚感奇怪,便至北营探望。却仍只是见儿子或在晒晾粮草或在舞枪弄棒,士兵们想要帮他,也被他拒绝。甚至是延庆延辉找他谈天,他也只听多说少,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神采。见到杨业前来,延嗣更是闪避,全不与父亲照面。

      杨业心中疼惜,这日信步又来到北营。此时众士兵已在教场操练,只余延嗣一人留守粮仓,杨业深知儿子犟脾气,若是被他看见,说不准又会回避,于是便放慢脚步行至粮仓内。延嗣正将粮草分堆,听见脚步声只当于财前来与自己谈天,便头也不回地说:“小于,我说了,不要你帮我啊。你快去操练,免得被我爹发现再行处罚于你,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听得儿子语气平静,杨业的心放下大半,想出声唤儿子,又怕惊动他,便悄悄坐下并不开言。延嗣不见有人搭腔,又接着说:“小于,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只是我爹骂我没用,我就是不服。他认为我不行我就偏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我们杨家没有一个孬种。”

      杨业这才明白儿子这几日为何不与自己照面,原来是与自己赌这口气。他摇摇头,无奈中又透出千分怜爱。这时只听延嗣又轻轻叹口气:“其实我知道爹是疼我的,见我被雪淋,还让他们煮姜汤给我。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爹为什么不肯直接说出来呢?在家里娘都不是这样,疼爱就是疼爱,从来都不会隐藏遮掩。难道爹宁愿我们这样误会他?要是娘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烦了。”延嗣说到这里,转过身:“小于,你说是不......啊?”

      话到一半已如硬枣般被延嗣生吞了回去,他望着坐在桌边凝视自己的父亲,心中好似蚂蚁抓咬一样惊惶失措,他垂下头低声说:“爹,我去练抢了。”说完便要退出。

      “站住。”杨业看着儿子柔声问道:“你预备和爹赌这口气赌到何时?难道真要等到爹花白了鬓发,佝偻了背?延嗣,爹知道那日不该重语骂你,爹那是恨铁不成钢啊!爹无时无刻不希望你早日成材,能为我杨家多争一份光彩,纵使耗尽爹一生心血也值得了。”

      “爹!”自从受伤那日听见父亲肺腑之言,延嗣便暗下决心一定不会辜负爹娘的苦心,却因自己心有旁鹜令父亲失望,延嗣心中也自内疚不已,他望着父亲哽咽地说:“爹,我知道我没用,令爹失望,以后再不会了。爹,您原谅我啊。”

      “谁说你没用?你的‘斩马枪’不是使得很好?”杨业摸摸儿子的头笑着说:“爹是希望你能将潜力发挥到极至,才如此对你。唉,爹不如你娘,不会表达,你们不要怪爹才好。”

      “没有,没有。”延嗣摇摇头:“爹,孩儿从来没有怪过您。是孩儿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好,令爹操心。是孩儿对不起爹。”延嗣如鲠在喉说不下去。

      “好了,好了。”杨业点点延嗣的额头轻嗔:“瞧瞧,都是大人了,还这么爱哭,我看你还是离不开你娘。不如仍旧回去陪伴你娘好了。”

      “不要不要。”延嗣急忙抹去眼泪摇摇头:“我是很想娘的,但是我要做出点成绩给娘看,让娘知道小七没有给娘丢脸。爹,求求您不要赶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证再不会哭了。”

      “你呀,真是爹娘的小魔星!”杨业笑意荡漾心间:“行了,爹明天还要奉旨上朝,你不许给我偷懒,听见没有?”

      “真的?太好了。”延嗣正想着三哥四哥交给自己的任务,闻听父亲此言正中下怀,不由失声叫好,忽又觉得不妥急忙说:“爹,您上朝之际替孩儿问候贤王哥哥,孩儿好想他呢。”

      “得了便宜便卖乖!”杨业轻斥:“一点不知收敛。看来还得要你多受几次教训。”

      延嗣吐了吐舌头:“孩儿下次不敢了。”

      杨业不想儿子再委屈,便又软了声音:“我不在营中之时凡事要听哥哥们的,不可自作主张,知道么?”

      延嗣慌忙点头答应。杨业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而去。延嗣送父亲出营之时忽然瞥到桌上那根紫色绸带,猛然想起那日飘忽的紫影,心中有所决定。

      延嗣见父亲走了,急忙来到延庆帐中,将父亲明日上朝的消息告诉了两个哥哥。延庆延辉心中自是兴奋不已,他们放飞信鸽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延德。

      晚饭后延嗣故作头痛早早便在营中安歇下来。灯烛摇摇,树影婆娑。一个人影悄悄闪入帐中。因是背对延嗣,所以延嗣不曾看清此人面容,只好半睁着眼睛察看那人举动。只见那人先是将延嗣搭在椅背上的军衣拿起,细心的将衣上沾落的稻草一一掸落,然后叠起轻轻放置桌上,接着又取下延嗣那柄靠墙而立的银枪,仔细的擦拭了起来。

      延嗣越看越觉得那袅娜的背影像极了飞琼,几乎便要起身,却又怕惊吓了她,于是忍住愈跳愈烈的心耐心的等待着。

      那人收拾好了一切,便转过身移步来到延嗣床前,轻抬皓腕试探着延嗣的额头,叹口气悠悠说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逞强!你知不知道人家很担心你?”

      刹那,时间静止,呼吸局促。延嗣定定的注视着面前的人儿,仿佛不知身在云中或在雾里。他猛地攥住那双在他额头上画着圆弧的柔荑,生怕一放手,人儿便从此消失不见。

      “小琼,小琼!我,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好么?有没有被欺负?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此时世上任何一句言语也无法表达延嗣欢腾雀跃的心。他只是凝视着,企盼着。

      延嗣的凝视令飞琼无法也不舍得离开半刻,她盯着延嗣惊喜交加的俊朗面容,忽又想起延嗣对自己的不信任,不禁恼恨连连,挣脱着延嗣的掌握呜咽:“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我不放!”延嗣执拗的拉着飞琼的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不解气就狠狠的踢我好了。总之我不会放开的。”

      “你,你放开啊!”飞琼仍是使劲挣扎:“你扭痛了我的手!”

      “啊!对不起,对不起!”延嗣无限内疚又惶恐的松开了紧握着飞琼的手。

      紫影飘忽,一闪而没。

      “小琼,我不会放弃的!”延嗣徒劳的盯着帐外,默默地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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