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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芥蒂难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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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桓愣了愣:“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点问题。不过,除了我们,还会有谁想置她于死地呢?”
我不说话。
他思寻半晌,终于回过味儿来,看着我道:“你该不是在怀疑我吧?”看我仍不说话,商桓道:“我若是想用这件事陷害她,大可来找你商量,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找人跟踪你?我若是存心杀你,又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当然要等到这个时候,等到萧茹为了弑兄之仇暴戾出格,既可以借此陷害,又能除去我这一大安朝的隐患,你何乐而不为?”
商桓深吸了两口气,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只见正少阳大步朝这边疾行过来:“姑姑,你说得对!不要相信他!”少阳整个人挡在我面前,指着商桓道:“这个人害得你被那毒妇打骂侮辱不说,昨夜还害得你险些丧命。现在来假惺惺地当好人了?商桓我告诉你,我们是不会再相信你的!”
商桓怔了怔,愠怒的眼光穿过少阳直直射在我的脸上:“穆凝,我只问你,你当真这样想?”
我呆了呆,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才我不过是觉得事有蹊跷,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不想少阳却突然冲了进来。自上次我被商桓以斩杀萧瑞之事推到风口浪尖,少阳本就对他心存芥蒂,如今又知道我被连累得险些丧命,便更是怒不可揭。
我若说信,少阳势必会对我失望透顶,若说不信,我与商桓的合作关系势必将不能再维持下去。
该怎么办呢?
权衡之下,我道:“三公子,你我身份对立,又是合作关系,互相猜疑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帮我取回父兄头颅,又替我安顿旧部,我穆凝很是感激。但试问有谁敢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甘愿替他人冒险?”
商桓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少阳道:“姑姑,这个人居心叵测,我们用不着跟他废话!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未免后顾之忧,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别冲动!少阳!”
我本想拉住他,但已经来不及,就在我呵斥他的瞬间,少阳已经提着剑冲了出去。
商桓见此眉头一紧,侧身躲了几个回合便与少阳战在一起。
一个赤手空拳,一个剑剑攻心,但看身手招式,少阳明显不是商桓的对手。
他实在太冲动了!
少阳被逼退几个回合,急道:“姑姑!你还不动手?”不等我反应,便又举剑砍杀上去。
商桓步步退让,根本就没有要与他一般见识的意思,少阳却咄咄逼人,每一招每一剑都想置他于死地。
我在一旁看得心都快跳出来,最终牙一咬,一个侧身便插进战局。左手将商桓一推,右手作势一砍,长剑便“哐当”落地。
少阳捂着手腕,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姑姑?”
“放肆!”我怒视着他:“三公子分明是让着你,你却如此不知进退!马上给我回房去!”
“可是他……”少阳不死心:“姑姑!此时若不杀了他,日后他势必要杀了我们!姑姑!”
我闭了闭眼睛,再次怒道:“还不闭嘴?滚!马上滚回房里去!”
少阳不服气,委屈地看了看我,又恨恨地看了商桓一眼,冷“哼”一声,这才甩手而去。
我按了按肩膀的伤口,方才生气不觉得,现在才发觉,打落少阳长剑的时候牵动了肩膀,伤口似乎又有裂开的迹象。
商桓扶住我道:“没事吧?”
我咬牙摆了摆手,缓缓道:“少阳年少冲动,还望三公子海涵。”
商桓扶着我在椅子上坐下:“我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他深看着我,低沉道:“方才我若伤了他,你是不是会一剑杀了我?”
我愣了愣,身子坐起来些:“三公子哪的话?少阳有错在先,我穆凝自然不会偏袒。”
商桓面皮动了动,虽是个不大相信的神情,但语调还是轻松起来:“罢了。既然你方才已出手阻止,便足以说明是打算再与我合作下去。既是盟友,不管你是真心实意地信我、依附我,还是出于与虎谋皮的心态,我都将告诉你:之所以不杀你,自然是还有留着你的价值。”
我不解:“不知对三公子来说,我穆凝除了祸乱大安朝,还能有什么价值?”
商桓缓缓弯腰凑过来,直到这句话足够能被我听见,方贴着我的耳朵道:“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替我杀了商济。”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缓缓从我耳侧移开,将脸摆在我眼前,用极尽魅惑的口吻道:“你不是想要一个理由么?这个理由,够不够?”
语毕自信地勾了勾唇角,转身阔步离去。
行至不被太阳照射的廊下,颀长身形瞬间没入屋檐下的暗影,由于强光阻碍,就像忽然隐形了一般,“嗖”地一下消失得没影了。
我呆呐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要的并非太子之位,而是圣金宫主位的那把龙椅啊!
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我便捡了地上的长剑去找少阳。
少阳还在生气,开了门就拉长了脸坐到一边,连姑姑也没喊一声。我在他身边坐下,他又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全然一副不打算理我的模样。
我瞧着不禁觉得好笑,忍了半天,方道:“好了好了。少阳,我知道你是心疼姑姑、担心姑姑,但眼下我们除了与商桓合作没有别的出路,所以千万不能跟他把关系闹僵,要为大局着想。”
少阳仍旧没将身子转过来。
我又道:“商桓虽然城府极深,但自我们合作以来,确实不曾加害我们,不仅帮我们寻回了你阿翁和阿爹的头颅,还忙里忙外地帮我们安顿旧部。你看,方才你要动手杀他,他不是也还让着你吗?”
少阳还是不说话。
我只好再摇了摇他,手里的长剑递过去:“少阳你看,姑姑帮你把剑也捡回来了,快起来收着。这把剑……”
“这把剑是你亲手送我的,也是你亲手击落的,现在还捡回来干什么!”少阳袖子一挥,长剑便被击飞出去老远,“咚”地一声插在了窗棂上。
见他如此,我也有些生气了:“少阳,平常你事事都听姑姑安排,今日这是怎么了?”
少阳气冲冲地站起来道:“我也想知道姑姑这是怎么了。商桓商桓,你现在满口都是在替他说好话。要我为大局着想?我就是为大局着想才要趁早杀了他!这个人阴险狡诈,害得我们还不够吗?他如今深得商济的信任,在朝中的地位也逐渐稳固,倘若现在不杀他,以后势必要杀了我们!”
“少阳你听我说。”我扶着他的肩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商桓之所以帮我们,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倘若我们方才杀了他,固然能除去后顾之忧,但眼前的事怎么办?他若死在了我们府上,追查起来我们要如何交代?”
少阳甩开我扶在他肩上的手:“现在朝中上下都认为你是他的人,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没见过他,他们又能如何?”
“那萧茹呢?”我看着他的眼睛:“萧茹如今恨我入骨,恨不能将我杀之而后快,若商桓死了,还有谁能庇佑我们?还有谁有实力与商允抗衡?”
少阳挪了挪嘴角,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想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又趁热打铁道:“少阳,我今日绝非偏袒于他,也并非想责怪你。你要明白,姑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为了你、为了疏勒原。在外人面前呵斥你是不应该,但若不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如何肯继续与我们合作下去?”我拍拍他的肩膀:“少阳,你要明白姑姑的苦心啊!”
说完这些,少阳的脸色终于缓和许多,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我看了看插在窗棂上的长剑,将它取下来,缓缓递到少阳的手里:“姑姑给你这把剑是要你手刃仇敌,再不要将它弄丢了。”
语毕转身出了门。
下午的时候,府外来了一队人马。听领头的说,他们是商桓行宫中的守卫,特地前来保护我们,还递过来一封商桓的亲笔书信。
我拆开看了看,确是商桓的笔记无误,遂赶忙让乌恩其准备好酒好菜招待。但这些人不仅婉言拒绝了,还表示早已自备了干粮,让我们不必费神。
我和乌恩其眼见无法,也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虽得到了商桓的如此关照,但少阳看起来似乎还是不太开心,一口咬定这些人是派来监视我们。午饭也没怎么用,只甩下“装模作样”四个字就匆匆回房。
我倔不过他,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少阳八岁便成了孤儿,又常年同我摸爬于水火,如今性格孤僻倔强也是人之常情。只好好生劝导、循循善诱,兴许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