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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皇帝大叔很有爱 ...

  •   关试后的关宴十分隆重,其实就是进士们的饯别宴,从此以后大家就天南地北各奔前程了。皇帝大叔突然在关宴后第二天下旨,要召见今年的新科进士,据说除了要说些勉励的话,还要共进晚餐。于是沈钧穿起京师太平坊新衣库刚送来不久的浅绯朝服,佩银鱼袋,围垂挂蹀躞的金銙袍带,跟大伙一块上皇帝家吃晚饭去了。
      饭菜摆得很排场,一左一右两排案几,皇帝坐上头,秦王、吴王作陪,进士们按年龄大小交错相对。沈钧排着排着就排到末尾去了,离皇帝很远,最方便享用美餐。一般这种皇家赐宴,皇帝一会说话,一会说话,大家都拘谨得只吃一点点,回去拿自家的饭食填肚子。沈钧初次经历这样的场合,无知者无畏,根本不屑隐藏大胃王的真面目,落箸如飞。想当年到日本交流学习,她坐在人家大学理事长身旁,对着冰凉寡淡的和式料理也吃得很欢,更何况这是千年前正宗的顶级中华料理,简直可以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沈爱卿,朕宫里的御膳如何?”皇帝大叔跟别人说了几句后,突然问她。
      “回陛下,实在精细,美味得紧。”沈钧有话说话,如实回答,“尤其是花炊鹌子和南炒鳝,真真好手艺!”
      帝王微笑:“朕却是日日吃着这些,委实腻烦。沈卿,朕阅尔诗文,奇巧瑰怪,妙法自然,可知所学甚博。可能告诉朕,食品称珍,何物为最?”
      沈钧刚想说烤玉米,突然想起这年头玉米还没传入中土,便道:“臣觉得煮荸荠最美味。”
      “一介乡野之物,如何能称最?”
      沈钧离席正色道:“回陛下,臣以为:物无定用,适事者器;物无定味,适口者珍。臣生于草野,不能享山珍海味,自然求于贱物,以充口腹之欲。荸荠味甘性寒,清热消食,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佳品,臣百吃不腻。”
      帝王沉默片刻,嘉许:“爱卿所言极是。”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皇帝笑眯眯地说,一起玩猜字吧。
      蒋睿坐她旁边,悄声道:“最近圣上突然喜欢上了隐语,民间也开始流行了。”谜语那时还不叫“谜语”,称“隐”。
      宫娥铺开大幅的澄心堂纸,一字儿排开紫毫笔,众人依命上前。最初无人敢动,苏敏并无拘谨模样,提笔写道:“羲之临池去也。”众人屏息静气思索起来。
      苏敏精于草书,行书功力却平平。沈钧在一边窃笑说:“苏兄,写得这般惫懒,也敢自比王羲之?”
      皇帝笑说:“沈卿,这头道隐语,朕看着意思却深,你已知晓答案了?”
      “陛下,您别让这题面儿骗了,其实浅近得很。”沈钧提笔蘸了朱砂,在底下写了个“汪”字,众人恍然。殿旁录事记下了一笔。
      蒋睿笑道:“不就是‘水边王’嘛,叫我好想!”
      苏敏笑扯房铭:“状元该来一个。”
      房铭欣然提笔,思索片刻,写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蒋睿抢过朱笔:“这个我已知了。”众人看他写了个“踵”字。
      皇帝嘉许道:“此语深合朕意。朕亦盼诸位爱卿各展才能,助朕安邦定国平天下。”
      众人皆拜:“吾皇圣明!”
      一时又有几位添了五道。沈钧又猜中两回,这也多亏了大学里的选修课《中国谜语知识基础》。皇帝大叔很高兴,侧目道:“原来沈卿是高手,朕也作一个凑趣罢。”他写:棋子落处半黄昏。
      沈钧扶额:皇帝的谜语,猜中好?不猜中好?
      旁边众人催促,头越来越大。管他呢,死就死吧。
      “陛下,臣斗胆胡猜一回,可是个黄芪的‘芪’字?”
      “哈哈哈哈,沈卿果然厉害。朕昨日也考过翰林院的人,没一个能猜出来。”
      恐怕是不敢猜出来吧。沈钧暗地擦汗,恭维道:“陛下兼用了增损离合法与谐音法,实在高明。”她指与众人道:“既是‘半黄昏’,便需把‘黄昏’二字拆半,得‘芪’字。更何况陛下特特点出了‘棋’字之音。”
      众人又大赞皇帝英明英明太英明了。
      “父皇,儿臣也想到了。”柴暶奏道。他写的是:如眉如钩分明月。
      沈钧皱眉琢磨一会,想不出来。
      苏敏笑道:“四殿下,只消在题面上添一笔,便呼之欲出了。”他指尖蘸墨,在‘明’字中央弯弯一划。
      沈钧心中一动。
      柴暶微笑:“极是,就是一个‘旬’字。”
      众人极口称妙。沈钧盯着那道割开日月的弯弧,莫名地忐忑。
      柴暶转目看沈钧,笑道:“沈进士学问高明,可别光顾着猜了别人的。”
      沈钧散漫应了,提笔写出四句:
      采石矶畔杜鹃鸣,
      长棹飞舟穿日影。
      桥前浮鸭衔鱼归,
      溪声犹带夜来雨。
      “好个‘溪声犹带夜来雨’!”甫落笔,皇帝大叔便赞道,“不过,若是作诗,却错了韵了。”
      沈钧笑说:“这哪里是诗。不过是臣一时起兴,将四句隐语串在一块罢了,每句各打一字。”
      众人猜了一回,只猜出第一句是个‘肌’字,其余皆不中。
      皇帝唤过一个宫人来。那宫人抄录而去。皇帝又赐清茶点心,众人歇了一回。一炷香功夫后,宫人捧覆红绸的托盘回来:“陛下,公主猜了一回,写在纸上了。公主亦作了隐语,请出题的大人猜。”
      沈钧揭开看时,春树碧云笺上写了纤秀的字迹:肌、曳、杂、汐,笑说:“都对。公主真聪明,这么快全中了!”
      皇帝大叔笑道:“清平这孩子,不是朕吹嘘,论敏慧多智,十个男子也不抵她一人。”
      “清平公主乃我朝明珠,是陛下之福,社稷之幸。”沈钧恭维着,又翻过一面,是公主出的谜语:花前半隐听琴声。
      此谜与皇帝大叔出的那个异曲同工。沈钧在其下写了个“芹”字,放回原处盖好。宫娥一拜,又托盘回禀去了。

      出殿门之时,星汉灿烂,淡月微云。凉风吹送琴音,正是《幽兰曲》。弹琴之人心怀畅爽,落指亦舒缓有情。沈钧在紫薇花下驻足听了片刻,每个毛孔都像被兰香浸染了一遍。

      回到任店不一会,宫里传旨过来,赐了一份花炊鹌子和南炒鳝,一筐晒干的荸荠。
      沈钧大乐:皇帝大叔真有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皇帝大叔很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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