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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只若当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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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祈凡听着前院传来不绝于耳的喧哗声,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可是最终却只能恨恨的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屋中。
前院,张庭暄正和宾客们谈笑风生。不多时,他的一众妾侍,袅袅娜娜的领着各自孩子出来了。
今日最风光的自然是他的六妾,当年被称作紫衣娘子的苏州美人秦氏。
此刻她手里正抱着才出生的婴儿,脸上洋溢着为人母的幸福和喜悦,她才做完月子,比旁的妾侍圆润了不少,可看上去,依然是个美人相。张庭暄见到她,连忙上前,扶着她道:“夫人,身体才好,要多休息才是。”说完接过他手中的孩子,逗趣一番,随后扶着秦氏,坐到自己旁边,然后对其他妾侍道:“诸位夫人,都请坐下吧。”
他的诸位妻妾听了后都含笑落坐。
正值众人兴致最浓时,却听到庭院外阵阵铁蹄声响过,不多时,敞开的大门处,一列列官兵鱼贯而入。在场之人,还道张庭暄面子真大,怕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张庭暄看这些人个个带着兵器,更是有官兵举弓停在门口,眉头一皱,暗道不好。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来,但绝对不是为庆贺他张庭暄添了个孩子而来。
张庭暄知道来者不善,便不做声色的把怀里婴孩递给一旁的秦氏,站了起来,离开席位。
众宾客看到他脸上表情凝重,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不多时,都安静下来。
须臾,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盔甲,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一进来,扫视了众人一圈,喝问:“张庭暄可在?”
张庭暄蹙眉,上前一步,儒雅的回道:“在下便是张庭暄,不知军爷来府上,所为何事?今日是小儿满月之宴,若是方便,诸位都坐下喝杯水酒吧。”
“不必了,葛某有公务在身!”那军人冷嗤一声,吩咐左右:“来人,把张庭暄拿下。”
“是!”左右几个官兵上来就要抓住张庭暄。
张庭暄敛容,连忙喝止:“慢!”说着上前一步,神色凛然,义正言辞的问道:“这位大人,无缘无故,闯我家宅,扰我喜宴,进门便要拿我张庭暄,这便是你所说的公务?简直可笑至极!大人此行,若没有个确切说法,张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人睨了张庭暄一眼,冷嗤一声,“你张庭暄的名字只怕盛京三岁小儿都知道,我若没有官府公文,怎么敢上张府拿人。有人告你杀人越货,本官现要将你逮捕归案。”说完,又对手下吩咐道:“抓!”
那几个官兵还想上前,张庭暄冷哼一声,凌厉的扫过去,“荒谬!杀人越货?呵,这大抵是我今年听到最大一个笑话了。大人说我杀人越货可有证据。无故抓我,还有王法吗?”
他一说完,周围人连连点头称是,张庭暄的妾侍们通通围上前来,真怕他就被抓了去。
“要证据?”那人听完,邪佞一笑,扬声道:“既然张老爷定要我拿出证据,那葛某也就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搜!”
“你敢!”张庭暄这回可算知道这绝对不是善茬,而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看我敢不敢!”那姓葛的好似看好戏一般,道:“搜!”
话落下之后,周围列队的官兵,就冲进院里头。
张庭暄面色已然铁青,显然是气极了。但他扪心自问,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是不怕搜的。
酒席自是不能继续了,有些怕惹事的,已经开始辞行了
不多时,两个官兵从内院里拖出了一个麻袋,对那葛姓的军爷道:“将军,在主卧搜到这个,还有血迹。”说着就拆开麻袋,里面居然都是金银珠宝,麻袋一开,就纷纷滚落下来。
那军爷见到,邪佞一笑,翻了翻那珠宝,随意取了一件出来,道:“这是西域珍宝玉葫芦,听说价值连城,是西郊的李员外的祖父早年前在西域千金购得,一直珍藏在家。还有这些可都是唐伯虎的名作,在场谁不知道啊,李员外最喜欢收藏唐寅的画,如今这些都在你家中,人赃并获。张老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张庭暄看到这些,暗惊。左右一想,便明白这是有人设计陷害,正欲辩驳,可是这时候那官员就道:“张庭暄入室偷盗,还杀人灭口,是朝廷要犯,不相干的人,赶紧离开,若是谁留下便是同党。”
这话一出,宾客都骚乱起来,那些人哪里还能顾得上和张庭暄的交情,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那些士兵陆陆续续从屋子里搬出许多珠宝首饰古玩,大大小小的堆积成一堆小山。
那姓葛的军爷,睨了一眼,很是满意的说道:“这些都是赃物,都带回去,一件一件的给我查!另外,张家大大小小商铺、钱柜、酒肆通通给我封了!还有,给我把张家人通通绑起来。”
张庭暄哪里受过此等对待,被人反剪着双手,看着自己的家当被一箱接着一箱的搬了出去。
被诬陷,抄家,他自是气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一听说要把一家子人带走,便再也忍不住了,遂沉声道:“慢着,你搜到的东西都是些死物,如何能定我罪,大人要拿人,我随你去便是,她们都是妇人,放开她们!”
“张老爷还真多情之人啊!祸到临头了还会怜香惜玉。”那姓葛轻啧了一声,最终没有为难他的妾侍。
张庭暄暗道,为今之计,只有靠朝中认识的人了。
张庭暄,终是被带走了。
那天,张祈凡被突然闯进屋的士兵给推出了屋子。
茫然的走到前院,哪里还有热闹的酒席?爹被人绑住了,娘还有那些姨娘,抱着哭成一团。
最终散尽家财张庭暄也没能脱罪。
张庭暄入狱后,张家就此没落。树倒猢狲散,诺大一个张家,有孩子的,送走了孩子,没孩子的就一纸休书,让她改嫁了。
张祈凡犹记得,那时候,娘亲哭着把自己推上了马车,对他说:“你易叔叔和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答应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娘,那你呢?”
她只笑笑,不回答。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张家大院。
“凡儿,好好活着……”远远的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探头去看,却看到他那襁褓中的弟弟,被六姨娘托给院里以前一个姓舒的下人。
之后,盛京就再没有张家了。
那年,张祈凡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