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1、只若当初（一）

　　这是盛京东面儿的一座大宅院，门前坐落着两座大石狮子，石狮颈部都裹了大红彩带结成的红花。这样的宅邸，在盛京屈指可数。

　　此时门前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时响过爆竹燃放之声。

　　远远看去，还能见着门前挂了许多爆竹，门边儿停了许多顶轿子。

　　这时，又一顶轿子匆匆的赶来。
　　轿子落下后，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那名男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招呼着伙计，走到门口，朝门边的人打了个揖，呈上帖子，递上了礼品。

　　随后，待人通传后，便信步朝着在大院前招呼客人的主人家道：“张老爷，恭喜恭喜！喜添贵子啊。”

　　这时堂前一人闻声回头，面带微笑，冲来人高声说道：“刘爷，你可来晚了，快快快，快里边儿请。”回话的人，正是这个宅抵的主人，张庭暄。

　　话说，这张庭暄可是盛京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自十七岁开始，至今已娶了七房妾侍，个个美艳过人，端庄贤淑。

　　张庭暄每每出门，都是左拥右抱，羡煞旁人。

　　虽有这么多妾侍，张庭暄却从来没有扶正过哪一个，十多年来，他的那些妾侍虽偶有争风吃醋，但大多时候都和和美美，相继为他育了五个男孩，三个女孩。可不论男孩女孩，他的孩子满月之时，张庭暄都会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好不热闹。

　　张家虽说不是名门望族，却经商有道，到张庭暄继承家业时，经营产业之多，整个家族行业庞大到几乎有垄断整个盛京之嫌。

　　家族中生意越发兴隆，就连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张庭暄他今年不过三十六，正值壮年。如今事业有成，儿女成群，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他站在大院前接待来往之人时，面上的笑容，也真切的显示出他的从容和喜悦。

　　前门喧闹噪杂，后院却是安静了许多。

　　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竹篮，都在偷偷打趣正睡着的婴儿。

　　抱着竹篮的女孩稍大些，指着婴儿对坐在边上个子最小的男孩儿说：“张祁星，你现在不是最小的了，张祈航才是最小的！”
　　女孩的话像是宣告着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周围的孩子听了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小男孩看着不过三岁，也不甚了解其中含义，只觉得被夺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瘪着嘴，委屈极了。

　　在这群人中间，有个稍大点的男孩，站在外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其实，就算他不和这些孩子保持距离，也能让别人在这群孩子中一眼就看出他的突兀。

　　他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的不高，可是却胖极了。

　　别的孩子都长得圆润适中，可他就胖的不像话。

　　这时候，拿着竹篮的女孩儿，看向他，朝他说道：“张祈凡，你可以过来看一眼弟弟了。”

　　听到这话的孩子，大点的都皱着眉退了几步，其他小的跟着避到一旁。

　　那叫张祈凡的听到女孩话时，眼睛亮了亮。看大家让了一个足够他站的地方了，才安静的走到竹篮前，睁大眼睛看着里面的婴儿，只觉的弟弟小极了，比祁星小多了。

　　脸白白嫩嫩的，闭着眼睛睡着呢。
　　真想摸摸他，男孩想着，抬手就要去试试，一下子就被一旁大一点的男孩打了手。

　　“你别碰，你有病的。”男孩说着，嫌弃的看看他，又后怕的擦擦自己的手。

　　张祈凡是家中老四，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当时费了好大功夫治好了，可不知怎地，他年纪那么小，饭量不多，可却越吃越胖。渐渐的周围的孩子看到他，都觉得他是异类。就连一向疼爱孩子的张庭暄，现在看到他都忍不住皱眉。

　　张祈凡被拍了之后，就缩回了手，垂下头，抿着嘴，退到圈子外头。他垂着头，别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他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是紧紧的攥着，说不出是愤怒呢，还是难受。

　　周围孩子等他退了出去，又都围了上去。

　　这时，一个圆润的女人走进来，就冲着大伙道：“好了好了，孩子们都散了，一会儿，吃酒席去。都别淘气了。”
　　说完，走到抱着篮子的女孩儿旁边，轻拧了一下她胳膊，道：“你这闺女，怎么把奶娃带出来了。快给我，我给你六姨娘送回去。”
　　这人是她的乳娘，女孩子虽不服气，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但把孩子交给了她。

　　其他孩子，见着婴儿被抱走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都成群的出去吃酒席了。

　　张祈凡远远看着，没有跟上去。他也已经答应他娘，今天就在屋里吃饭的。

　　大伙儿都招呼着出去，都没有人再注意这个被他们遗忘的兄弟。

　　只有一个月前还是最小的张祁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困惑的跟着大伙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