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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谢尘在大殿里站了半盏茶,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他穿着大红绸的喜袍,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脚边一只紫铜炉熏得眼前朦朦胧胧。忽然轿子停住,福公公老大一张坑洼的丑脸倏然从帘子边露出来,堆笑道:“谢大人,咱们到了。”连拖带拽地让谢尘下了轿。
      谢尘茫然地望向那些好似建在云巅的宫阙楼阁,不知置身何处,只得问:“福公公,这是怎一回事?”
      “想当年万岁爷与您月下花前,今日总算结了这并蒂良缘呐。现三茶六礼地将您娶进门,您倒是给高兴糊涂了?”
      福公公便是叱责他时,眼里都满是喜庆笑意,吓得谢尘后背直发凉。
      “万,万岁爷,”谢尘颤巍巍地哼,“万岁爷说了什么没有?”
      “他道今生只与你共享天下,笑看江山,若能如此,便不再想别的女子。”福公公信誓旦旦。
      “这话他怎不来跟我说?”
      福公公却不再答话,指了指眼前金灿灿的宫殿:“谢大人,这往后啊,每道院子里住的什么人,都有些什么脾性嗜好,您要尽管记得,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记住越多呢对您越有好处。”不等谢尘开口,他又道,“那最大最气派的,是张皇后的寝宫,紧挨着的是秦贵人的地方,再然后是王贵人,阮美人……”
      谢尘听他报菜名似地一溜儿念着妃嫔姓氏尊号,头痛非常,大叫一声打断他:“你不是说他有我一人便不再想其他女子么?”
      福公公住了口,看怪物一般地看他,良久道:“谢大人,万岁爷是疼您,但这大不敬的话今日说过便算了罢,往后莫要再提。他是说‘不想’,却何时又说过‘没有’了?您自个儿掂量掂量身份,得学着点儿。吉时到了,快进去!”说完,一脚将谢尘踹进冷宫。他站在门口,已没了先头的态度,凉飕飕地对一鼻子灰的谢尘道:“谢大人,万岁爷今日没翻您的牌子,您早些歇着吧。”

      谢尘惊醒。
      正巧此时白光闪过,轰一声冬雷炸响,着实将惊魂未定的谢尘吓得不轻。他缓了缓才抬起头来,只见万岁爷端坐在龙椅里,一张俊脸小得跟指甲盖儿似的,远远的,看不真切。
      是了,谢尘想起自己还在上朝呢。
      “状元郎,此事你怎看?”万岁爷不光脸俊,连声音都唱歌似的好听。
      “万岁爷圣明。”谢尘低着头提起袍子,向右稳稳跨出一步,双手作揖对答如流,便又站回了队里。
      无人敢笑。
      “好得很,”皇帝孟暄却不怒,悠悠地摆了摆手,“都散了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唱万岁间,又是一道冬雷落下,谢尘碰巧看清了万岁爷的脸色,正对着他阴惨惨地笑,不禁赶忙把脑袋低到怀里去了。
      谢尘百思不得其解,他官衔不大不小,家中无权无势,这般场面,何时轮到他开口了?

      这么想着,虽还记得昨晚绿豆让他上街定两车煤回去,却一不小心叫人送了捆柴火。等谢尘察觉时已走到家门口,头痛之余只有拿银子将那送柴的老爷子打发了。
      “小爷,您今晚自个儿烧柴火取暖得了,横竖我们这些丫头说的话,您是打定了主意听不进去的。”堂屋里,绿豆穿着身鹅黄的绸皮袄,怒眸含星地坐在椅子里,谢尘朝服还没换下,她已不冷不热地说道。
      “实在对不住,不然我再走一趟?”谢尘自知理亏,站在一旁打商量道。
      红豆原本坐在屋里描画底子,听见谢尘的声音,款款打了盆热水出来,香腮微抬,在一旁拧了帕子替他擦脸擦手,轻言细语道:“妹妹你别闹他,小爷堂堂一个朝廷命官,这一身行头怎好去叫炭?让人传出去成什么话?”擦完了又问道,“外头冷,小爷没冻着吧?”端的温柔贤惠。
      谢尘笑道:“光打雷不下雨,也不冷。”
      “老天爷真要下了雨,看您还笑不笑得出来!”绿豆哼一声,轻飘飘地转个圈,走了。
      “可不是么。”谢尘望了眼暗沉沉的院子,意有所指地接了她的话。

      当天夜里,皇宫一等侍卫杨继带领一队御林军扣了云府的门环,将参知政事云霁涟请进天牢。连带着抓起来的,还有漕运总督秦远,及云霁涟的几个家臣。而早些时候,尚书葛芹已得到消息,把儿子葛天白囚禁家中,免得他捅出什么不得了的娄子来。
      这事儿说简单些就是,两个二品大员吃了天牢官司,偏巧那个叫云霁涟的又是尚书公子的心上人,尚书府的人听到风声,赶紧把他家少爷关起来了。
      仔细说来倒也不繁琐。先帝驾崩突然,彼时未建寿陵,不得已匆匆赶工,却不能令孟暄满意。上个月,孟暄微服出宫时偶然相中一地,在京外五百里处,地势甚好。孟暄临时起意,打算给先帝造一座镜陵,借着风水之便,那陵地要与皇城遥遥相对又一切相反,正如镜中两面,以表孝心。
      云霁涟与秦远进谏,曰先帝之墓早已竣工,此时再兴土木必然劳民伤财。何况皇上所选之地尚有百户人居,古人云:“城以盛民”,望我主三思。
      孟暄好一片赤忱就这么地给浇熄,自然怒不可遏。两人因言行有失,整个月都给关在家中闭门思过,结果越思越过,终于让太尉阮洵一纸参状告到孟暄跟前,说这两人在家中妖言惑众,说什么有礼者葬逾薄,无德者葬逾厚,分明是将天家威严置于脑后,图谋造反。之后有御史大夫王慈琳、镇国将军张轩等人联合上奏,告发云霁涟私下与西北蛮族有书信往来,云霁涟入狱,秦远也受了牵连。

      今晨朝堂上,万岁爷问谢尘的,正是此事。云霁涟到底是图谁的谋?造谁的反?
      开玩笑,说出来可是掉脑袋的事,他谢尘不过是倒霉升了个三品,要不然他还在库房排书呢,哪里不比在这儿逍遥自在?

      然而云霁涟出事第二日,葛天白还是给他爹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也不知怎的,他从家中逃出来,天不亮,就在宰相府门口立了张惊鼓,砰砰砰地直敲。门童不敢拿他如何,老爷又上朝去了,只有通报师爷,师爷好说歹说也没说动他,干脆由得他敲,却把整条街都封了,围观者死。
      直到天亮,葛家人才发觉,赶紧将他们少爷领回去,里三道外三道地锁了起来。
      尽管如此,该丢的脸早已经丢得精光。

      人说,京中有四少,才情兼备,万千风骨,惹得天下少女芳心暗许而不自知。打首的一位,便是内阁大学士云知非的孙儿,云霁涟。另有宰相苏尚恒之子苏阳,尚书葛芹之子葛天白,及吏部尚书古檀圣。有一年七夕夜,葛天白偶遇灯火阑珊处的云霁涟,居然生出许多情愫来。云霁涟得知此事好不尴尬,天天躲他,谁知葛天白虽则风流,但也是个文雅的主儿,从未出现在心上人面前叫他难堪,只是每年七夕都要去两人邂逅之所在,整夜怅饮。
      从那往后,京人七夕不看鹊桥乞巧,而是街头巷尾成群结队,去看葛公子痴等无情郎,那场面万人空巷,弄得葛天白老爹颜面全无。

      孟暄身近有一谋士,姓名相貌年龄皆不详,只知其表字辞烟,又因孟暄曾戏言称他少公子,故而世人惯称其为辞烟公子。
      这日,孟暄听闻葛天白夜半击鼓鸣冤之事,屏退他人,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摆出个棋局,笑问道:“辞烟,你猜猜葛少爷还能忍到几时?”
      对面这时来了个人,不请安,伸出修长两根漂亮的手指,不假思索落了子:“可那云霁涟自己不喜欢他。”
      孟暄也落下一子:“的确,云霁涟喜欢的必然是尹千钟。”
      “陛下,”那人哀哀地叹了一声,“你比管事的福公公还‘包打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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