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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月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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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南宫墨强忍着疲惫。驾车狂奔,一刻也不敢松懈。虽然事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雪嫣对青木的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终究还是太小,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习惯的,却是她陌生的,他还是高估她了。
雪嫣朦朦胧胧中醒来,冷凝和清蔓还沉沉的睡着,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马蹄声在这夜里哒哒作响,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雪嫣回忆起昨天的事,脑海中一片混乱,心中却是异常澄明。
逝者已矣,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她缓缓掀开车帘,南宫墨惊讶的转过身看着雪嫣,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雪嫣点点头,恩了一声。
“要出来透透气么?”
雪嫣看了眼清蔓和冷凝,她们睡的很熟,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了,遂就把手伸向了南宫墨。
夜风清幽,吹过两人身边,南宫墨拿了件衣服披在雪嫣身上,“夜里凉,小心着凉。”
月色当空,花好月好,雪嫣转过头,看着南宫墨疲惫不堪的脸。
“跑了大半夜,你也该累了,等天亮了我们找了地休息一下吧。”
南宫墨接过雪嫣递来的水:“好。”
“南宫墨,”雪嫣双手紧握,“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南宫墨笑笑揉揉雪嫣的头:“你若是想说,自然会说,我不急,等你放下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若是我一直放不下呢。”
“那就不要说,我不想你再难过第二次。”南宫墨说得风轻云淡,他总是有办法知道的。
雪嫣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总是看不懂他的,从黎月到暝沧,情不知所起,终是步步沦陷。
南宫墨扬起嘴角,扯出一个干涩的笑容:“给我讲个故事吧。”
雪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向来不会说什么故事,而南宫墨也不是什么爱听故事的人。
他想听的,应该是她的故事吧。
可是她有什么好说的呢,她更愿意听南宫墨的故事,如果他愿意说的,就算是无聊的小事,她也是愿意听的。
雪嫣想了想:“让我给你说故事也行,不过……”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我也要听一个你的故事。”
南宫墨看雪嫣难得的俏皮模样,竟是有几分愣住了,她一直是沉稳略微带着些哀伤的,这幅模样的她,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雪嫣心里暗自高兴,向南宫墨举起右手:“一言为定。”
南宫墨击了一下雪嫣的右手:“一言为定。”
雪嫣望着远方,月牙儿挂在天际,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在黎月有一个传闻,传说每一年的中秋节前夕,月神会降临人间,带走那些淳朴善良的孩子,让他们跟随她一起修仙,了却凡间俗事。每一年中秋前十,就会有很多穷人家带孩子来到月神庙,无论他们的孩子能不能选上,只要他们来了月神庙,都会受到月神的恩泽,领到月神的赏赐。”
雪嫣自嘲的笑了笑,“等到过了中秋节,有良心的父母还会来寻孩子,没有良心的,领了月神宫的赏钱就一去不返了。”
南宫墨静静的听着,他没有想到雪嫣竟然会跟他说月神宫的事,月神宫是个神秘组织,月神宫的人行踪不定,月神庙虽是遍地都是,然而月神宫中之人却极少插手月神庙的事,除却月神庙每年中秋前夕要向月神宫上交童男童女以外,他们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月神宫的人在琼海和黎月最为活跃,虽然暝沧也有很多人信奉月神,但是月神宫却没有要拓展到暝沧的意思,他虽几番打听,却知之甚微。
他只知道月神是那些人唯一的信仰,宫中只有一个首领两大护法十二月使,其余人皆是月仆,虽有等级之分,却只能受命,不能命令。
南宫墨向来不信命,与他而言,月神宫就是利用月神俘虏人心,终其目的还是要为了权力。
可是,他们要那些童男童女又是做什么呢?他没有问,但是他知道,雪嫣会告诉他。
“你相信么,我曾经进过月神宫,在中秋前夕。”雪嫣的眼睛望着远方,有着无尽的悲哀。
“你去月神宫做什么!南宫墨心中大骇,犹豫了半响,“你竟没有被月神选上?”
雪嫣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惨白惨白:“自是没有选上,否则,我也跟那些孩子一样……”
月神宫向来隐蔽,根本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在什么位置,他找了那没久也毫无消息,怎么会被雪嫣轻易误入?
南宫墨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地揉揉她的头发:“如果会让你难过,就不要再说了。”他自信他总是会知道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你是嫌我不会说故事么?”雪嫣心里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话说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有些懊恼的看着南宫墨,她知道在这场爱情角力的拔河里,她早就输了,不是输给南宫墨,是输给了自己。
南宫墨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你难受。”
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泪水悄无声息的从她的脸上滑落,她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南宫墨每一次无意的关心,都会让她感动的流泪,他的每次关心,都让她不知所措。
南宫墨拍拍她的肩膀:“那些不好的就不要想了,人总是往前看的,既然不堪回首,又何须回头再看。”
“可是……”雪嫣有些犹豫,继而摇摇头,“你听我说完好么?这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我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别勉强自己。”南宫墨不知道雪嫣当时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看她那么难受,也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 那天,我误入月神宫,被月仆发现,他们以为我是从宫中偷逃出来的人,我怎么解释他们也不信,然后就被他们带到了月神殿。”
她进去的时候,吃了一惊,那些孩子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害怕,反而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是啊,他们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平时饱一餐饿一顿,而月神宫却能提供所有他们想要的。
雪嫣站在月神殿正中间,抬头看着月神的石像,月神冰冷冷的立在那儿,高高在上俯视苍生,她看着月神微微上翘的嘴角,只觉得她笑如鬼魅,猩红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玩味。
她突然没了力气,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这哪里是月神,这分明是嗜血的魑魅魍魉。
接下来的三天,雪嫣都一个人呆在角落,对谁也不理不睬,她想,中秋明明是家家团圆的日子,她却要接受生死的考验。
中秋前一天他们被蒙着面带到另外一个地方,高墙掩映中雪嫣感到了久违的熟悉,面罩摘下的瞬间,她泪中带笑,兜兜转转走了那么远的路,原来竟是回了黎月王宫。
原来,所谓的“月神”,竟是在黎月王宫么?
他们被带到一个间黑洞洞的房里里,等待月神的指令,每个人都跃跃欲试,都想修身成仙,摆脱尘世中的以前烦恼。
总是有人时不时被带走,雪嫣知道,那些人是被选中了的。
不多久,进来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她自称是月神宫的十二月使之一。“很遗憾,你们没有被月神选上,我们会把你们送回去,不过……”她话锋一转,柳眉轻挑,“若是你们愿意,也可以留在月神宫,成为月神的信徒。”
结果出乎雪嫣意外的是,那些孩子竟然无一例外,都要留在月神宫。月使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赞许地点点头,真是一群聪明的孩子。
“等等!”雪嫣叫住了她,“我,我不想留在月神宫,我要回家。”
“恩?”呼延卿转过身,俯身打量着雪嫣,“你要回家?”她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我……”我当然知道,然而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沉默不说话。
呼延卿牵起雪嫣的手妩媚一笑,:“你是被月神遗弃的孩子,没有人还会要你了,除了月神宫,你一无去处。”
遗弃?雪嫣想,遗弃她的何止月神,整个世界都已经遗弃她了,如果她再自暴自弃,放弃自己,与死又有什么不同。
她坚定的摇摇头:“我要回家。”
呼延卿推开窗,皎洁的月光零零星星的洒落在她姣好的容颜上,雪嫣从她脸上看到了几丝忧伤,她以为自己看晃眼了,果然再看时,她的脸上有的依旧是讥讽。
“我们月神宫从来不强迫人,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马上就送你走。”
雪嫣来不及答话,只觉得背后一凉,脖颈之间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晕了过去。
雪嫣醒来时,发现她孩子月神殿里,只是四周空空荡荡,没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们。
午后的阳光刺眼的可怕,她一个人晃晃悠悠从月神殿中走了出来,呼延卿带着面具站在远处的高台上,斜眼看了眼雪嫣,扯了扯嘴角。
手不轻不重的挥了挥,示意众人安静:“昨夜月神降临,带走了八个孩子。”她看了眼台下的人,又道:“不过,月神仁慈,看这些孩子还是可塑之才,特地恩准他们入我月神宫,当我月神仆。”突然又转了语气,“除了她。”呼延卿指着雪嫣,“她是被月神遗弃的人。”
恍然间,天混地暗,风云突变,所有人都转过头,对着雪嫣指指点点,鸡蛋,果蔬,一个接一个向雪嫣砸来,她无处可逃,却不得不逃,小小的她,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不断的咒骂声中,越跑越远。
雪嫣跑回宫里时,并没有人知道她失踪过,她狠狠的擦洗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洗净月神宫人给她的一切侮辱。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从头上使劲扯下一片白菜叶,因为动作过猛,连带着扯下几缕头发,扯得她生疼。
她把头埋在水里,御花园里父王正在宴请百官,前面热闹非凡,有谁会想到她,却一个人饿着肚子洗着一身污垢。
她笑她算哪门子公主。
推开窗,月亮真圆啊!她的丑态就这样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月下,她低头看自己,无限悲哀。
呵~被月神遗弃的孩子?
她是不幸的孩子?
她倒要看看,那些被选中的孩子该是有多幸运!
她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怎么在黎月的王宫里羽化登仙。
一群寒鸦像是受了惊吓般四下乱飞,雪嫣一步步朝着那个秘密宫殿走去,越走越不安,越走越忐
忑,脚仿佛是灌了铅,阴风阵阵迎面吹来,雪嫣隐约看到呼延卿齐腰的银发,在夜色里如银蛇般扭动,搔首弄姿,好不风骚。
雪嫣赶紧躲了起来,拍拍胸脯,庆幸自己发现的早。
再一回头,呼延卿已经不见了,雪嫣趁机溜进了凄芳阁内,正是他们昨日里被带到的院子。
院子里一片凄清,那些人难道被转移了?
雪嫣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却一个人都没有,她正懊恼的要回去洗洗睡睡了。
却听见偏院传来孩子的哭声,她突然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移着步子顺着哭声寻去。偏殿最里间,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屋外却只有两个守卫,其中之一就是刚刚见到的呼延卿。
雪嫣悄悄绕到侧面,食指上沾了点口水,轻轻戳了一个小洞,看着里面的动静。
那一刻,雪嫣听见风穿过身体的声音。
她听到血肉分崩离析的破裂声,如裂帛一般扯着心,揪着痛。
她听见无数,冤魂的哭泣声。
月神宫宫主转过身,朝着雪嫣方向发生一阵冷笑,雪嫣终是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你能想象到我当时看到了什么?”雪嫣突然停了话,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是马车颠簸,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不定。
南宫墨没再说话,欠过身,轻轻一览将雪嫣拥在怀中:“怕是可怕之极罢。”
雪嫣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问他:“你听过三千修罗杀么?”
南宫墨抱着雪嫣的手一怔:“三千修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