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心》阿*

2、第2章

　　两年后。
　　午后的阳光放肆地曝晒着那块光秃秃的水泥篮球场，整个场子呈现出一种刺目怪异的惨白。这样燠热的下午，居然要办篮球赛？真不知是哪个欠扁的天才想出这种馊主意。房薇斜靠在窗边，冷冷地看着外面忙碌着的啦啦队。
　　“房薇，有人找！”王慧冲进寝室对她挤眉弄眼，“是帅哥哦！”
　　“找我？不会又是找你的吧！”房薇见怪不怪地回答。她们的名字冷不丁听起来，倒有八分相似，之前就发生过好几次监舍叫错人的乌龙事件。
　　“不是，我刚才下去看过了，这回真的是找你的。”王慧嫉妒地捏了她一把。帅哥耶！虽然只是刚才在楼下的惊鸿一瞥，她已经羡慕得口水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房薇挑挑眉，聪明地不作任何回应，咣当咣当踩着那双木底人字拖鞋施施然下楼。
　　吓！真是个帅“锅”！房薇冷眼看着那个楼梯下的年轻男子，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灶灰般，简直看不清五官分布。看样子回去该给王慧洗洗脑——现在应该已经不流行古天乐那种包公脸了吧，亏她还一付“垂涎三尺”的呆样。
　　“房薇！”楼下那支黑人牙膏抬头看见伊人，热情地迎上来，咧出一抹笑。
　　房薇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那团黝黑中闪过的一抹白光简直刺目。
　　“我不认识你！”房薇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肯定地说
　　“房薇，你就是房薇！”帅锅面有喜色地冲过来。
　　“虽然我的名字很好听，可是你也不必叫得这么起劲吧？”房薇强忍下叹气的冲动，后退了两步——对陌生人，她非常不习惯距离太近。
　　帅锅一直在笑，边笑边上下打量她，笑得房薇都快替他脸抽筋了，“你有没有考虑去拍牙膏广告？”
　　“啊？”帅锅一愣，明显跟不上她的跳跃式思维以及她很特别的——呃，幽默感。
　　“算了，你喜欢卖笑跟我没关系，说重点吧。我们素昧平生，找我干嘛？”房薇已经觉得不耐，她注意到四周射来的暧昧眼光——还有嫉妒。站在寝室的门厅内，接受着来往人群的注目礼，这真是有违她一向低调的处世哲学。没想到她最不欣赏的类型，居然还这么吃香，唉，这个世界识货的人果然是少数。
　　“哦，我是校报新来的摄影兼美编，我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拍几张照片做压题图片。我们打算办一期运动专刊配合月末的校运动会。我叫陈晔。”帅锅好像比她还紧张，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
　　“哦！”房薇慢吞吞地消化着他的话，半晌才明白过来，“没办法帮到你，不好意思，你另找别人吧。”
　　“为什么？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陈晔根本不打算接受拒绝。
　　“不为什么，你的确有邀请的权力，而我——”房薇懒洋洋地转身向寝室走去，“也有拒绝的权力！”
　　陈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总算明白出门前同事们那种诡异的笑是何含义了。
　　“房薇，我一定会拍到你的！”虽然明知她不可能听到，但陈晔仍然对着楼梯口大喊，与其说是喊给她听，倒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房薇回到寝室，立刻遭到一票重色轻友的室友围攻。
　　“什么时候钓到的帅哥？”
　　“是不是搞体育的？看起来好阳光啊！”
　　“是不是约了跳舞啊？今天周末了，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去啊！”
　　……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神经病。”房薇没好气地拨开几个口水滴嗒的狼女，直接跳上床会周公。
　　“哦！我就说嘛，小薇怎么可能钓到那么帅的男孩子！”色女甲假笑着说。
　　“搞不好人家玩地下情啊！这年头流行啊！好羡慕！”色女乙双手捧心，满脸憧憬。
　　“你不要也别浪费啊，好歹先钓着，介绍给我们也不错嘛！”色女丙痛心疾首地数落房薇。
　　天啊，谁来拯救她啊！房薇痛苦地将头深深埋进被窝。所谓女子大学，进来之前会有很多的遐想，但进来后才发现简直就是误上贼船，偏偏又难回头上岸，早知有今天，她打什么篮球啊，就该去学游泳的！

　　“哇，正点！”
　　“这张不错，蛮有朝气的样子！”
　　“我喜欢这张，这个女生长得像深田恭子耶！”
　　杜渐问了五个人才在校园一隅找到校报编辑部，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几个猪头凑在一起叽叽歪歪，十足八卦的样子。
　　“嗯哼！”他刻意清清嗓子，迅速扫过那几只回眸的猪头，“陈晔，出来！”他的目光倏地落到某人身上，冷哼了一声。
　　“呵呵，你怎么自己来了？也不叫我去接一下。”陈晔讪笑着凑过去，偷偷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是啊？我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自己来了？”杜渐冷笑道，“是谁说八点会在车站等我？现在好像都九点了，唉呀，是不是我的表也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是忙翻了，一不留神就耽误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晚上请你吃饭赔罪可以了吧！”陈晔装出一付可怜巴巴的狗腿样，只差在尾椎上接条尾巴摇几下。
　　杜渐把手中的行李袋往他身上一扔，舒服地伸展四肢坐了下来。
　　“茶。”
　　“哦，好的，马上来。”自知理亏的陈晔手忙脚乱放好行李，飞快地翻出纸杯，找了些茶叶泡好，恭恭敬敬地送到杜渐手边。
　　办公室的几个人被杜渐的气势镇住，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纷纷把求解的希望放在了另一当事人陈晔身上。
　　“小陈，这位是……”
　　“我叫杜渐，是学校新聘的英语老师。”他斯文地轻笑道，悠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学校旁边的房子很难租的，你这次回来得这么急，我也没办法好好挑了，委屈你先住下啦！”陈晔拎着行李，领着杜渐去公寓。
　　“还行，辛苦你了！”杜渐放下简单的行李，扫视了一下室内。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虽然不大，但一个单身汉住也绰绰有余。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上去太子轩吃饭，我来叫你。”陈晔看看表，嗯，现在去柯达冲洗店应该可以拿到照片了。
　　“好，你有事先去忙你的吧。”杜渐舒展了一下四肢，随意地挥挥手。

　　“新开的口语课，听说是请的一个海归老师哦！很年轻的那种哦！”章明明眨巴着肿肿的小眼睛，满脸梦幻的捧着胸口梦呓。
　　“啊？会不会很帅？”王慧立刻扑过去拷问。
　　“听说很年轻，而且未婚哟！我刚才路过教务处偷听到的。至于帅不帅，等下去上课不就知道了！根据以前学校聘用的老师的质量看，应该也不会太差吧。”章明明双眼中弹出粉红色的大心，现场演绎“春心荡漾”。
　　“还有半个小时，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教室占前排的好位置吧！”王慧是绝对的行动派，言毕立刻抱着几本书冲出寝室。
　　房薇目瞪口呆地看着寝室里那几个平时最憎恶英语课的人一个个前仆后继开赴“沙场”，下意识地看看窗外的天空，难道天上下红雨了？
　　“小薇，你……什么时候去教室？”关芽收拾好教材笔记本，纳闷地看着房薇居然在慢吞吞地清点钱包。
　　“我要先去吃早餐了，还有半个小时不是吗？”房薇耸耸肩，踩着那双木板底的人字拖走出门，“对了，要不要给你带一点小笼包？”她站在门口顿了顿。关芽是个腼腆可爱没什么心计的女孩，也是寝室里唯一和她比较亲厚的人。
　　“哦，谢谢，不用了。”
　　房薇耸耸肩，自行下楼。
　　“酸豆角麻辣面。”走进常去的小店，房薇径自走向角落那张避开阳光的桌子。
　　咦？有人？
　　房薇稍稍一愣，还是坐了下来。和陌生人同一桌用餐感觉有点怪——当店里没什么顾客桌子很宽裕时，但考虑到这个季节毒辣的阳光，房薇可不想带着一身汗味跑到教室去上课。
　　老板麻利地送上面条 ，房薇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时间有点紧啦。
　　杜渐已经吃完了,不过现在他很庆幸自己还没有离开。有趣地看着桌对面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他忍不住猜测那健康的浅麦色皮肤应该是经常在太阳下运动的结果吧！也许是店里没有冷气，那张干净得不见一丝脂粉的脸上，此刻已薄薄渗出细细的汗珠，很少见到女孩子有这么自然的吃像。那种大口大口吃得很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猜测那份面条真的很美味，情不自禁也想尝一尝。
　　房薇用最快地速度把面条塞进胃里，一抬起头，正好迎上杜渐含笑的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面条的吗？房薇忍不住微微皱眉，掏出钱放在桌上，急急往教室赶去。

　　房薇踏进教室时真的给生生吓了一大跳，平时最前面几排经常是空着的座位，居然……居然空前地塞满了人！往日倍受青睐的最后几排反倒只余下稀稀疏疏的三两空位。至于吗？不过是个海归罢了！不屑地撇嘴，她径自向最后一排的空位走去。
　　说来也有趣，这间女子学校聘请的教师有九成是男性，而且多是年轻男性！十七、八、九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没事儿当然会找个比较上像的男老师暗恋一下下，排遣一下青春的苦闷。奈何僧多粥少，所以每次新开一门课，都会出现这种万众期待的搞笑场面。咳，女子学校，既然想制造出“单纯”的环境，又何必搞一大堆异类来扰乱这池春水呢？
　　几乎刚落座，刺耳的上课铃就叮叮当当响了起来，这无疑给教室里那票期待已久而微呈疲态的狼女打了针兴奋剂，几十个微垮的肩膀不约而同地往上一提。哇，会不会太夸张啊！房薇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见状实在忍不住那股疯狂的笑意，将头伏在双臂间差点笑得滑到课桌下面去。
　　浅蓝色的衬衫，米色的长裤，清爽的短发外加一副无边框眼镜，无懈可击地勾勒出一个儒雅知性的海归形象。杜渐踏着铃声走进教室，整个教室肃静两秒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麻雀般的叽叽喳喳。
　　老实说，之前杜渐真没想过面对整整一教室，清一色女生会是什么情形。他的脑海里，学生就是学生……他现在真的可以体会到女子学校的……呃，特殊性了！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渐，你们也可以叫我Jascha。”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地写出那六个字母。
　　“谁这么无聊居然叫Jascha，怎么不干脆叫J•R算了！”房薇不满地嘟囔，她真的不能接受有人直接拷贝她最爱歌手的大名。懒懒地从双臂间抬起脸，咦？这不是那个坐她对面嘲笑她吃相的男人吗？
　　“既然是口语课，我想大家可以用英文名互相称呼。下面，我们来互相认识一下好吗？大家按学号的顺序，一个接一个，用英文作个自我介绍。”杜渐耳尖地听到一句模糊的抱怨，但看着满教室叽叽喳喳的女生，他很难正确地找出发声方位，只好选择忽略，微笑着将气氛渐渐带入正轨。

　　“My name is Lilly.I\'m 20 years old……”
　　“My name is Mary,come from XX……”
　　二十多个人了，每个人都努力在新老师面前表面，试图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杜渐认真地听着，不时轻轻颔首，脸上保持着不变的浅笑。
　　“Siva，that’s my name！”轮到房薇时，她简单而清晰地说了一句，然后坐下。
　　“Why？”杜渐忍不住挑眉，呵，那个吃面吃得那么可爱的女生，居然是他的学生，一种暧昧不明的喜悦倏地闪过心头！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阴郁的名字？SIVA，如果没记错，那是指印度宗教中的湿婆，也就是破坏神的意思。
　　“Just like it！”房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的表情已经告诉她，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
　　“A boyish girl！”杜渐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理由，“May I know your Chinese name please？”
　　“Yup！房薇。”
　　房薇？有趣！真有趣！眉头一挑，进入教室后，杜渐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