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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还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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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颜宁的调令下来了,是吴州属下佑州的知州,从五品,算起来还是升职了。颜宁对太子的良苦用心只能摇头感叹,用这种方式来挽留自己,自己何德何能呢?
调令一下来,颜宁和杨沐就准备返乡。临行前,杨沐去跟顾川柏告别。对于这个大哥,杨沐是心存十二分感激的,他能够有今天,颜宁能够安然无事,无一不是得益于顾川柏的提携和帮助。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人脉真的比能力和努力重要得多,你苦苦追寻门路不得,人家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办到了。所以,得遇贵人,是一种福气,要好好珍惜。
颜宁也跟着杨沐去道谢辞别,在此之前,颜宁一直对顾川柏心怀芥蒂。但自己在狱中的时候,却是他上上下下不遗余力地帮自己打点、打听消息,这不能不让他感激。也许,顾川柏对杨沐的感情比兄弟情深,但却是最无私最宽容的,这样一个朋友,是值得自己用心去结交的。
顾川柏邀了杨沐和颜宁去了京郊自家的别院。
四月是京城最美丽的季节。夏天将入未入,天气不算炎热,满眼都是绿意,鹅黄、嫩绿、翠绿、深绿几种绿色层层叠叠,多而不腻,饱满得人的心都是柔软的,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得出水来。
在这些绿中,点缀着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鲜花,或大肆铺陈,或花团锦簇,或星星点点,或一枝独秀,令人眼花缭乱,心情分外愉悦。
顾川柏在凉亭内煮茶,对杨颜二人说:“算起来我们相识的年头也不短了,但竟还从未有过这样一起喝茶聊天看风景的时候。”
杨沐有些歉然,虽然他算不上风雅之人,但每年总还是会和颜宁出去踏青游玩几次的,却从未想过叫上顾川柏一起。
颜宁笑着说:“这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了。”
顾川柏叹息着说:“流光易逝春易老,平日我从未觉得这样的共处时光需要刻意去安排营造,因为你们总在这里,总有机会聚到一起的。但是你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这样相聚的时间恐怕就没有了。”言语中有些淡淡的伤感。
杨沐也有些动容:“大哥,虽然我们要离开了,但也不是不能再见,我的铺子还在这里开着呢,以后我每年都会来几次京城的。只是颜宁有公务在身,恐怕无暇北上了。但是大哥可以来我们吴州啊,到时候陪大哥泛舟芙蓉浦,煮酒江湖上。”
顾川柏笑着掩饰了下伤感的情绪:“好。”
颜宁端起茶杯:“顾大哥,我和杨沐能够认识你,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对我们的关爱。我以茶代酒,敬顾大哥一杯。”
顾川柏也举起茶杯:“颜宁不需要这么客气,你和泽益都是我的好友,我把你们当弟弟一样看待。你们有了困难,我岂能袖手旁观?我想要是我有了什么难处,你和泽益肯定也不会置身事外的。”说完一饮而尽。
杨沐给顾川柏斟满茶杯,说:“我也敬大哥一杯。日后我不在京城,铺子还得仰仗大哥照看了。”
顾川柏说:“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钱掌柜能照看得很好。”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这边,万一有什么钱掌柜拿不定主意的事,那就请大哥帮忙裁定了。”
顾川柏点点头:“这个自然没问题。”
临分别前,杨沐给了顾川柏一个信封:“大哥,这是我给你写的一封信,你等我们走了再看吧。”
顾川柏狐疑地接过来。
杨沐扬起马鞭,吆喝了一声,马儿扬蹄小跑起来,夕阳将马车拉出长长的影子。
顾川柏打开信封一看,居然是一份让利书,还有一封信。杨沐在信上说,自己以后对铺子的生意顾及不到,有劳顾川柏代为管理。感谢他对自己和颜宁的照顾,虽然他们之间谈钱太伤感情,但这份利钱不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而是当初他借助自己那笔钱生利后的份子,所以恳请顾川柏不要拒绝。
顾川柏看完信,笑着摇了摇头,那就接受吧,虽然自己不差这点钱,但是却能让杨沐心安啊。
五月,杨沐满载而归。这次回来的不仅是人,还有他的心也跟着回来了。他看着身边的颜宁,心里的满足无以复加,终于等到这一天,颜宁也能回到这片他生长熟悉的土地了,无需再一个人苦守在那片苦寒之地。
颜宁尽管做梦都想离开京城,回到故乡。但是当他真要离开京城的时候,又发现原来有那么多舍不下的东西。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老爹和梁妈,翰林院的那些同僚,古板的老上司,自己住的小院,院子里的那两缸荷花,就连自己日日往返翰林院的街巷,都让自己不舍。那些人,那些事,因为离别都变得格外可亲可爱起来。
尤其是梁妈,她将颜宁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以为一直能够在颜宁家做下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回吴州了,人前人后不知道抹了多少回眼泪。颜宁也想过要带梁妈和老爹去吴州的,可是老人家比他更恋故土,所以就只能分别了。
颜宁将梁妈和老爹介绍给另一个同僚,临走时说:“老爹,梁妈,以后等我有机会回京城了,一定会来看你们。”
梁妈抹着眼泪:“少爷,您走好。一定要常回来看梁妈啊。”
颜宁是个重感情的,眼泪也差点就流出来了,连忙扭转头不敢看梁妈:“我会的,梁妈,你们多保重。”
杨沐知道颜宁情绪低落,但还是找些高兴的事逗他开心。
颜宁说:“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佑州。杨沐,你陪我回去吧。”
杨沐也没多想:“好。”
颜宁看着杨沐,想了想又说:“杨沐,我有事跟你说。”
杨沐转过头看他的眼:“什么事?怎么了?”
颜宁咬了下嘴唇,然后说:“我把我俩的事跟我爹说了。”
杨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半晌,他看着不说话的颜宁,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你将咱们的事告诉先生了?”
颜宁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嗯。”
杨沐觉得自己呼吸有点艰难:“那先生、先生怎么说?”
颜宁扭头望天,不看他:“我爹没有回信,我让他别回了,也别太生气,说我很快就会送回去让他抽了。”
杨沐:“……”
颜宁说:“你很奇怪我爹为何从不操心我的亲事吧?”
杨沐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不是不好奇的,但是好像他又不愿意去触碰这个问题,好像不问,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一样。虽然他知道这种心态很像缩头的乌龟。
颜宁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其实我考秀才那一年,我爹是张罗过我的亲事的。我跟他说,如果没有一个像他跟我娘一样感情那么深厚的女子,我是不愿意娶的。”
杨沐惊诧地看着他:“那先生就不管了?”
颜宁说:“嗯。我娘是我爹的师妹,也就是他先生的女儿。我娘小的时候也随着我爹他们一起在私塾上课,他们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我娘是个相当有才华的女子,我爹说她有咏絮之才。只不过我娘身体不好,是一种先天不足之症,生了我之后几乎就卧病在床了。”
颜宁微仰着头,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印象中,我娘总是倚靠在榻上,招手让我过去,给我各种吃的、玩的、穿的。我爹为了照顾我娘,把一切功名都放下了。后来我娘病逝,爹爹为了不睹物思人,才答应去吴村坐馆。”
杨沐心下这才恍悟,就说先生那么有才华,为何只考了个秀才就算了,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其中。遂感叹说:“原来先生同师母的感情这般深厚,真是令人羡慕。”又想到自己同颜宁的关系,不由得惴惴不安:“颜宁,你说先生会怎么样我们?”
颜宁翻个白眼:“那我咋知道?回去不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杨沐可是了老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你不愿意陪我回去?”颜宁斜睨他。
杨沐摇头:“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先生。他教我读书识字、做人,如今我却跟你在一起……”
颜宁不等他说完:“你后悔了?”
“不,不,”杨沐急忙摇头,额上都冒出汗来了,“我就是怕先生失望。你知道,我从小没爹,先生在我心中,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颜宁语气和缓了一些:“其实我爹也许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只不过我不说破,他就装作不知道罢了。你常来往于京中,又常出入我家,说是好朋友也说得过去,只是你同我一直都不成亲,这就不大说得过去了,要是稍有心一点,大概都会想到什么了。”
杨沐心里一惊,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那我娘是不是也知道了?
杨沐硬着头皮:“那好吧,我老老实实上门负荆请罪去。任先生是打是骂,我都受着。”
颜宁笑起来:“这就对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就别想着往后退了。”
杨沐挠挠头:“这个我倒没想过,只是想用更温和的方式让长辈们知道并接受。”
颜宁白他:“这种事,用任何方式都算不上温和。横竖是躲不过的。”
杨沐一想,也对,难道真跟母亲说自己不想成亲,母亲能放任自己一辈子?如果颜宁家里这边顺利,自己也要跟母亲说开了,总不能让颜宁一辈子不见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