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谁家小姐当垆卖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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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邛出了一件天大的事。
先是出门采办酒食的僮仆小厮们发现，城东卓府对面的街市上，一夜之间开了一家“君卿酒肆”，酒肆不大，布置得很干净。这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当垆的酒家女长得那个俊哦，脸蛋俏生生，眼眸亮闪闪，笑容那个甜，酒窝那个美……
然后，受不了勾引的有钱公子风流书生全都跑来了，发现何止长得俊啊，简直是肤如凝脂，面若桃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哎哟喂，魂儿都被勾得飞到了九天云外。
后来，有丫头又发现，不仅当垆的酒家女长得美，就连酒肆外当街清洗杯盏酒壶的小二也那样俊美。面如冠玉，眸若点漆。唇边那丝笑哦，温柔的搔得人心里直痒痒，一双白皙的手在清水中洗濯酒器，犹如轻抚琴弦般优雅从容。于是乎小姐夫人们闻讯全都跑来围观。
有眼尖的发现，那个荆钗布裙、当垆卖酒的美艳女子不就是卓大老爷家的千金、临邛才女卓文君吗？那个穿着围裙当街涤器的男子，不就是俊美非凡、动名天下的才子司马相如吗？哎哟喂，卓文君怎么和司马相如一起开酒肆卖起酒来？这是怎么回事？
卓宁私奔司马相如的事，因为卓王孙严令禁口，外人知道的并不多。然而总有知情人透露消息：你还不知道吗，大才子司马相如琴挑卓家寡居在家的大小姐，卓小姐芳心暗许连夜私奔了才子司马相如。还有还有，这私奔的两人竟然回临邛来开了个小酒肆，还有还有，这酒肆竟然就开在卓府对面，哎哟喂，出大事了……
于是乎，不到半天工夫，整个临邛城都轰动了，人人奔走相告，不管男女，只要出得了门的，全都扶老携幼地赶来看热闹，把个“君卿酒肆”围得是水泄不通，人头涌动。
司马相如差点被看热闹的乡亲挤倒，看看效果差不多了，目的已然达到，于是站起身来，将酒器交给青代搬进店里，自己负手施施然走进去。
卓宁正挽起袖子打酒，皓腕如凝霜雪，勾得门里门外的男人眼都直了。司马相如微微皱眉，走上前，轻轻将她的袖子拉下，遮住让人移不开眼的那抹白嫩。
司马相如朗声道：“各位乡亲，多谢捧场。今日酒已售完，如想买酒，明日请早。”然后恭手一揖，令青代和小厮打发客人回去。自己伸手将卓宁揽进怀里。卓宁羞涩地靠在他胸前，留给伸长脖子的看客秀发如云、身姿婀娜的侧影。
青代和酒保开始赶人，众人恋恋不舍，不肯离去。正在哄闹间，突然两人扒开围观看客挤进门来。
“阿妹！文君！”看清司马相如怀中的人儿后，双双发出惊呼。
卓宁暗叹口气，转过身已是笑靥如花，“哥哥，明泉，你们怎么来了？”
卓朗浓眉倒竖，气乎乎地瞪了她一眼，转头更加气愤地去瞪司马相如。
明泉怔怔地望着卓宁，一脸痛惜难过的样子。
司马相如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卓宁的手，放开她，向卓朗行了一礼，“妹婿见过兄长。”
卓朗大怒：“谁是你兄长，你又是谁妹婿？”
司马相如也不恼，微微一笑，“卓兄既是内子兄长，自然是我的兄长。文君既嫁与了我，我自成兄长妹婿。”
“文君什么时候嫁与你了？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何时请人说的媒？何时得了父母首肯？何时下聘纳采？何时迎娶过门？”
“哥哥！”卓宁娇呼一声。
卓朗本是气怒而言，此时也反应过来，恼得冲一众看热闹的乡邻挥手：“全都滚开！”
明泉怕他再失言害了文君名声，当下也不客气，长臂一伸，将众人一股脑地推出了门外，“咣”一声关上了门。
司马相如肃容道：“兄长教训的是。相如思虑不周，害文君与卓家蒙羞，当真罪该万死。只是相如倾慕文君，情之所至，浑忘礼法，又恐卓公不允文君下嫁，情急之下，携文君私归成都。此事是相如做错了，自当负荆请罪，请兄长千万不要责怪文君。”
卓朗听司马相如说的至诚至情，脸色缓和下来。
司马相如趁热打铁，“兄长，请相信相如。相如对文君，当真是一片痴情，发誓会好好待她，一生绝不相负。相如虽然家贫，但自信总有施展抱负之时，也定会努力争取，必不会让文君跟着受苦。此情此意，恳请兄长代为向卓公陈情，请他老人家原谅相如和文君。相如和文君定会承欢膝下，好好孝顺他老人家。”
司马相如一番话说的诚恳至极，甚至微带一点惶恐。卓宁使劲掐着自己的手，才没笑出声来。这个司马相如当真会做戏。什么一片痴情，一生不负，真是能扯。不过看起来这番话效果明显，卓朗已经不那么生气了。看来才子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平常他说话都是能简则简，还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也难得他能说得如此声情并茂，感人至深。
好吧，他都豁出去了。她也不能不表现表现。卓宁看着卓朗，目中含泪，柔柔地唤了声：“哥哥。惹哥哥生气，让哥哥挂心，真是不该。只是妹妹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司马公子人中龙凤，妹妹一见倾心，知道阿爹肯定不会答应，又怕连累哥哥跟着受过，因此才私自逃出，做出这种荒唐事。哥哥，妹妹不幸，前次新婚即寡，本想就这样了此残生的，谁知上天怜我，让我遇到司马公子。我与公子生米已成熟饭，千错万错也回不了头了。哥哥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吧。请哥哥一定代我好好孝敬阿爹，别让他气坏了身子。”
说着，以袖掩面，低低啜泣。
卓朗再受不住，冲过来揽她入怀，拍着卓宁的背，哽咽地安抚，“别说了，哥哥都知道。这也怪不了你。”
“文君，你当真……当真喜欢这个司马公子？非他不嫁？他除了会写赋弹琴，还有什么好？”明泉脸色苍白，犹自不信。
卓宁抬眼看明泉，这才发现，不过几日未见，爽朗清举的一个公子，竟然憔悴至斯，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一双曾经那样闪亮的眼睛，如今黯然失色。
自她穿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汉，明泉是除了阿爹和哥哥以外，对她最好的男子。他对她的那种好，有时甚至超过了男女之情，是那样纯粹坦荡的情谊。对着他关切又痛楚的眼睛，卓宁说不出话来。
“文君……”明泉失神地望着她。
司马相如上前一步，挡住了明泉的视线，淡淡道：“章公子，文君既嫁给我，我自会善待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苦。章公子与内子情同兄妹，还请放宽心，不必担忧。”
明泉一下子恼了，冲着司马相如大声道：“你还说会善待她，爱护她，那你为何让她抛头露面，当垆卖酒？文君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等粗活？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你连妻子都不能养活，说什么善待她！”
骂得好，明泉。卓宁心里暗呼过瘾。这下看你司马相如如何应对。
卓宁被司马相如逼迫成亲后第二天，就正式向他列出了合作条款。
第一，首先必须明确的是，卓宁与司马相如是合作关系。目的是为了从她爹卓老爷手里榨点钱财。
第二，合作方式是成亲。外人前可以秀秀恩爱，卿卿我我，但私下里必须泾渭分明，不得越雷池半步，一方不得强迫另一方做不愿做的事。
第三，事成之后，钱财对半，一拍两散，从此两不相干。
第四，本合同条款出于自愿，盖章有效，不得反悔，若有违反，罚钱万贯。
第五，本合同一式两分，注意保密。云云。列了十几项之多，把卓宁能够想到的，对自己有利的全都列了上去。
当时卓宁说，司马相如写，写完后，他半天不作声。卓宁以为他在细细研究条款，凑近一看，才发现他面色发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显然是气坏了。
卓宁赶紧跳开，戒备地看着他，道：“相如，你不肯？哪里有问题吗？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咱们商量看能不能修改。实在觉得不能合作也不必勉强，毕竟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有一方觉得不开心，那就没必要了。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
“不必。”司马相如咬牙切齿地打断她，“不必考虑了，我同意，只一条要修改。”
司马相如提出，事成之后，马上一拍两散，对两人都没好处。毕竟卓家是临邛乃至整个川蜀中的大户，出了私奔之事已经够丢脸的了，如果不几日私奔的小姐就与丈夫离异，那卓家就不要在当地混了。卓老爷子不会答应，他恼起来恐怕要一起算账，这样就不明智了。
司马相如提出，事成之后，还做夫妻。只不过出了家门是夫妻，进了家门，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淡忘了，再提是分是合。
卓宁痛快地说，“就依你所言。”本来她也没想要休夫。在这个封建社会，有个挂名丈夫，行起事来反倒方便。
达成合作意向的两人，马上收拾了行李，驾车返回临邛，变卖了车骑和卓宁的袭衣，火速置办了这个酒肆，开始演起诈骗这场戏。
面对明泉的含怒质问，卓宁偷眼瞧瞧司马相如，掩面的袖子下，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
司马相如眼眸一转，瞥见她，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嘴角不由扯出一丝笑，缓缓道：“章公子想必尚未成亲。何谓情？何谓爱？金山银山养着就是爱吗？君不见古来君王多怨妇。困于天井庭院就是爱吗？君不见豪门朱户多弃女。相如虽贫，却可以给文君足够的自由，让她做想做的事。琴棋书画也罢，当垆卖酒也罢，只要她愿意，有何不可？千金难买甘之如饴，这个道理，章公子应该懂。”
啧。卓宁不得不说，这才子就是才子。瞧这口才，死人都能被他说活。她若不是知道历史，又从来不相信爱情这回事，换了别的闺秀，真真会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为他生为他死都心甘情愿。
明泉似乎也被司马相如这番话震撼了，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应对。
卓宁低笑一声，轻声说：“明泉，你不要难过。司马公子当得文君如此待他。跟他在一起，我很快活。”
“文君……”明泉黯然神伤，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司马相如再不废话，从卓朗怀中接过卓宁，揽于胸前，淡然道：“兄长，章公子。今日内子也累了，改日再请两位饮酒叙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谁家小姐当垆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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