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天下》苡馨

6、006 病情骤变

　　刘一手这人最不爱与官家打交道，当初若不是慕容渤隐瞒了出身，也不会被收为徒，而且一向随心所欲惯了，这会儿将人搀扶到将军府门，一句话没交代就不见了踪影，慕容渤也不指望这位师傅能多体贴多呵护他，自顾自上前扣响了门闩，门口的家奴见到他，原本惺忪的模样骤然一变，另有人匆匆忙忙进去通报，折腾了一晚上，慕容渤身心俱疲，在门房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进了大门，老将军夫妇出来的匆忙，甚至外衣都来不及穿好，只披在了身上。
　　“你还回来做甚？”
　　老将军对儿子不假辞色，老夫人暗暗碰了碰他的胳膊，疾步上前扶住了儿子，神情激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了先前的冲动，这会儿望见母亲眼含热泪的模样，慕容渤低低了唤了声，“娘……”
　　“好孩子，一天都没吃饭，饿了吧，娘给你做些瘦肉粥，暖暖肚子。”
　　“做什么吃的，他有本事离开，就不再是我慕容家的子孙。”老将军一把将夫人拉回身边，慕容渤站不住，身形微微晃了晃，神情却是一如往常的倔强。
　　“老爷……”老夫人李氏挣不开钳制，急得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当年慕容老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因此迟迟也没有子嗣，慕容渤是李氏年过三十才好不容易有的骨肉，自小便是舍不得他有点半点损伤，如今听到夫君说出如此狠话，急得泪流满面，可这父子俩的脾气一样固执，她劝不动枕边人，只能将希望转向儿子，“渤儿，快给你爹认个错，说点好话。”
　　慕容渤看着面前相互扶持的夫妻，目光最后定在父亲余怒未消的脸上，静静的看了会儿，突然毫无征兆的双膝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
　　慕容渤从小性子就倔，就算做错事轻易也不会低头，除了君王，他那一双膝盖未曾跪过任何人，这会儿却双膝跪地，深深叩首，老将军就算再气，面对终于肯服软的儿子也缓和了脸色。
　　“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总算想明白了，地上凉，起来吧。”慕容老将军话一出口，李氏便急着冲向儿子，忙将人扶了起来。
　　“老爷，渤儿身上还有伤，天太晚了，让他回房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吧。”李氏看夫君还要训话的架势连忙替儿子开脱，慕容老将军看了夫人一眼，点头让慕容渤回自己的院落。
　　看着儿子被下人扶出前厅，慕容老将军挽起李氏的手，深深叹了口气，“这孩子被你惯坏了。”
　　知子莫若父，儿子现在回来了，心却未必真的回来了。想到这，戎马一生的慕容緟脸上又露出了烦躁的神情。
　　“老爷，您常年在外征战，咱们就渤儿这一个孩子，我……”李氏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慕容緟与李氏青梅竹马，更是少年夫妻，当年慕容緟奉命驻守边关十余年，夫妇二人分隔两地十余载，慕容緟却未像许多边关守将那样纳妾，直至今天也只有李氏一位妻室，这也是慕容家人丁稀薄的原因。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说到最后，慕容緟重重的叹了口气。
　　“渤儿与摄政王也是真情实意，奈何老天不能成全他们，渤儿也是个死心眼的，老爷，咱们要怎么劝他才好？”
　　不像慕容渤驻守边境对朝局不甚清楚，李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虽平时甚少出门，但慕容緟喜欢没事就和她说说朝政上的事，因此，她对朝中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就像这半年来，新皇亲政后一系列针对摄政王来的举措，她都知道，也很清楚现在的京城虽然一团和气，但保不准哪天两人撕破脸，明白人都知道现在最好明哲保身，这也是她同慕容緟一起瞒着儿子与摄政王府疏远关系的原因。
　　李氏的话让慕容緟更加叹气，“你我让人瞒下摄政王告病在家的消息，又让人拦下摄政王府派来慰问的人，让渤儿以为他回京养伤这一个月，摄政王那里对他不闻不问，设法让他们疏远，结果呢……”父子差点断绝关系。
　　“皇上那里究竟想做什么呢？”
　　“还能想做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这是要收回权利，架空摄政王。”
　　“可是，摄政王不是已经还政于皇上，近一个月都没上朝了。”
　　慕容緟牵起李氏的手，两人出了前厅，往主院走去，“从辅佐先皇到幼主登基，摄政王权倾天下近十年，你以为他真的会甘心交出手中的权利，当一个闲散王爷？他现在闭门不出，不管是不是真的病了，多半也有静观其变的意思。”
　　“皇帝与摄政王……那摄政王与渤儿……”李氏一下子想明白了。
　　慕容緟赞许的笑了下，“这也是皇上急于赐婚的原因所在吧。”
　　“可渤儿那里……”李氏忧心忡忡的握紧了慕容緟的手。
　　“只要我们讲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渤儿应该明白，知道怎么做。”
　　慕容緟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李氏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反而更加忧虑，儿子的性子她这当娘的可比那常年在外的爹了解得多，那孩子一旦倔起来，谁的话都不会听，除非自己想清楚。
　　见她愁眉不展，慕容緟搂住她的肩安慰：“别担心啦，明天我跟他好好说说。”
　　“老爷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话，不要没说几句就吵起来。”这父子俩每次说话都是以争吵结尾，怎叫她放心？
　　“我知道，我会耐着性子跟他说明利害关系，你放心，很晚了，睡吧。”
　　主院卧房的灯终于熄灭，闹腾了一天的将军府因为将军的回归也恢复了平静，然而，距离主院不远，慕容渤的院落里，除了满院的石灯在秋风中忽明忽暗的闪烁，还有一间房里的灯也迟迟没有吹灭……

　　虽然前一天睡得很晚，隔天慕容緟还是按时起来，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正要回屋吃早饭，却见下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慕容緟认出来人是慕容渤院里的，不禁皱眉道：“这一大早，急急忙忙做什么？”
　　“启禀老爷，少爷烧得很严重，奴才们不敢耽搁特来禀报。”
　　“什么，渤儿发烧了？”李氏正巧出来，听到这话迈步就往院外走，慕容緟也担心儿子，夫妇二人急急赶往慕容渤的院子。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又发烧了，请御医没有？”慕容緟扶着李氏，边走边问。
　　那下人也很着急，“已经有人去请了，奴才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回事，昨晚少爷让奴才们退下，不要人在旁伺候，奴才见少爷精神还好就退下了，随知，今早奴才进房伺候少爷梳洗，却见少爷躺在床上满脸绯红，奴才斗胆去摸少爷额头，才知少爷烧得厉害。”
　　下人看着慕容緟脸色越来越难看，咽了咽口水，又道：“奴才唤了少爷几声，少爷没有反应，这才不敢耽搁，前来通报。”
　　听下人这样说，李氏急了：“你们这些蠢人，少爷身上有伤，不是告诉过你们晚上一定要有人值夜，你们怎么能任由他一个人在房里？”
　　“夫人恕罪，实在是……实在是少爷不让奴才们在屋里守着，将人赶了出来。”下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心里叫苦连天，两边都是主子，他们做下人的也不容易。
　　慕容緟拍了拍李氏的手背，“夫人别急，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夫妇二人赶到时，御医还没到，慕容渤额头上敷着凉帕，已经烧得人事不醒，嘴里一个劲的冒胡话，守在床边的下人见李氏到来让开位置，李氏坐到床边，又摸他的手，又摸他的头，急得眼眶发红。
　　“渤儿，渤儿，这是怎么回事，秦御医不是说伤势已经大好了吗？怎么会烧得这么严重？”
　　“夫人，别急，等御医来了就知道了。”慕容緟脸上也难掩担心，但还算镇静。
　　秦明提着药箱来到将军府。昨夜才见过慕容渤，虽然那时慕容渤一身狼狈，身上伤口都裂开渗出鲜血，但他看过并不严重，所以，今天听说慕容渤发了烧，也不以为意，只想是伤口发炎所致，可是，等他看到慕容渤的情形，原本平静的面容多了几分慎重，待握住慕容渤的手腕号脉，慎重的神情又变得十分凝重。
　　李氏见秦明号完左手又号右手，迟迟没有决断，急得绞着手帕，不知如何是好。
　　久久的，秦明终于收回手，然开口的话却让人心下一沉。“老将军，老夫人，将军的病情秦某一时还不能查清，烦请老将军去御医院请其他同僚一起为将军诊治。”
　　李氏闻言惊得倒退几步，慕容緟扶着夫人，对左右人道：“没听到秦御医的话吗？还不快去。”下人们匆匆下去，慕容緟扶着李氏在床边坐下，转而对秦明道：“秦御医刚刚为小儿号脉，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至少开些药，不要让他这样烧下去。”
　　秦明拱手一揖，汗颜道：“秦某才疏学浅，将军的病来势汹汹，秦某看不出将军的病源于何处，不敢下药。”
　　秦明此时也很无奈，当初慕容渤在边关重伤，生命垂危，他马不停蹄赶去救治，连续照顾七昼夜才将踏进鬼门关的人拉了回来，之后，他也没有间断诊治，本以为伤势就快痊愈，谁知竟发生这样的情况，他竟然看不出症状因何而起。
　　接下来，陆续有御医被请进了将军府，但每个御医的说辞都与秦明不谋而合，最后，连皇上都惊动了，派下太监总管过府探望，然而不管是谁来，见到的都是昏迷不醒，呓语不断的慕容渤。从早上到傍晚，几乎所有御医都看过，连京城里有名望的大夫也请来看诊，结果还是一样，每个人都素手无策，李氏一开始还抱着希望，最后只能以泪洗面，不断为儿子擦身，希望借此降低他身上的温度。
　　“渤儿，我是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李氏握着儿子的手不断的叫他，可慕容渤一直呓语不断，不见清醒。
　　“老爷，不如请摄政王过府一趟吧。”李氏转眼看向身后的慕容緟，儿子呓语不断，叫的始终是一个人的名字，“也许摄政王能够叫醒渤儿。”
　　慕容緟犹豫不决，秦明在一旁听了，暗皱眉头，那人现在还见不得风，更不要说出门来了。
　　秦明不知道如何让慕容緟夫妇打消念头，再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里更加纠结。慕容緟虽想与摄政王府保持距离，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儿子的性命要紧。
　　派出去的人已经走了半晌，谁都不知道抱病在家休养的那人会不会来。

作者有话说

　　没有包养，没有动力··没有动力···某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