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天下》苡馨

7、007 骤然病逝

　　“老爷，摄政王府闭门谢客，咱们的拜帖王府守卫不收，递不进去。”派出去的奴才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王府管家和青桐侍卫都没见到吗？”
　　慕容緟带着一丝希望的问，那奴才摇摇头，“奴才在王府门前等了半天，没见人从里面出来。
　　早就听说摄政王抱病在家，摄政王府闭门谢客，起初还有些官员登门探望，结果都被挡了回来，渐渐地，上门碰钉子的人少了，摄政王府近十年来，头一回出现门可罗雀的景象。
　　要是平时摄政王那里如何大可不去理会，可是现下儿子昏迷不醒念着那人的名讳，怎么才能见到那人？
　　李氏拭去眼前的泪水，借由婢女的搀扶站起身来，对着秦明道：“秦御医，听闻您一直在为摄政王爷诊病，能不能劳您去走一趟？”
　　李氏说的委婉，眼中满是祈求，秦明也是性情中人，顿觉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摄政王的病情……”
　　秦明犹豫着用词，下人从外面进来禀报，“老爷，摄政王府派人来了。”
　　慕容緟一怔，急急道：“快请，快请。”
　　“青桐见过老将军，老夫人。”
　　青桐进门，深施一礼。
　　“桐侍卫不必多礼。”
　　慕容緟见青桐从来没这么热情激动过。青桐心下奇怪，前一阵子，替王爷来表示慰问时，受到的礼遇可与此刻大不一样，不过，不管人家怎样对他，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老将军，属下奉王爷之命，特来恭贺将军大婚，贺礼已经抬到大门口，烦请老将军派人查收，这是礼单。”说着，青桐将红纸写的礼单递了过去。
　　慕容緟现在哪还有功夫点收礼单。
　　“实不相瞒，小儿今日突发疾病，现还昏迷不醒，老夫谢过王爷惦念……不知王爷近来身体可好，老夫斗胆请王爷过府一叙，还请桐侍卫带我转告。”
　　慕容緟语气急切，青桐惊讶不小。昨个那人还大闹了王府，害得殿下身子更加不适，怎么今个儿竟昏迷不醒？
　　视线刚好看到慕容緟身后出来的秦明，二人对视了一眼，秦明的神情让他心下一沉，“将军的身子不是已经大好了？怎么会昏迷不醒？”
　　“御医们也找不出原因，京城里的大夫看过后也是一样素手无策。”慕容緟语气沉重，听得青桐神色愈发凝重，“不瞒桐侍卫，小儿昏迷中一直呼唤着王爷的名讳，老夫无计可施才斗胆请王爷过来。”
　　“王爷他……”青桐犹豫着向秦明看去，后者同样一脸迟疑，“老将军，不知可否让在下看看将军的情况，也好回去向王爷祥禀。”
　　“桐侍卫，请随我来。”
　　慕容緟引着青桐进了慕容渤的卧房，李氏正在换下凉帕，见他进来，眼前一亮，发现只有他一人时又难掩悲切。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青桐向床畔走去，慕容渤的情况与慕容緟说的一样，人昏迷着呓语不断，细听之下不难辨出那是在叫自家主子的名讳。
　　事出突然，青桐不敢做主，可一想到自家主子的境况，他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桐侍卫，老夫知道王爷病着，此时请他来府实在无礼，但渤儿现在这个样子，老夫也没办法……”
　　慕容氏世代效忠朝廷，手里掌握着赵家王朝的一半兵马，慕容緟戎马一生，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然而，为了儿子，他显然什么都豁出去了。
　　“老将军快别这样说，青桐自会向王爷禀报。”
　　心事重重的回到摄政王府，就要不要告诉主子的这点，青桐有点犹豫，但转念一想，如果慕容渤真的有个好歹，今天若是瞒了主子，事后定会被主子怪罪。
　　抬手推开紧闭的门扉，青桐咬牙走了进去。
　　月隐半靠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回来了，怎么你脸色很不好？”
　　“殿下……属下刚刚到将军府，见将军病得很重，昏迷中念着您的名字，御医院的御医都被请了去，俱都素手无策，老将军想请您过府一趟，您……”
　　青桐话未说完，就听啪啦一声，月隐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整个人愣愣的。
　　“殿下——”青桐将书捡了起来。
　　不理会递过来的书，月隐抬眼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人就昏迷着。”青桐将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月隐，说到最后，略微迟疑了一下，“殿下，您要不要去看看将军？”
　　月隐静静的靠在床头，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久久的，只听他淡淡的说了句，“青桐，备轿。”

　　·
　　天公不作美，早上就阴沉的天空，此时飘下濛濛细雨，秋雨带来的凉气和湿气很大，青桐准备好软轿，抬头看着天一脸担忧。
　　“青桐，皇叔要出门？”铭瑄沿着回廊走来，看见院子里的轿子不由得皱起眉来，青桐回头看见他，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铭瑄没有多震惊，事实上他也是为这件事来的，听说慕容渤病重，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将军府看看，结果情况真的很危急，当下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里，就怕这人不顾自己的身子，做出什么事来。
　　“我去见皇叔。”
　　铭瑄进门时，月隐已经整装完毕，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外罩着件青色的披风，衬着那张苍白柔和的五官，月隐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很文雅很柔和的，就像满布在星辰里的月亮，散着淡淡的月华，静静的品味，越品越被他吸引。
　　此时月隐眉宇间的担忧破坏了脸上一贯的平静。
　　“铭瑄——”
　　铭瑄站在门口堵住了去路，“皇叔，你身子还没好，外面又下着雨，还是别出去了，我已经让人张贴告示，总能找到人治好他的病。”
　　视线转到湿漉漉的门外，雨势不大，从外面透进来的凉气还是令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收回视线，望着眼前人，“你见过他了？”
　　这语气不是问句，铭瑄点了点头。
　　“我刚从将军府过来，御医们在那里，陆续还有些京城和近郊的大夫也请了来，现在正在诊治。”
　　听到这，月隐越过他，走了出去。
　　“皇叔……”
　　“我要去看他。”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病的这样重，一定有什么问题。
　　铭瑄拦不住月隐，连忙拿过下人手上的油纸伞，遮在月隐身上，一路护着他坐进了轿子，轿子从王府大门出来，一路来到将军府，虽然天空下着雨，还是有不少京城里的官员闻讯赶来探望，不少官轿停在将军府大门外的石阶两旁，门口站了不少等着递拜帖的家奴，月隐的轿子一出现，两旁官轿里得了信的大人们纷纷出来拜见。
　　“各位大人不必拘礼，外面雨大，都回轿子里避雨吧。”
　　轿帘挑起，月隐淡淡的不失威仪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上朝，朝里朝外难免议论纷纷，周围这些官员虽称不上十分显贵，但都是京官，那些风言风语的怎会不知，此时，见到本尊出现在将军府门口，大多诚惶诚恐，要知道摄政王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周围不少京官因为级别不高，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权倾天下的这位，更是难掩激动。
　　“摄政王爷，三王爷，我家老爷吩咐，二位不必下轿，请直接入府——”将军府的门丁就算再没眼力也知道眼前这位何等尊贵。
　　月隐也不推辞，放下轿帘，由轿夫抬着进了将军府，向慕容渤的院子而去，雨势渐大，雨滴打在周围，噼里啪啦作响，轿子过了院门，在卧房外停稳，青桐一手撑伞，一手掀开轿帘，铭瑄站在另一边，伸手扶着月隐出来。
　　“渤儿……”
　　乍起的一声哭号划破雨幕，犹如惊雷一样在院子里炸开。
　　月隐脚下一个踉跄，不顾会被雨水浇湿，大步向门口走去。
　　卧房里，李氏痛哭不已，慕容緟也老泪纵横，竟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月隐冲进门口，却在门槛边定定的站住了，铭瑄紧随在后面，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里发寒。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月隐，就见他一脸木然，像失了魂一样，“皇叔——”
　　铭瑄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众人，慕容緟见到月隐站在门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王爷——”
　　月隐后知后觉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床上，越过一屋子的御医、大夫、下人，最后站定在床边，李氏伏在慕容渤的身上，哭得几乎断气，慕容緟想将她扶起来，可她死死的抱着儿子的身子，说什么也不放手。
　　“老夫人还请节哀。您这个样子，将军走的会不安心。”看着床上宛如沉睡的人，月隐声音很平静，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以往那样的淡然。
　　“儿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说，夫人，不要这么说……”李氏的话勾起了慕容緟更多的泪水，他抱着相伴了半辈子的爱人，不断的安慰。到底是纵横沙场的老将，见多了生死离别的场面，面对独子的病故，虽然悲痛，还有理智。
　　“老爷，没了渤儿我该怎么活啊？”
　　李氏哭号着，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慕容緟抱着她，御医要上前诊治，碍于月隐站在床边，一时有些踌躇。
　　“赶快给老夫人瞧瞧。”说着，月隐退后数步，几名御医上前，几人的身体正好将床边挡住，月隐眨了眨眼，转身出了卧房。
　　雨幕中，将军府换成了一片素白颜色，下人们穿着丧服穿梭在雨里，失去儿子的打击让李氏病倒了，慕容緟忙着照顾夫人，丧礼的一切事宜交给了府里的官家。灵堂设在前厅，月隐成了第一个祭拜的人，陆续还有一些宗族的亲戚和朝中的大人冒雨来祭拜。
　　铭瑄守在月隐身边，满心忐忑，皇叔表现得太镇静了……
　　从小就与月隐亲近，铭瑄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知道在慕容渤出征前一晚，月隐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他，后来还怀了孩子。
　　想起起初有孕那会儿，他毫不迟疑的留下孩子的模样；想起被强烈的反应折腾得吃不下一点东西，他甘之如饴的模样；想起孩子不保时，他的痛苦悲恸的模样，现在的月隐平静得让他害怕。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哗啦啦的雨滴连成了线，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冒起无数泡泡，模糊了视野。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嗓音一声高唱，雨幕中，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年轻的皇帝一身龙袍，被簇拥着走进灵堂。
　　咋闻皇帝到来，灵堂里的人纷纷跪地迎接，月隐不用行那么大的礼，只是起身看着皇帝进来，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只有一人站在其中，年轻的皇帝径自走来，四目相对，皇帝很是礼貌的唤了声：“皇叔——”
　　“皇上冒雨前来，没有被淋到吧？”月隐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皇帝的衣袍。
　　皇帝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月隐，“皇叔不必担心，朕很好，听闻慕容将军骤然病故的消息，念慕容氏一门忠烈，为我赵家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故特来吊唁，没想到皇叔比朕来的还快，皇叔的病好了？真好！”
　　皇帝一副惊喜的模样，月隐看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多谢皇上惦念，皇上如此感念老臣的功劳，是万民之福。”
　　“臣慕容緟接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慕容緟从外面匆匆赶来，身上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年轻的皇帝亲自上前为他掸去肩上的雨珠，“朕来的突然，老将军何罪之有？看你衣服都湿了，去换一件吧。”
　　“臣——”
　　“老将军刚刚丧子，朕也感同身受，想当年先皇病故，朕虽还是个黄齿小儿，但也深深体会到了丧父之痛，老将军和老夫人还要节哀。”
　　慕容緟红红的眼眶又流下泪来，哽咽着不能言语，周围的大小官员自然也陪着拭泪，只有月隐静静的站在一旁，双目低垂，脸上找不到一点泪痕。
　　年轻的皇帝安慰了慕容緟几句，转头示意身边的太监宣旨，就像所有有功的臣子去世得到皇帝褒奖一样，慕容渤因守疆抗敌有功，被赐封定疆侯，特准入葬皇陵，古来可以入葬皇陵是何等荣耀，慕容緟谢过皇恩，接下圣旨。
　　环顾周围人一脸羡慕的神情，皇帝的目光落在一身月牙白常服的人身上，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作者有话说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某馨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慕容这对老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