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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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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路面被白雪覆盖,抬头便能望见空中有雪花隐隐飘落。
众人离开客栈,踏上前往回元观的路途。
此刻,江时晏正笔挺地坐在马车内,夜鹤紧靠在他的身侧,黑色剑穗同他深灰色的长袍交相呼应,双腿分开至与肩同宽,双手自然放在膝上,眼神平视着前方,不动如山。
锦枝见他这般,也只好规矩地坐在一边,生怕打搅了二公子。
回元观啊。
他虽不知此观名由何来,但“回元”二字,着实让人寻味啊。
回元,回元,回归本元。
他还需要回归本元吗?
他不知道。
他从不认为,世间之事皆有巧合。
……
“有刺客!”
车外一声呼喊,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江时晏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也因敌袭眉目紧皱。他不得不警惕四周,不敢轻易探头望风,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剑柄。
未等马车停下,他便听到周遭刺客的声音越来越想。
他就算不用探头也能大致猜到:他们,被包围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车内的锦枝和母亲,随后便立刻从窗外跳出。临行前还不忘叮嘱车内人:“锦枝,你在里面护着母亲。”
“二公子,您自己小心。”锦枝立刻回应。
寒影一见江时晏从马车内跳出,立刻同他背靠背站,手中紧握匕首,低声同他道:“二公子,敌人众多,估计早就知道将军今日会来,特意再次埋伏。您腿疾在身,一定要护着自己。”
他年少时便跟着江时晏从军,早就摸清江时晏的脾性。如今更是阻止不得,只能小心叮嘱。
言语间,还不忘紧皱眉头,警惕着四周,不敢轻举妄动。
“放心。”江时晏道,他见那些刺客各个训练有素,就知道这些个人肯定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真是庆幸自己今天带了夜鹤,要不然他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的眼眸锋锐入刀,瞧见那些刺客不断聚集在一起,依旧丝毫不惧。
眉目一紧,他便拔剑出鞘,同寒影一起,与那刺客厮杀一番。
可千万别小看夜鹤这柄长剑,剑身虽细长,重量虽轻巧,轻巧地如同剑身刻着的鹤群般,妄图展翅高飞。
而原主,一个不被看好的人,仅用这柄长剑,镇退敌军数百里。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却最争气!
如今,更是。
瞧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剑花飞舞间,血光凌天;他随手一扬,剑刃便划破敌人的咽喉,惨叫声响彻这空荡的郊外,只有零散几片白雪缓缓飘落,温柔地躺在逝去的人的身上。
他不顾喷洒在脸上的鲜血,如刃的眼眸中只有眼前的敌人。不是他不顾剑,而是……
他将自己,视为这锋锐的剑。
剑势连绵不绝,宛若狂风骤雨般席卷着敌人。他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哀嚎。
他早已将自己化为一个趁手的锐器,只知道这么做,能护得住身边人。
……
“大公子小心!”
他还未将眼前的刺客尽数杀完,便听到有人扯破喉咙在嘶喊。
江时晏只觉得,这声音可真是痛快,但也真是……
真是刺耳啊。
说句难听的,老子是真想你死啊。
你他妈连个兵器都握不住,竟然还敢从马车内出来,难不成你要成为那群刺客的活靶子?
躲在马车里不好吗?
老子身边还被这些个杂碎缠着,没空分神顾着你。
他虽然一点都不想去救那个垃圾,但那人怎么着也是父亲的儿子,也算得上是他的弟弟。
只不过这弟弟,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要他死。
他看着眼前这些刺客,无名火肆意焚烧着他的心神,愈发愈觉得这些人可真是碍眼。手起刀落,原先乌压压的包围圈,仅活下了两个人。
“走吧。”他同寒影道。
寒影还以为,二公子只是收起剑鞘,回到马车内。想不到二公子,竟然……
会去前面!
前面可是大公子的马车啊!
寒影来不及阻止,只好手握匕首,跟着二公子冲向大公子的马车,见二公子周围的暗卫不敌眼前的刺客,便同二公子加入了这场混战。
鲜血染红了洁白无暇的雪地。
刺客一茬又一茬的倒下。
刹那间,局势周转。
众人还未来得及欢呼,只听到寒影一声惊呼:“二公子!”
江时晏此刻瞪大了双眼,硬生生地抗下了刺客的匕首。
匕首锋锐,深深扎入他的胸膛,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紧接着,疼痛袭来,双手下意识地想触碰到什么,却只能微微触碰到马车,站都站不直,只能跪在一处。喉间弥漫着血腥味,硬生生地阻止口中试图吐出的鲜血。脸色煞白,额间青筋暴起,只觉得浑身发冷,豆大的冷汗顺着脸缓缓低落,右手不顾旁边掉落的夜鹤,抓住刺入胸膛中的匕首,试图将其拔出,却发现没有丝毫气力,就连手指骨也因紧紧握着匕首而泛白。
他用尽全力地呼吸,不过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显示着他还活着的信号罢了。
嘴唇也因他强忍疼痛咬出了深深牙印,甚至泛起细小的血珠……
他只觉得,他好累。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他真的觉得,他在劫难逃了……
他真的不像死在这里……
原先能冷静自持的寒影,此刻更是因二公子受伤而心乱了半分。只见他眼神满是凶恶,用匕首斩下那人的头颅。瞧见头颅顺势滚到他的脚边,又恶狠狠地一脚踹开,任由那头颅滚落至他处。
寒影余光瞥见二公子身形摇晃,宛若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眼神中满是交集。
“二公子!”他慌忙地呼喊着,在江时晏晕倒前,扶住了他。
江时晏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只感觉到有人在扶着他,有人在呼唤着他。
明明他快要死了……
还有人希望他,活下去。
……
他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瞧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这不是他之前坐的马车。
“二公子。”
他听到有人在哭,下意识地道:“是你啊……”
“二公子,您这次受了好严重的伤……”锦枝边哭边为他处理伤口,道,“您现在在主母的马车内,主母知道您救了大公子之后,特意让寒影把您护送到这里。”
“夜鹤呢?”他没瞧见身边的佩剑,问道。
锦枝知道他向来夜鹤不离身,只道:“您晕倒之后,寒影没来得及捡起。大公子给您捡起后交给寒影了。”
他微微点头,羸弱而无力,随时都能轻易睡着。
锦枝见他这般,努力提高嗓音,生怕他又没意识:“二公子!二公子!”
“我没事,他呢?”江时晏平静地问道。
无人应答。
他只听到有人在他身边,道:“我不会感谢你今天救了我的!”说完,还不忘冷哼一声。
他知道,江时愿来了。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般,浑身就和炸了毛的小狼般傲娇似的,习惯从嘴里吐出恶狠狠的话语。
锦枝扶着他,让他尽量能舒服地靠在马车上。他用余光瞥见左胸贯穿的伤口早就被人用纱布小心地包扎好了。
只是这伤口裸露在外,终究是让他觉着有些赧然。
那人见他没有回答,直接大声道:“喂!本公子在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江时晏,你别仗着你自己受伤,就能对本公子无礼!本公子等你伤好之后,再和你算账!”
他靠在马车上,挑着眉,看着江时愿,仿佛觉得那人被夺舍了。
他可太了解那人的性子了,但凡那人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地刁难他,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今时虽然也是仗着身份欺压,却没有平日里那般很厉;有的,不过是嫡子的骄矜之气罢了。
“大公子。”他苍白的面容之上努力强撑起一丝惨白的笑容,道,“您……”
江时愿一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耐烦地道:“放心,死不了。本公子福大命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在刺客手里。”
他不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江时愿。
江时愿见他又乏了,道:“喂,你别又这样啊。本公子可是牺牲了自己最好的马车给你,你可别不识抬举,不理我啊。哦对,你那剑本公子也给寒影了,本公子才不稀罕你那把破剑。”
坐在江时愿旁边的赵氏,见江时愿小嘴叭叭个不停,还是忍不住张嘴,阻止他的话头,道:“阿愿,你庶兄为了救你受重伤,你让他好好休息也是应该的,你怎么就说个没玩?”
“娘,”江时愿一听到母亲反驳他,顿时委屈了起来,面容比哭还难看,道,“我都让他待这府内最好的马车,已经够意思了。他倒好,仗着自己受伤不理我!”
“二公子,您没事吧?”锦枝听到江时晏咳嗽了几声,慌忙问道。
江时晏见眼前人如此慌乱,努力安慰道:“没事,不小心呛到了。”
在江时愿身旁坐着的荷香,见到江时晏这么耐心地对待身边的下人,心里暗自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