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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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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三个黑衣人破门而入,面上戴着黑色布料面罩,手中皆持一把大刀。
其中一人发动指令对着陈暻晔的方向丢过来一把飞刀,陈暻晔反应极快,一瞬间就转身躲到一旁去了。
只是这把大刀将青辞眼前的茶桌劈了个稀巴烂,茶壶和茶杯碎后流出的水溅了些在她身上,于是起身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尽量不惹是生非拖后腿。
陈暻晔同他截然不同,脚下生风一般同这三个刺客缠斗起来。
和她同样十二岁的年纪看着身形瘦弱的温润公子竟然身手不错,青辞更惊讶了。
这样一场刺杀直到映寒进来彻底制服了刺客才结束,只是他们都口含毒药自尽而死,什么都问不到。
青辞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想这刺杀,竟这样,光明正大吗?
“殿下,您没事吧?”
口头上还不忘关心一下他。
陈暻晔看着面前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模样,透着几分傻气倒是看着顺眼了些,有点可爱。
映寒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开门走了进来。
而后径直走向那支冷箭,将它拔出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后,还发现箭上绑着一个纸条,将纸条递给陈暻晔,而后居然也不避着青辞这个外人,直接道:
“是鹰眠卫的标志。”
青辞听到鹰眠卫后,面露疑惑,她并不曾听家中任何人或者师长提过。
但她知道哪些事是否应该过问,故而默默低头品起了刚刚那半炷香都不曾动过的茶,只想降低存在感。
陈暻晔却偏偏要和她反着来似的,主动点起了她的名:
“青辞姑娘,可曾听说过鹰眠卫?”
青辞气结,这三殿下是故意的吧,她可并不想卷入皇室辛密之中。她咬牙回应道:
“回殿下,奴婢闻所未闻。”
“映寒,讲给她听听。”
“……”
映寒三言两语就给她介绍了鹰眠卫。
鹰眠卫,乃二皇子陈南轩独有的暗卫,擅弓箭,常年同陈暻晔手下的青云卫暗中较量。
原来是皇室之间的力量比拼,难怪她没听别人提过。毕竟,哪个不长眼的会不知死活地谈论皇子之间的斗争呢?
但现在他竟然向青辞讲解,青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他要拉自己下水为他谋划什么,或是有什么需要利用她的地方?难道这才是他救自己的目的?
青辞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警惕地看着陈暻晔:
“不知殿下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陈暻晔觉得她像一只猫,跟他儿时在德妃宫里偶然遇到过的一只小白猫极像,明明生得乖巧可爱,在别人予它吃食时第一反应是将吃食尽数推翻,直到看见树上飞下来的一只鸟儿吃过无事后,方才放心吃起来。
陈暻晔暂时没回答,将手中的纸条展开后以朝着青辞的方向摊开在桌上。
“你看看就知道了。”
“宫宴之时,皇帝遇刺”这样一行字映入青辞眼帘。
青辞心下一惊,有人要刺杀狗皇帝?
这位景德帝在民间的评价其实一般,虽早期知人善任,也算努力当个明君。
可如今朝政大权旁落于当今宰辅手中,他一个帝王竟只顾着享乐了,同时还枉杀忠烈,引得群臣敢怒而不敢言。
他如今之所以是皇帝也不过是因先帝子嗣少,他为先帝登基后的皇长子,而后中宫虽出过一个嫡子,却历经早夭,他也就凭着好气运登上帝位了。
若是真有人能杀了他……
青辞想,不,现下可不是他最该死的好时候。
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过这样的消息,二皇子的人竟能提前探知,还告诉了陈暻晔,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暗潮涌动?
青辞想,看来这皇室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但青辞还是不解,这些消息告诉她,这位殿下的用意到底为何?
“殿下,奴婢愚钝。”
陈暻晔见她圆圆的杏眼中盛满了不解,心中有点异样之感。
他初见她时,她还是以阮瑶卿的身份,身着一袭青衣站在血海中,看似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但他注意到的是她颤抖不止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后来,她入了流云殿,在他面前装得懵懵懂懂,故意藏拙,他却心知她实则聪慧机敏,心口不一。
眼下看她这副疑惑非常,十分不解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
陈暻晔笑得温润,将纸条收回后,起身准备离开。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愿青辞姑娘,能好好体悟。”
*
又半炷香后,青辞暗自思忖了许多,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已快至正午。
她还没吃饭,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她有嬷嬷给的银子,准备回宫之前给嬷嬷买点上好的针线和糕点。
买完东西后,她看了看周围,发现马车和映寒他们果然没在了。
她身上有嬷嬷给的流云殿方便出宫采买的腰牌,并不担心回宫事宜,但没有马车的话,看来只能走回去了。
而她出宫本想尝试寻找和联系的成阳侯府幸存之人,目前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方法,看来只得作罢。
在她走在回宫的路上时,她突然想起关于青辞那份书册中所提及的母亲柳氏。
那是一位极悲苦的母亲。
于是决定改变路线,往宫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半晌后,青辞在春柳巷的柳记胭脂铺前站定,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不知是否是天意使然,刚好胭脂铺走出来的一位妇人正准备打理一下摆在外面展示的货物。
柳氏在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时,却突然大步上前,死死地用双手抓紧她的双臂。
待青辞抬眼看向柳氏,只见她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会如滔滔不绝的江水全部溢出来。
青辞没反应过来,她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浓烈的情绪。
而那妇人在见到青辞的面容时竟直接上前紧紧抱住她,似乎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要消失了一般,眼中的泪水更是决堤而下。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阿辞啊,娘的阿辞,终于回来了吗?”
柳氏的声音颤抖着,其中蕴含着对什么珍宝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青辞的面颊。
“阿辞,你在宫中过得可还好?”
后又摇摇头,淡淡地叹气,用手指刮青辞的鼻尖,说着:
“阿辞,你瘦了,你定是没好好吃饭。”
“阿辞,你饿不饿,娘给你做好吃的。”
青辞直到这时才慢慢回过神。
她原本就是打算过来看望抚慰一下这位可怜的母亲,让她以为女儿仍好好活着,这样就已经是在给她了无生趣的生活里的一份活下去的寄托了。
既然她用了这小姑娘的身份,自然也要替她尽孝,尽力弥补柳氏的情感缺憾。
于是她摇头回应道:
“娘亲,我不饿。”
“宫里的有一位嬷嬷姓赵,待我极好,您放心。”
柳氏在看到青辞手中提的大包小包东西后,神色陡然黯淡了下来,仿佛大梦忽醒。
是了,她的宝贝女儿如今是宫里的人了,此次出来只是暂时的,定然还是要回去的。
即刻转身回屋,一并拉着青辞也跟着进来。
青辞看到她在屋里,忙里忙外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同时嘴里还嘟囔着:
“娘这记性啊,真是越来越差了。”
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匣子,打开后拿出了许多碎银和铜钱找来一个小布袋钱囊装着。
同时木匣中也空了好大一半,只剩零星的几个铜钱和少许碎银。
而后递给青辞。
“阿辞,你好好收着,在宫中比不得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你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青辞第一反应便是推拒,柳氏的日子本身就过得艰难,若把这些钱给了她,她不敢想象这位妇人该如何度日。若柳氏生病时又是否有钱就医。
可青辞找各种理由推拒了好几次都无果。柳氏执拗地铁了心要把这些银钱给她。
在唇干舌燥之际,青辞无奈,心想看来只能暂且收下,再在往后有出宫之日加倍还给她了。
柳氏又同青辞说了好一阵儿的话,多是叮咛嘱咐,大到遵守宫中规矩以免惹到贵人后受罚,小到穿衣吃饭扎头。
她似乎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如滔滔江水般决堤涌向青辞。
青辞却并不觉窒息或寒冷,只觉心中温热。
……
青辞在同柳氏离别之际时,柳氏站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白的发丝,脸上遍布的皱纹都在逆光中变得柔和,显得不那么清晰。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柳氏温柔如水般待着无尽慈爱的笑容,以及泛着水光却仿佛一下子真正活过来的明亮双眼。
这位饱经风霜,备受磨难的妇人似乎在切实确认自己的女儿还活得好好的时,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起来。
二人沐浴在阳光里紧紧相拥。
青辞忍不住想,若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有多好。
她在柳氏的怀抱里能暂且忘却似海深的仇恨,以及每日心中如刀割般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在柳氏怀中,只是一个小孩子。
青辞不得不承认,她贪恋极了这个怀抱。
在脱离怀抱后,青辞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酸涩的感觉蔓延到喉部,鼻子也难受的有些发堵。
青辞用手摸了摸脸,才恍然惊觉,原来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了满面。
她在这一刻,很感激柳氏。
但同时又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她不是真正的“青辞”,她也不能是阮瑶卿。
她如今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兄,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柳氏给她的爱让她忆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她却亲眼见过她人头掉落,血肉模糊的样子。
她暗下决心,誓要查清真相,让仇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