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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袁满之痛(5) ...

  •   陆祈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许氏如今神智不清,难辨其言背后的真假,于是他不愿相信许氏所言,心里仍存有希望。

      “许夫人,我娘还活着的对不对?还活着的,你只是记错了。”陆祈蹲下连声问着许氏,因其心慌,语速有些快,许氏被吓得将自己蜷缩起来。

      周茹见状,想让陆祈稍微缓一下情绪,便低声唤了一句“白榆”。

      许氏闻言后却微微转身,睁开双眼,默默地呢喃:“白榆……白榆……有话跟白榆说。”

      “我是白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陆祈轻声道,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不要太慌乱,才可以不吓到许氏。

      许氏撑地爬起,挥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指向一间上锁的屋子,垂头低声说道:“要给白榆说的话……在床褥底下……”

      陆祈本以为许氏要领着他们一起进去,可快要走近的时候许氏像受极大刺激般,尖叫不止,猛然跑远,躲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们。

      陆祈心生疑惑,究竟是何物让许氏能有如此大反应?

      他推了推门,显然这门锁得极紧,不是能轻易打开的,任凭他使尽全力这门都纹丝不动。

      半晌后,周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进后抬脚一踢,这门就开了。她走在前面,没看见陆祈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进门后,他们二人都有些错愕,整间院子都破败不堪,积灰无数,偏偏这间屋子一尘不染,干净极了,与屋外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观摩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屋内确无其他不寻常之物,像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因为还陈放着不少胭脂水粉和少女衣衫。

      陆祈走到床前,掀开床褥,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藏得极深的几封信。他打开信封的手都在抖,看着信上的字,心里猛然一颤,这就是他娘袁满写的。

      “白榆,我也不知你此时已经多大了,不知你是否过得好,想来我真是没有心肝的娘,没能看着你长大,你大可恨我,我也无怨。”

      陆祈瘫坐在床边,握着信,一点一点地读下去。

      “不知家里都在说娘什么坏话,但是你相信娘真的没有想抛下你,我只是想来旧院里看看许柔,谁知被你父亲抓住,便把我关在此地,不准我回家。”

      陆祈先是心惊,原来这一切真的是父亲陆榄所为。而后仔细揣摩,又觉得心暖,原来袁满从未想抛弃他。

      “我虽不想你们父子反目。但你的父亲陆榄,确实是这世间最薄情二人。他娶我生子,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看我与许柔姑娘互相斗,只有这样他才满意,因为只有这样,若是之后许柔出了什么事情,便可推卸于我。”

      “可我们二人不愿如此,常不能让他满意。他便动手打我们,作为女子,我们自然争不赢他,于是我们只能为了孩子默默受下。”

      “谁知那日许柔仅仅是因为一件小事,便惹得陆榄不悦,最后竟伤了她的头。此前他也曾让我们受伤,但之后总会被医好,让人看不出端倪。这次怎么都医不好了,许柔患了疯病。”

      “那日便有下人说许柔找我,我匆匆赶去后,家里面便说是我善妒才让许柔疯了,于是我们二人,要么饱受病痛折磨,要么饱受流言之痛。”

      “而后许柔便被接去旧院了,我实在担心,才离开你去见许柔,谁知又让陆榄抓住了,他怕我说出事实,便把我关在这间屋内,再也见不到你。”

      “他让许柔负责给我饭菜,但每日只给一人的食量。他说此前没看到我们为他而争斗,此后便为了活下去而斗吧。”

      “我也想跑,想去见你,想跟你一起远离陆府。但是每次跑了都能被抓回来,打到近乎残废,况且每次打我之时,陆榄都会让许柔站在一旁目睹全程。”

      “白榆,真的太痛苦了,每次这种场面许柔都要被迫睁眼,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的疯病彻底好不了了,我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到这里,泪水已然打湿字迹,陆祈泣不成声,拿信的手颤抖不停,甚至不敢再往下看了,他不敢想象他娘袁满在这里究竟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他望了四周,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看不到希望的屋子。

      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接着看下去。

      “不知这样的日子是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一日看见许柔脸庞有泥,我以为是她犯病无意间弄在脸上了,我便为她擦去,可谁知她说这是她的饭,已经吃了好些天了。”

      “我一直以为我的饭菜只是我们二人的一半,谁知许柔已经把全部都给了我,她本就不太清醒,饿极了便去到处寻食了。”

      “冬日里天冷,许柔清醒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短了,我们二人就在这偏僻的旧院,都只有吃饭时才能相见。太孤独了,我有点挺不下去了。”

      “太冷了,没有炭火,没有厚衣,我好像生病了,许柔拼了命才为我求来的厚被褥,我也无福消受了。”

      “陆榄甚至还让人来医治我,得知我快死了,他还有些生气,太可笑了。”

      陆祈已经难受到说不出任何话了,心里沉闷极了,喘不上来气,泪流不止。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都未曾如此难受。

      周茹也坐在他身旁,虽识不来字,但也知其内容极悲。

      他颤着双手,缓缓打开最后一封信。

      “白榆,我的白榆。我感觉的到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此前想你之时我也后悔为何要来旧院看许氏,可如今我想通了,我在哪里都不会好受的,只是因少陪了你而感到愧疚。”

      “许柔不愿见她的孩子,每每见了两个孩子,便觉得是两个年少的陆榄,骨子里透着陆榄的影子,特别是那两孩子还那么小,满嘴全是恶语。”

      “我不知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离开你的时候你才七岁,希望你定不要成为下一个陆榄。”

      “我听说了,他们说我与人私奔了,真是太可笑了,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也好,我希望你恨我,不要想我,不要记起我,不要为我悲伤。”

      “但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我还是写下了这些信,我让许柔帮我保管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交给你,希望你能看到,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

      “愿你自由。”

      看到最后四字时,陆祈双手彻底瘫软,这几封信似有百斤重,太沉了,他快没有力气了。

      四周安静极了,只听见许氏在屋外再次唱起:“痴情人,终被欺,到头来,成了一场戏……”

      歌声回荡整个院子,悲凉凄苦。

      “戏成空,还是求不得……”许氏本还在唱着,却忽然戛然而止。

      听到有其他脚步声,周茹顿然起身,出门一看发现雨已停,不远处陆榄已然径直朝他们走来了。

      “周姑娘,你们也在啊?”陆榄似乎并不惊讶。

      周茹目光扫向陆榄,最后却落在了其背后的秋雨。果然,从最开始的故意露出马脚让她抓到,再哭诉委屈说出真相,最后使劲浑身解数来博取同情。

      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连他们今日会相遇也在陆榄的意料之中。

      陆榄却未解释半分,而是走向许氏,开口道:“阿柔,好久未曾如此唤你了。”

      许氏沉默不语,但一直在往后退。

      “最近天冷了,还要给你厚被褥吗?”陆榄扬声说道,仿佛这句话并非只想让许氏听到。

      陆祈快步从屋内走出,立在门口望向陆榄。他心里非常清楚,显然此话就是对他说的。

      陆榄见状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陆祈道:“想来你是全都知道了。”

      陆祈点头,但眼神冰冷,透着寒意与失望。此刻知道全部真相的他已经不再对陆榄心存任何幻想。

      “果然还是要你来,许氏才会说出信的位置,我倒是想知道你娘信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陆榄说着便向凑近抢走陆祈手里的信。

      陆祈后退一步。“父亲,这封信我是绝不会给您的。便是毁了或者沉海也不会给您的。您若非要抢,便是踩着我的尸首才能拿到。”

      陆榄闻言却不恼,反而有些赞赏般地夸陆祈:“长大了,哈哈,孩子长大了。”

      而后转身走远,对着秋雨说:“他们早就识别出你了,但到底还算是实现了我的目的。”

      秋雨闻言直接跪地,垂头道:“那老爷可否能实现诺言?”

      陆榄脸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冰冷。“我方才话里的意思便是让你留下来,你既然做得好,便一直留在陆府吧。”

      秋雨绝望般跪坐于地,心里希望全部破灭。

      “跟上来。”陆榄走到一半,回头望向秋雨,语气里多了些怒意。于是秋雨不敢多留一会,连忙从地爬起,快步跟了上去。

      陆榄竟就这样走了?周茹心里疑惑。

      “他为何也要看袁夫人的信?”周茹问道。

      陆祈摇头,其实他也没想通陆榄今日究竟想做什么,如此一来,陆榄岂不是承认了他的恶行?那他这么多年的隐藏究竟又是为何?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说他找不到信的位置,就在床褥下,很好找的啊。”陆祈心里疑惑满满。

      许氏却忽而走了过来,无视他们二人的存在般径直走进屋内,嘴里还不停念叨:“袁姑娘爱干净,收拾好屋子她就回来了。”

      她虽不太清醒,举起一个物品却不知往哪放,急得掉眼泪都在想该放在哪里,若是哪里染了灰就立马打扫干净。

      明明一切还算正常,但她忽然嚎啕大哭,嚷嚷道:“信呢?信不见了,袁姑娘留的信不见了。”

      陆祈便把信递到许氏手上,她才稍稍冷静下来,拿着信在原地转了许久,又把信放在衣柜上,放置好后眯眼笑道:“给白榆的信要收好,要藏好,袁姑娘回来定会夸我的。”

      收拾完后,许氏锁门时才猛然清醒一点,她又打开门把信拿出来递给陆祈。

      陆祈接过后,从袖中掏出其他信纸递给许氏,低声温和地说:“这些你留着吧。”

      许氏木讷地接过,转身接着锁门。

      “为何给她一份新的?”周茹问道。

      “我怕她明日又去收拾房间却发现信不见了,怕她着急,便拿了空信纸给她。”陆祈解释道。

      “我大抵知道为何你父亲找不到信了,许夫人会时常记起去收拾房间,每次藏得位置也会不同。”周茹思索片刻后说道。

      陆祈点头道:“她心里害怕这间屋子,但收拾好屋子已经深深印在许夫人的脑海里了。”

      许氏忽然走到他们的面前,抬眼望着陆祈,目光真诚。“你就是白榆!袁姑娘常常提起你,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

      陆祈笑着应下。

      “袁姑娘去哪里了呀?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见陆祈一言不发,许氏委屈地说道:“你也不知道啊,那好吧,我回屋了,袁姑娘回来定会来见我的。”

      说完许氏转身走远,她的背影太孤独了,让整个院子都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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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我会努力完结的,无特殊情况会日更,有空就日六,希望大家喜欢。 顺便带带预收新文《真公主遇到假山神》搞笑轻喜文风,但人设很带感,并且走感情流,有空的宝宝可以去点个收藏,谢谢宝。 还可以去专栏找找喜欢的小短篇看,总会遇到满意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