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初遇 ...
-
李含璋本想逃出来后往闹市走走,人多的地方不光好隐蔽,想打听点什么事儿也能轻松点。
可没承想她出了院子后越走越感觉不对劲,别说集市了,这房屋建在山上,周边连个挨着的房子都没有,只有成片成片的竹海。
这座院子建造的位置倒是奇特,李含璋若有所思。
不止院子,刚刚那两个杀手也让她百思莫解,不图财不图色,只是图财好色倒好办了,怕就怕他们从她身上有利所谋,谋完就杀人灭口那种。也不知这小姑娘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仅害自己没了命,还让她此刻都不得不四处奔逃,否则按剧情的一般走向来说,她早变成炮灰了。
她所处之地,四面都是竹子,还弥漫着清晨未散尽的雾,昨夜又下过了雨,现在连日头也没有,更难判断方位了。辨不清方向,搜寻原主的记忆也是无果,李长川从来都只在山的另一面采药,并未翻越过山头,所以对山这头的地形也是不清楚的。
正一筹莫展之际,李含璋注意到脚下有一串泥印,便蹲下捻了一指细看。
山上天寒,即便已经早春,地上还是有未融化的积雪,这点泥印在满目雪白里便显得突兀。
“马蹄印?”
有了,李含璋抿唇笑。
午时,注水溪边。
马蹄印将她引至一条溪边便没了踪迹,李含璋有些为难,照理说能骑马,说明来路必能出山通往大路,只要跟着这马蹄印走,天黑之前走出山应当不成问题,可现在莫非真要她趟水过河?
她拣了块鹅卵石投石入湖,问了问深浅,河倒是解冻了,水还是刺骨的冷。
“应该不深……吧?”总不能把她淹死吧?如果是踏马入河,那这深度可能最多也就半人高,她游泳还行,大概没事,她暗自鼓劲。
李含璋下定了决心,弓起身子便要跳入水中,却听得一阵凄厉的马嘶声由远及近传来。
“吁——”
山坳上,一匹通体黝黑的良骏黑马驰骋而来,所经之处卷起滚滚扬雪,飒踏如风,虽为黑马,但尾鬃一缕却是恣意的白,张扬得过分。
马上少年虚坐于鞍,身子前倾,一袭轻裘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他单手执缰,却并不使马鞭,只用双腿夹紧马腹,另一手持剑,剑未出鞘,却划破他身后终日不散的山雾,使得天光乍泄。
李含璋还来不及回头,便被马嘶惊得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栽进水里,一股沉稳之力突然接住了她。
原来是那少年从尚在奔跑的马上飞身而下,迅疾救下了她,待她反应过来,那黑马已经悠闲地在原地尥着蹶子打转。
她惊魂甫定,“好险...”面前就是湍流的溪水,幸好没摔下去,不然面朝下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她再低头,便看见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微拳着手将她半揽在怀。
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李含璋这样想着,有点嫌恶自己似的赶紧稳住平衡,面对那手的主人,轻轻颔首,“多谢公子相救,咳咳...”
头顶传来一声哼笑,她诧异地抬头,瞬间愣住了。
少年人马尾高高束起,露了大半个额头,只剩几簇跑乱的碎发被薄汗打湿在额前,眉清目朗,鼻梁高挺,他嘴角向下拢着,但也掩不住好整以暇的谑笑。
李含璋慌乱间和他对视,觉得他眸子尤其温澈,深潭般空明澄澈,却波澜不兴,真是一双含情眼。
不过他看着很眼熟,她突然觉得他很像是现实中在校医院她诊过的哪位病人,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好俗的搭讪方式啊!李含璋在心里无声呐喊。
“见过?”
“呵。”果不其然,少年嗤笑一声,下一秒却反手将她按在旁边的树上,拔剑出鞘压向她的脖子,于是便有了那幕。
“姑娘如果不逃,现在应当在我后院的柴房里见过我。”
要命!居然还是来杀她的。
李含璋上下打量,想必这就是白衣公子哥口中的“我家大人”了。
但李含璋还是抱着侥幸之心,一只手慢慢往上攀,搭上了那把随时能要了她命的利剑,一手试探着去摸少年的额头。
“你,你真没病?”
明明她才是被威胁的那一个,那少年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往后躲了好几下,好像被她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你才有病!”他拍开了李含璋的手。
李含璋顺势把他的剑往下带,赔上笑脸道: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公子。”
“公子...您看这,我也不知哪里冲撞了您,竟劳动您大费周章地将我抓来,我一介弱女子,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您行行好?手下留情?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少年没能让她把剑按下来,反而逼得更紧,“连路都不认识?那你往哪跑?”
李含璋侧过头去,咬牙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湜一!”“大人!”
这么一会子工夫,先前的那俩黑白双煞竟也追了过来。
真是祸不单行,人都给得罪遍了,这下好了,寻仇的来了,还来了三个!
“诶小妹妹你也在!”公子哥揉着后颈看过来,先是欣喜,接着神色便有些复杂,“湜一,你抓住她了?”
“废话。”少年像是懒得与他多说,冷冷地丢下一句。
倒是李含璋挤出个笑来,应付着公子哥,“嘿嘿,小哥你也来了,好巧啊。”
跟在公子哥后面的唐弃倒是想说些什么,不过被少年抢了先。
“姑娘方才说自己是——一介弱女子?”
“可就是你这样一个弱女子,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支走了我的侍卫,还打晕了我的随从啊。”
李含璋觉得他这人奇怪得很,听人说话总是不抓重点,反而是就着几个不起眼的细节死抠。
“喂裴湜一!谁是你随从啊!我...”公子哥还想再说,却已被唐弃捂住了嘴。
“姑娘明明聪敏奸诈,倒是惯爱装柔弱?”李含璋听他的语气,觉出几丝愠恼来。
“听闻令尊的重莲布庄生意红火,每日宾客盈门,新知旧友更是往来不绝,不知若有日,他二人与那位犯上作乱的故交江御史的关系被揭穿,姑娘对簿公堂之时,是否还能如今日一般冷静啊?”
他字字威胁,句句紧逼,李含璋此刻也是真犯了怵,“大人您听我解释...”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八年前你父母亲和茶马御史,私下有何往来?”
怎么又是这个茶马御史?!李含璋在脑子里飞速搜索原主的记忆,茶马司不过是当地专掌与西域茶马交易的组织,而原主的父母确实只经营着一家布庄,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现在刀都递到脖子边了,她再矢口否认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有有。”
少年瞳孔骤然放大,直勾勾地紧盯着她,“细说!”
李含璋压低声音道,“我在家中时,时常看见爹娘与茶马司的人私相授受,想来,应当是贿赂了其中的官员。”
她说得认真,可少年还是怀疑,“你可有证据?”
“物证倒是没有,但您要人证的话...”李含璋鬼鬼祟祟地凑近他道,“您需要我说什么,我保证一字不落说出来,怎么样?”
少年先是愣住,突然没来由地笑了,继而后撤两步,将剑扔给公子哥,“既如此,杀了吧。”
“杀了?!”公子哥抱着剑,犹疑地不敢上前。“湜一,你认真的?不妨再问问啊,说不定她只是不肯说罢了!”
“为了自己活命能诋毁自己生身父母的人,你觉得她像是有秘密么。”
少年很鄙夷地斜睨了她一眼,李含璋有些无语,先前还说他含情眼呢,她竟不知含情眼也能给出这么无情的眼神。
“杀!”
他双手抱臂站在旁边,一副置之度外的样子,好像下令让杀人的不是他一般。
公子哥不忍地举起剑,眼睛却盯着那少年,好似随时期待着他能反悔。
眼看着剑就要落下,李含璋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心道这把豁出去了,“大人您屠杀无辜之人,可是清官所为?若有朝一日传出去,就不怕被百姓唾弃吗!”
少年抬了抬手,示意公子哥停下,走近前颇有兴致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为官之人?”
“说说看,说对了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本来只是个猜测,看来还给她蒙对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瞎讲。
“我逃出来时,看见大人的院子虽装饰简单,但是用材却高端大气,且剑南多山,多地动,所以人们通常在平原或两山之间的山谷建造房屋,而您却在山上,还是背阴面选址,可见不是常住。那么目的,便是为了短时间掩人耳目。”
“若说您是商人,怕别人觊觎财物,可您院中并无货物囤积,也不见马车停靠;若说您是文士,隐居在此准备春闱,可您武艺又远超出君子六艺之上;若说您是农人...”
李含璋飞快地瞟了一眼他,小声道,“哪会有这么白嫩好看的农人呀。”
眼见少年脸色微变,李含璋赶紧继续道,“其实还是您的气质更为不凡!还有...”
“还有什么?”
“您的马,应该是官马吧,我看过马蹄印,应当用的是官家专用的马蹄铁。”
“呵。”他又笑了,他一笑就准没好事,李含璋觉得怪瘆得慌,“你懂的还挺多。”
其实不是她懂得多,说到底她还得多谢原主的记忆,这些在古人眼里都是常识,只是她观察得要比常人都细致罢了。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马蹄铁虽是官家的马蹄铁,但我的马,不是官马。”
少年勾勾唇,“况且按你这么说,本官的身份都让你知道了,我不是更得杀人灭口了?”
“悬音,动手!”
他命令一下,曲悬音不敢不听,咬咬牙扬起剑便真的向李含璋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