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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即被追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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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寂静的山头突然惊起一群飞鸟。
天色晦暗,湿气遮住了全部的日光,混沌不堪。
这个季节的竹林不如兰时来的苍翠,更是添了几分肃杀,方才那阵鸟唳过后,有些枯败的叶片随风婆娑掉落,很快又恢复沉寂。
然而不过片刻,林子深处隐隐地又有乱风穿林打叶之声,竹叶抖落越发的疾,挟起一阵枯枝烂叶的腐败气息,以及几丝难以捕获的腥锈味。
蓦地,自林中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女子。
少女看着约莫十八九岁,却不见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淑雅持重,她跑得钗横鬓乱,臂上挎着的篮子随着一路颠簸,内盛之物也已所剩无几,只零散地躺着几株草药。
若是顺着她时不时回头的紧张目光看去,便会知晓她何以这般惊惧。
篁竹之上,赫然有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剑客踏叶追来。
他轻功应是不错,只用足尖在枝头轻轻一点,便可在林间跳窜。
来人似乎并不着急,看着亦步亦趋,实则不紧不慢,还有工夫斜倚在竹枝上假寐一会。若是在旁人看来,当是那剑客在等女子追上他,而非是女子在奔逃,滑稽得很。
“小妹妹,我们现在真的只是想找你问些事情,暂时还不急着杀你,你何苦要逃呢?”剑客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咻——”
猝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竹叶,倏如飞刀,若是划破脖颈,只消弹指,便可取人性命。
但泛黄的叶片只在女子的脸侧划过一道血红,分外扎眼。她被惊到,却是不敢停下脚步。
树上的那人对此却好像颇为不满,“啧”了一声,似是失了兴致,懒洋洋地从高处跃下,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慢悠悠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唐弃,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怜香惜玉,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妹妹都破相了知道吗!”
少女还想再往前逃,怎料岔路口闪出一名黑衣男子,迎面将她拦下。
“我只管杀人。”被唤作唐弃的男子神色冷淡,掏出短刀抵在她颈间。
这时剑客也已赶上了他们,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却也只能作罢。
“妹妹,不必害怕,我们找你打听点事。”
“八年前,那位与藩王勾结谋反的茶马御史,妹妹可认得?
她嘴唇嗫嚅,说不出话。
“那你可知,你父母和他有旧情啊?”
少女刚才被吓得已瘫坐在地上,听剑客问这话眼底更是添了几分惊疑,仍是不住地向后退去。
剑客伸出手意欲扶她,却被黑衣男止了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绕到少女背后,“她现在太不冷静,还是打晕了拖回去带给大人审问。”
女子闻言发觉不对,刚想起身,只觉一记掌风袭来迅疾劈在她颈后,之后便失去意识。
浓云压顶,天边一片墨色,一场骤雨正在酝酿。
安靖十六年春,宸国三皇子赵允登基,改元元定。
新帝掌权后,很快将先帝时因动乱而四分五裂的疆土收复,并分九州一十五道,郡县百之又三,尤设剑南道,以此开百年来与西陵国通商之禁。
浔山是剑南最偏僻的一个小城,虽说偏僻,却不是穷山恶水,一山四季的峰峦为小城作了天然屏障,山上竹林似千里烟波,山下又有最碧蓝晶莹的雪泽湖,美丽而孤傲地萦绕小城千载,滋养出中原最润绿醇厚的茶叶。
世人常言“一入浔山不思还”,说的便是这浔山县。
许是自古远离战乱的原因,城上的百姓也一直过得很安逸,多是以采桑缫丝或种茶伐竹为业。是以李含璋竟不知,并非穷山恶水,也能出刁民。
“你跑什么。”
眼前的少年眸光温澈,蹙着眉极为不解地盯着她。
“开什么玩笑,你们抓我,还不让我跑了?”
“而且——”
“而且你都这样了!”
她仰头指着自己的脖颈,那里横着一把通体寒光的利剑。
少年闻言,更是将剑逼近了几分,很是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姑娘若不逃,我又怎会如此。”
这人竟是无理也要辩三分!李含璋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要说事情是如何演变到现在这般田地的,还得从她穿越前开始说起。
没错,她穿越了,穿越当天她还是个为了攒学分在周末还勤勤恳恳跟着导师在医院出诊的中医学生,结果晚上回学校走到半路却被一个跟踪狂盯上,她察觉到动静时也为时已晚,歹徒已经眼疾手快一棍子打晕了她。
再一醒来,她便到了这。
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周围堆满了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几乎要堆到房顶,看起来是个柴房。
李含璋想挪动身子,谁料她一动后脑勺就仍疼得要命,她都怀疑有人趁她昏迷拿螺丝刀把她脑袋给撬开了,连着肩颈一起都痛得不得安宁。
扶着墙挣扎了半天,李含璋终于顶着她那嗡嗡作响的头站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整间柴房只有一扇极狭的窗子,天光从瓦缝中钻进来被割成极薄的光纱,是以整间屋子虽有光却无亮。
不过门看着倒是不怎么牢固,指不定还没上锁。
她正想去门那找找突破口,却冷不防被绊了一跤,借着光线低头一看,是裙子太长被她踩在了脚底。
裙子?!
刚刚光线暗没注意,现在凑在窗边,她才看清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条水蓝色的麻料裙裾,制式和布料都很古朴,再一摸头,原本的马尾也已被束起的发髻和青玉笄取而代之。
她一愣,猝不及防地,几段明显不属于她的记忆挤进了她的脑海,然而和她本身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太过杂乱无序,她理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
她这副身体,原是有主人的,名叫李长川,原主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一枚,今天好端端的上山采药,不知怎么的就被那俩人盯上了,逃跑不成又被人打晕捆走,羞愤之下,原主一醒来就撞墙自尽了。
怪不得她的头那么疼呢……就像被八个电钻钻了一样!
李含璋摸摸脑门上像是自动痊愈的伤口,又看了看墙上挂着尚且欲凝未干的血迹,叹了口气。
古时女子最看重的无外乎清誉二字,小姑娘怕被歹人玷污,倒不如在此之前自我了断,还能保得个清白之身,所以寻了死。
她是个可怜人,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没了。
不过她可不想寻死,也不想穿越,怎么说也得找个办法回去。
但她穿越的契机是什么?量子纠缠,还是虫洞?她又该怎么回到她本来的世界?是要完成某个任务,又或许……要一直等到死亡?这和小说里写的也不一样啊,为什么都不给她配个系统,起码来告诉她要完成什么任务也好啊!
“唉!”李含璋长叹一声,想办法回到现代还为时尚早,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小命都岌岌可危。
李含璋看向门口的方向,这窗子虽狭,但却不高,她刚好可以趴在窗台上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么一看果然有两人守在门口,一个身着月白,另一个身着玄青,如果原主记忆没错的话,这应该和追杀她的是同样的两人。
那风流公子哥好像说过“暂时不急着杀你”,那说到底不还是要杀嘛!而且那个叫唐弃的黑衣男一看就不好惹,随时随地都能刀了她的那种。
所以首要之义还是得先从这个柴房溜出去,逃出这二人的魔爪再说。
“砰!”
屋内不知何故传来一声巨响,似有重物落地,门口守着的两人随即警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流利地打开锁,迅速推门而入。
“谁!”两人拔剑四顾,大喝道。
二人初将李含璋带来时并未绑她,而此时她却是被捆住了手脚,嘴里也被塞了一团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呼救声。
李含璋记得那个白衣公子哥好像格外心软些,特意朝他那多呜了几声。
公子哥当然舍不得看她这样,没顾一旁唐弃的阻拦便将剑收回剑鞘,急急上前替她松绑,“谁给你绑成这样的?”
口中的堵塞物刚被取出,李含璋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刚......刚刚有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柴堆里跳出来把我绑了,然后就跃上房顶逃走了!一定是想要加害于我!求您了大人,让我走吧!”
二人有所察觉,迅速相视一眼,唐弃便飞身出去,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公子哥在门边确认唐弃已经走远,忙近跟前道,“没事吧小妹妹?”
这倒是提醒她了,她差点把眼泪憋回去了。李含璋赶紧又挤出几滴眼泪来,用袖子半掩着面啜泣:“大人,这柴房又冷又湿,还有歹人作祟,小女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咳咳,求您饶了我吧!”
公子哥很是不忍地转身不看她,“姑娘,你好生待在这,只要问出了我们大人想知道的,定不能苛待——呃!”
李含璋早就挑好了根趁手的木棍,趁公子哥转身,忙挣开所有绳索,在他颈后照原样给他来了一记,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前艰难而又震惊地侧过头来,用那种“你怎么能骗我”的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看她。
李含璋颇为得意地笑道:“轻敌了吧!醒来好好想想怎么向你们大人赔罪!”她穿越前好歹也是学中医的,虽然正经知识不爱进脑子,但偷袭防身之术她倒是乐得一学,因此人体三十六个致命穴位她早就烂熟于心。
“哎呀,幸好是你留下,不然另外那个还真是不好对付。”李含璋笑眯眯地,朝靠着墙慢慢滑下的公子哥道,顺便用那块破布给他盖了盖肚脐眼。
“睡觉的时候气海穴得盖好,别着凉了哈。”
趁现在赶紧开溜!李含璋确认唐弃也已经走远,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