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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感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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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呕……”,祝小双蹲下身,在平时盛扫地垃圾的桶边吐了两三次,一阵接着一阵,胃里像是被翻来覆去作弄,恶心感直涌上来。
李桥走出来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一直到祝小双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
吐完就舒服多了,回来的路上祝小双就不太舒服,身上没力气不说,胃里直犯恶心,刚才瞧见那一碗炒菜,就立马吐了,其实炒菜搁在平时属于吃得香,但人要是晕车又淋雨,哪怕见了一点油水都会吐出来。
李桥打了一瓢凉水过来,送到他手边:“好点没?漱漱口”。
“现在……吐完舒服了”,祝小双吐掉嘴里的凉水,抬起袖子擦擦嘴巴上的水渍。
奶奶瞧着他的样子,赶紧拿着外套叫他穿上,“大晚上淋了雨,这是着凉了”,祝小双穿上衣服,又回到厨房把剩下的姜汤全喝了,姜汤温热,喝到胃里暖暖地。
李石九倒是有经验,他抱着膝盖,坐在两人旁边,“小双晕车了,晕车的时候吃药都不管用,一定要吐出来才舒服”。
“镇上的车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就臭,在里面坐上几个小时,可不是要晕车吗?”,奶奶直接说道。
祝小双身上过着厚外套,厨房里还烧着柴火,身子很快暖了,“嗯,一个老人……也在车上吐了”。
说话间,李桥已经端起碗吃饭,他到家之后也没吃晚饭,中午饭就是在下岩镇胡乱啃了两个馒头,祝小双刚吐完没胃口,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吃。
李桥吃饭其实速度不快,但他很专心,吃饭就只是吃饭,完全践行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老祖宗训言,就祝小双偷偷观察下来,李桥还不挑食,进食都是荤素搭配,没有不爱吃的菜,他在饭桌上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沉默寡言,也不喜欢多做评价。
李桥猝不及防地抬眼,对上祝小双正呆呆看着他的眼睛,是一种不带任何审视、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眼神,就是单纯在看他。
祝小双愣愣地瞧了片刻,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礼貌,盯着人家吃饭恐怕还会让人家不自在,于是他收回视线,低头抠自己爪子上短短的指甲。
“吃得下就来吃点,晚上饿”,李桥动了动筷子朝着他说道。
奶奶也赞同,“对喽,不好好吃饭会得胃病,要是怕油腻,我给你烫点白糖饭”。
祝小双抬起头,好奇地问:“什么是……白糖饭?”,他现在确实吃不下炒菜,但胃里是空的。
“就是白开水兑白糖,跟米饭拌在一起,跟粥一样,我们这里早上要去干活又来不及做早点,就会图方便吃这个”,李石九解释道。
祝小双点点头,说想吃这个,等奶奶弄好后,祝小双端着碗拿勺子舀起来小口小口地吃,跟北方的粥不太一样,但清甜,刚好适合他现在下肚。
等两人吃完,夜已深了,奶奶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见他俩也要睡了,这才回厢房去。
祝小双跟着李桥上楼,房檐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把瓦片踩得发出声响,祝小双站在楼梯口,朝着头顶看去,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李桥拿手电筒着了过去,只见梁上蹲着一只猫,两只眼睛跟灯泡似的,在夜里发着亮光。
“是猫,不用怕”,李桥语气很轻地对祝小双说道,上前走到门口推开门,暖黄的灯光盛满整个屋子。
“嗯……我不怕猫的”,祝小双说话带了点鼻音,声音沙哑。
李桥站在门口,像祝小双来家里的第一个晚上,他也是站在那个位置,一想到李桥刚到家得了消息,又赶着去接自己,山路难行,走上两趟别提有多累人,祝小双心里十分感激,他站在灯光下,把身上的外套放在床边,因为比李桥矮了一个头,从祝小双的角度看过去,能将李桥的眼睛看得十分清楚。
像是北方刚下过雪的清晨,太阳升起,阳光落在雪地里,有微微闪动的荧光,祝小双从嘴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你……桥哥”。
要谢的很多,但祝小双如今除了口头道谢,并没有任何可以答谢的资本。
李桥嘴唇抿起,闻言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睡吧”,说完,李桥关上门走了出去。
祝小双坐在床边,被子还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样子,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还没能走成,又回到这里了。
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祝小双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他想过要是自己现在到了县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就跟以前差不多,在餐厅里端盘子洗碗,夜晚就一个人躺在小屋里,日复一日,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孤独又身不由己。
他其实有点开心,不管怎么说,又能在李桥家待一段时间了。
夜深人静,一阵阵困意袭来,祝小双想着想着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里,祝小双就感冒了,一觉睡到太阳高高升起,还是李桥来喊他吃饭才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起来时,祝小双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哑了,一出声跟后院曹奶奶养的公鸭子叫唤似的。
头重脚轻,还流鼻涕,祝小双被李桥裹上一件厚实的衣服,摇摇晃晃来到楼下。
奶奶看到他这个样子,又给他熬了两碗红糖姜茶,老姜放得多,那味道直冲人天灵盖,李石九指了指碗里的姜汤说道:“早几年得了风寒感冒,喝这个最管用,一碗下去回被窝里发一发汗,隔天就好了”。
祝小双眼神发虚,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劲头,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二话没说把两碗姜汤全喝完了,祝小双被辣得直吐舌头,眼泪汪汪。
奶奶把碗拿去一边洗了,“喝完再吃点东西,然后去楼上睡觉,就跟老头说的,捂在被窝里发发汗才能好呢”。
祝小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走到院子里舀了一瓢凉水漱口,嘴巴里一股浓浓的姜味,舌头上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辣。
生了病自然没胃口,午饭的时候祝小双就囫囵吞了小半碗南瓜粥饭,然后就吃不下了,南瓜粥饭是奶奶特意做的,就怕祝小双还犯恶心,吃不下炒肉炒菜,专门砍了一块老南瓜跟米一起炖煮,又加了微量的白糖,吃起来清甜又不齁。
身体不舒服,祝小双被要求去睡觉,他自己慢悠悠地上楼去,关上门钻到被窝里,脑袋晕乎乎地,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祝小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也听不真切。
再次醒来的时候,祝小双浑身热乎乎地,他从床上起身,脖子上出了一层汗,整个人都睡懵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的阳光被门外的树挡住,只漏了点点细碎的钻到窗前。
祝小双起来走到院子里,家里的门都关着,没人在屋里,喉咙里干得很,祝小双推开厨房的门,倒了两碗茶水喝,桌上摆着整日灌满热水的水壶,还有一个小茶壶,专门用来放茶水,从外头干活回来,直接添上热水就能喝。
祝小双在院子里转了转,感觉舒服很多了,只是嗓子有点哑,一个人待着有点无聊,祝小双推开后院的小竹门,他还没来过这里,后院是养鸡鸭鹅的地方,一排两排竹子木头搭建出来的鸡舍,几个形同碗状的竹篮下关着母鸡和小鸡,旁边竹槽里放满水和鸡食。
听曹奶奶说起过,母鸡和小鸡崽不能放出去,任由它们到地里转悠,白天老鹰在天上盘旋,一不小心就会把母鸡叼走,而且小鸡崽太弱了,跑出去外边会发生各种意外,所以长大之前都得关在鸡笼里。
后院里没人,祝小双又到菜地里看了看,平日里劈柴的李石九也不在,核桃树旁边劈好的柴火堆得跟小山一样,以防下雨把柴火淋湿,李石九拿了茅草放在柴火堆最上面。
这一觉,祝小双睡到了下午,太阳在天上走了过半有余,再过不久,又要落山了。
祝小双走出门,顺着篱笆墙边走,跟村口相反的方向,那边没有人家,翻过一个坡后面就是山,正走着,祝小双听到一户人家传来吵闹声,一个男人大吼大叫过后,夹杂着乒铃乓啷的摔东西声。
接着,一个女孩的身影从那户人家走出来,边走边抬手在脸上擦着。
正是宋舒月,虽然才见过一次,但祝小双还记得她的模样,前几天遇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也不太开心,今天大概跟家里吵了架,一气之下就走出来了。
祝小双就走在通往村口唯一的那条路上,他看着女孩朝这个方向走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虽然是不小心听到别人家的事,但被当事人看见也难免尴尬。
祝小双低着头,在宋舒月看到他之前往回走去,出行失败,祝小双又溜回了家里。
走到门口,就听到几步之外有叮铛叮铛的铃声,一看是李桥回来了,赶着几只山羊还有牛,两头黄牛,一头通体黑色的水牛。
祝小双站在门口另一边,想等着牛羊进去了自己再进去。
李桥跟往常一样戴着草帽,老远他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祝小双,正垫着脚尖看自己。
几只羊有大有小,走在最前面的那只毛皮顺滑,山羊胡子留得老长,进门前抬起眼睛看了看祝小双。
“咩……”,山羊叫了两声,身后的小羊蹦蹦跳跳跟了上来,跑到祝小双面前一个急刹车,小羊蹄子在青石板上滑,差点摔倒。
水牛走得最慢,尾巴不时晃动驱赶蝇虫,一对弯曲的牛角又宽又长,肚子已经吃得两边鼓起来,嘴里还叼着几根草,边走边嚼。
李桥摘下帽子,脸上出了汗,泛着热气,“不穿外衣跑出来吹风”。
说着把手里的一捧小野果子递到祝小双手上,一片叶子折成碗状,别上两根草,用来装野果子。
祝小双摸了摸耳朵,小心拿着手里的果子,说道:“没有……这是什么啊?”。
果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红彤彤的,颜色好看也小巧。
“野果子,没有名字的”,李桥回答,把牛羊赶到棚子里关起来,又回来洗手洗脸,每次放牛放羊都要到村外的山里去,尤其是山羊,喜欢攀爬,又挑嘴,被踩踏过的草一概不肯吃,所以只能到远处去放。
祝小双拿去水龙头底下洗了洗,捏起两颗放到嘴里,皮软,咬开了就是甜滋滋的,带点微微的酸。
“你们……这里,好多野果啊,还好吃”,祝小双一连吃了好些,舌头都被这果子汁水染红了,
以防全被自己吃了,祝小双把剩下的递给李桥,李桥却没接,“我在山上吃了很多,你拿着吃吧”。
等奶奶回来,祝小双又把果子分给奶奶吃,奶奶笑着说:“我小时候去山上就吃得够够的了,现在是见了都害怕,以前吃不饱肚子,又是半大的娃娃,见了什么都想吃,到山上放牛就拿这个当饭吃”。
说起以前,奶奶语气也感慨起来,“哎,不过野果子终归只是果子,当不得粮食,吃再多也还是饿,倒是把我们那一群娃娃吃怕了,现在能吃饱穿暖了,就再也不想碰了”。
于是那些果子最后都被祝小双一个人吃了,山里的果子大多酸甜,小孩子最喜欢,但也不能多吃,祝小双吃完后打了个嗝。
奶奶看他精神好多了,于是晚饭又炒了两个菜,一碗蒜苗炒肉,蒜苗和西红柿是祝小双跟着奶奶去菜地里摘的,一块土地里全被奶奶用来种菜,秋冬季节,菜园子里还一片青绿,搭起的架子上西红柿绕枝而上,一个个结得饱满颜色鲜亮,只是有的被老鼠在夜里偷偷啃了,留下一个洞。
“死耗子,把我的西红柿吃了,还不吃完!”,奶奶一边摘菜,一边抱怨道。
“小双,上面有洞的就不要了,人家说被耗子咬过的有毒”。
“嗯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