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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吃个便饭 ...


  •   他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从袖中取出万物袋,解开锦带,抖落出大包小包的东西,各种瓶瓶罐罐排列眼前。

      “一点薄礼,都是家妹亲手做的门中药物,还望笑纳。”

      这阵仗吓得明老爷表情一滞,几声尴尬的笑意从喉头滚出,谢书情当即眉心一疼,完了,又会错了意,拿药罐的手停在半空十分局促。

      一双手猝不及防将揽过谢书情,客气笑道:“走走走,边走边说。”

      他就这样被迫往正堂拉去。

      两人走在最前面,见身旁无人,明老爷这时才道:“仙君初来此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们虽是商贾之人,但在本地行个方便,还是容易。”

      原来,方才他是在等谢书情开口吩咐,想来是为尽地主之谊帮个忙,好帮衬他们此行办事,没想到等了半天却被误以为要上门礼。

      此刻谢书情走在一旁,如芒刺背。

      “不敢当不敢当,仙君真是折煞我了,老爷同他们一样叫我名讳即可,或称门中职务也是一样的。”

      身侧人一笑:“哈哈哈哈哈,谢长老倒是谦和,有你这么多年照看犬子,吾心甚安。”

      见状,谢书情也顺势说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也是听明安说起二位,明家在当地久住,想来知道的消息也更多。”

      明老爷客套道:“长老但说无妨。”

      “我坐下有位弟子,便是此行同来的时危,上青越台前他也是渝阳生人,这次来渝阳一是带他重游故地,二也是想知道些他母亲的事情。”

      他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明府情况尚不明朗,如若透露过多反招隐患,借由寻亲的理由更为稳妥。

      听罢他的来意,明老爷捋起胡须,眉间逐渐拧紧,像是陷入冥思苦想,他为难地“嘶”了一声:“我和夫人在渝阳行商也有三十余年,但时危的名字却真没有印象,不过长老无须忧心,这些时日我会派些人手在城中四处打听,总有人知道的。”

      这个回答倒在谢书情意料之中,如上所言,渝阳并不算小,而且这么多年人来人往,时危当年也并没久住,一非人物,二非富贵,不记得实在情理之中。

      “那便麻烦了。”谢书情微微颔首,又补充道,“此事,还请老爷低调。”

      众人行至府中的园子,金阑玉砌,流水回廊,一派繁华盛景。

      为迎休亲节回府的明安,府中上下铺陈隆重,特设接风宴于庭中,其实即便他没提前传讯回家,凭眼前一派规模,接待谢书情一行人也绰绰有余。

      仙门陈设,多是依山傍水取自然之景,便于灵气滋养,或是奇珍异兽,同凌雪派那般炫技之作,无一不为彰显各家实力,与坊间所重视大相径庭。

      四下回廊锦帐低垂,绣帘轻卷,隐隐有香气萦绕。

      谢书情侧目,见江无有眉间微蹙,面露难言之色。

      他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

      “没什么......”谢书情强忍笑意,颤抖道,“就是觉得,你也有今天。”

      在一众仙门面前目中无人,嚣张至极,这会儿却只能隐忍不发,换做往常,他怕是从进门那刻就已开始吐槽:品味低下,用料堪忧,难以入眼......

      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他那副令人牙痒痒的笑容。

      “书情,好歹是你师弟。”江无有一眼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他躬身下来凑到耳边,“这点薄面我还是给的”

      气息落在脸颊,谢书情脚下忙地往后一撤。

      “怎么了?”不小心撞到一侧的明夫人,她探过头来。

      “没事没事......”谢书情摆手难为情地笑着。

      少年人的嗓音响起:“师尊,入席吧。”

      时危束之高冠,墨色马尾在身后飘逸,缚腕紧紧捆于袖口,显得手臂修长,他走到身边道:“明安长老叫我们了。”

      顺着他视线望去,正中设一主桌,其上斑斓锦绣铺陈,贵气奢靡,明安站在明夫人身边,同他们招手示意。

      然而,谢书情此刻被两人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他只觉莫名其妙,被迫加入了这场无声硝烟,这俩自从临行前就互不对付,一路上都在针锋相对,讲道理他不明白为何江无有一直对时危都有隐隐的恶意,每次见他的眼神都觉要将人活剥一般。

      能感觉到时时因自己对时危诸多忍耐。

      两道目光交织在他头顶,似有杀气。

      “几位贵客都站在这里干嘛?”明老爷不知从哪里出来,看三人木头样长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书情如见及时雨,抓准机会,攀上明老爷的肩膀,笑呵呵道:“方才还说您去哪儿了呢,走走走,入座入座。”

      中间蓦地空出一缺,江无有眉头一挑,轻笑出声,转而插着手离去。

      少年人深深一眼,落到其背影之上。

      锦桌上银器闪烁,玉盅琼盏错落有致,首当其冲者,乃是一道“弱柳扶风”,其色碧绿如玉,宛如春日新发的嫩叶,谢书情下筷,入口即化,清新四溢。

      “不就是茶叶豆腐么......”嘴里却不忍喃喃道。

      紧接着,数位丫鬟又端上一瑞兽纹盘,嘴里道“金风玉露”,瞧盘中汤汁金黄浓郁,下筷送入口中,软糯鲜香,这次他倒是一眼便看出来了——鲜炖海参而已。

      如此,整个席间的菜品皆是这般,让从来就是对付几口的谢书情一时坐立难安,吃到后面,他竟也习惯了明府的这般做派。

      不过一个接风宴便夸张至此,青越台与之比较下来,真可谓清苦不堪,谢书情心道,明安这小子这么多年竟是一声不吭,现下看来,他上青越台才像是去历劫的。

      主位上,明老爷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说到今日菜品时,又兴致勃勃多聊了几句。

      “诸位就当吃个便饭,准备得匆忙,还望海涵。”

      盯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式,谢书情不由得出神了片刻,哪怕现在明老爷搬个金雕的凤鸟摆上桌告诉他们是野鸡,他也会信了。

      “这位贵客,怎么没动筷,是菜不合胃口吗?”明老爷见时危碗内空无一物,还以为自己招待不周。

      时危颔首笑道:“菜品很好,只是我与这栗子相克,不宜多食。”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一碗热气直冒的板栗鸡汤。

      明老爷见状即刻斥责身边丫鬟:“怎么做事的,见贵客没动筷,不会换别的吗!”

      闻声训斥,丫鬟将那鸡汤端走,低头认错:“老爷恕罪,奴婢即刻去换。”

      换上新的菜品后,见时危还是不动筷,明老爷不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

      谢书情朝他面前探看过去,这才明白,其实并非时危有意刁难,而是摆在他面前的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时危所不能食之物。

      他之所以记得如此之清楚,只因在青越台上,他和众人所食就大有不同,板栗,豆类,鱼虾......寻常人能吃之物他多不能吃,唯有寥寥几样能下肚,便终日不改。

      见他左右为难,谢书情出声替他解围:“老爷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徒儿体质与常人不同,许多吃食于他而言不亚于毒药,平日我们修炼也不太常食五谷,倒也没在意这些。”

      他这一番解释,原是想化解误会,没想到却令当家主人更自责起来:“哎呀你看我们也不知道,倒叫贵客来歉疚我们了,快快快,重新上菜——”

      这显然不是谢书情所要的结果,急忙拦住道:“二位,二位......不必麻烦了,我们都吃好了。”

      “不行不行,长老你们连筷子都没动几下,那怎么行,我明某待客还能让诸位空着肚子回去吗。”

      显然明老爷并不听劝。

      “爹,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平日在青越台也不宜多食的。”对这位过于好客的父亲,明安终于看不下去了。

      听得自家孩子都这般说了,明老爷才半推半就地作罢。

      宴会结束后,又搭了戏台,明家夫妇二人拉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肯罢休,等所有流程结束时,谢书情已是筋疲力尽,明夫人吩咐下去,将众人妥善安排在各个厢房。

      但就连明府的夜都比青越台喧闹,池中游鱼嬉水,不断击破池面,床榻上,谢书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他起身推窗,月色照得庭院一片明亮,双眸不自觉望向对面那间早已吹灯的厢房,也不知心底在想什么,手中不自觉蓦地收紧。

      下一刻,只听闻什么碎裂的声音。

      少顷,正对的那间厢房门扉悄然拉开,从中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长袍间一根红色的腰带醒目,点缀其身更觉颀长。

      他抬头,望向谢书情。

      这时,他才惊讶地抬起手,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

      江无有走到窗前,一手撑在台沿前偏头笑着,故意道:“大半夜的,想来是很要紧的事。”

      他一双眼睛就像要把人看穿,盯得人浑身不自在,云淡风轻地问明摆着就不可能的问题,把想看对方窘迫的模样都写在了脸上。

      “大半夜的,看来你也没睡。”谢书情反问道。

      江无有一笑:“这不是在等你。”

      又是这种,又是这种让人只想挥他一巴掌的浑话。

      “说说吧。”江无有率先开了口,“见你从接风宴下来就欲言又止的。”

      他这人虽平日嘴皮子有些欠,可正谈起事来总是开门见山,让谢书情这种时常犯难的性子感到十分舒适,在谢书情看来,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觉得,明府怪怪的。”谢书情道。

      “嗯?具体?”

      “吃饭的时候,你还记得时危桌前那一堆菜式吗。”

      “忘了,我不太关注无关人士。”他连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谢书情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窗台。

      见被出声提醒,江无有意味深长的“哎”了一声,而后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好像又想起来了,他不是不能吃吗,有何问题。”

      谢书情道:“是这样没错,只是觉得,桌上菜品那么多,怎么摆到他面前的,正好全都是他不能吃的呢,若是巧合未免牵强。”

      他倚在窗边,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自己所想,江无有并未打断他的话,只是静静等他继续说完。

      “所以,你猜我后面发现了什么?”

      江无有配合捧场道:“什么?”

      谢书情回忆起当时场景,说:“大家的席面虽在一起,但分到的菜式都是一样的,桌面大,实则也是每个人的菜品多,只是各自摆放在对应的位置里,可是时危面前的那些菜品,明可有几样和我们不同,就例如那道豆乳酪,我们的席面就没有这道菜。”

      听到这里,江无有也知晓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时危的那些菜,是明家故意安排的。”

      “正是如此。”但令谢书情想不明白的是,明家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试探。”江无有突然一句。

      “对敌时,在通常不了解来者情况时,会用不同的招式试探出其弱点和强势所在,正如用毒,得了解毒性,才好对症下药。”

      这一番云里雾里弯来绕去的话,若非谢书情从一开始便习惯了同他说话的方式,恐怕真难以理解。

      “你是说,他们在害怕时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吃个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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