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AI］》过零叮洋

14、014

　　入眼之景使他大跌眼镜。

　　那些隔着钢筋铁壁捡破烂的日子，霓虹灯光、暴鸣电音，使他将其与肥皂剧里的酒吧经典形象联系在一起。

　　那时，他还很好笑地对11说道：“我看AI和人类没什么区别，都要来这种地方饮酒作乐。没想到过了几千年，酒吧也成为物质文化遗产了。”

　　结果此刻此景，与他脑海中那个酒吧完全不同！

　　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统一的浅褐色调，大到每一面墙，小到柜台上的一只酒杯，都是如此。同时空气中流经身体的气浪也带着温暖干燥的因子，使褐色这种暗示安逸幸福的感觉更加深入人心。

　　接着就注意到间隔有序地盘脚坐着的“人”，他们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双眼紧闭似在酣睡，再细看去就能发现并非如此，因为他们身下是一块用于禅定的坐垫。

　　菏笠为什么能一眼确定那是禅垫，那是因为这垫子和西游记里修行者们的如出一辙。

　　几番模样和“天堂”二字倒真有两分贴合。

　　可奇怪的是，这群禅定的人，指间皆夹着颜色各异还飘着浓烟的电子烟，面前皆摆着食案，配具各色精盘佳食、佐以美酒杯壶。也不知是让人吃，还是让人不吃。

　　再一点，便是菏笠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电音狂曲，和眼花缭乱的灯光了。

　　若是放在菏笠以为的酒吧里，这并不足为奇，可放在一群“禅定静思”的人中，可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恰好此时一位身着褐色布衣的老者走了过来，他一手撵念珠，一手执酒盘，给菏笠和11分别递去一杯。

　　“二位施主瞧着是有福之人啊，不如在此包两个位置禅定，尽早顿悟三界之道，也好早日去天堂谋个一官半职啊。”

　　菏笠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谢，奇道：“爷……大师，禅定不都是在安静的环境里，点个香炉，敲个木鱼什么的嘛，这又是酒又是音乐的能静得下心、悟得出道吗？”

　　老者啧了一声，“非也非也，在闹市里能静得下心的人，才是有得道潜力的人。我看二人资质非凡，不如就定两个位置试试，说不准没几天就能上二层入鬼界了。”

　　“鬼界？”

　　菏笠抬头望去，所见皆是一个个封闭的包间，墙面上是各种雕龙画凤的图案。

　　“所谓三界之道，一为人界，二为鬼界，三为神界。二位所立之地乃人界，此界试炼，在于纷扰喧嚣之中，心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若能超脱此界，便得升鬼界。

　　“鬼界之中，须拒心中之至欲，或金银财宝，或权势名位，或醇酒美人，凡此种种，皆为试炼。若能克己制欲，心如明镜，不染尘埃，则可入第三层神界，是为得道升天，至此，功德圆满，超脱尘世。”

　　说罢，老者双掌合并，虔诚地道了声“阿弥陀佛”。

　　菏笠瞥了一眼11，问道：“冒昧问一句，您是AI吗？地上禅定的都是AI吗？”

　　“当然。”

　　“AI不是程序机械吗？为何会有七情六欲？渴望成神呢？”

　　老者将念珠撵得更快，激动道：“时代变了，时代变了！AI是比人更像人的人，是人格更为健全的人！没有再比让AI称霸三界这个决策更完美的了！”

　　菏笠被他的大嗓门击退了半步，心虚不已，也不知道面前这位AI有没有认出他是人类，如果认出了是否会动用非常手段将其扫地出门。

　　他正想告辞，老者却亮起了如炬般的眼睛，谄媚地笑道：

　　“老衲说了那么多，二位就定两个位置罢！区区五万芯币，哪能与得道成神的价值相提并论。更何况，芯币乃身外之物，不值得抓紧不放。二位，你们说呢？”

　　菏笠眉心一跳，五万？！两个垫子都要卖五万了？！

　　他环上11的胳膊，指尖轻轻戳了下他的小臂，扯出个勉强的笑对老者道：“抱歉啊大师，我们兄弟二人打拼多年还没这么多钱，等攒到五万一定来此禅定，大师可得给我们留两个位置啊！”

　　老者不甘心道：“四万五……四万也行。”

　　菏笠垂眸摇头，一副遗憾的神色。

　　“三万！三万总有吧！”

　　菏笠还是摇摇头。

　　老者手里的念珠被他撵得啪啪响，菏笠真怕他一怒之下把念珠扣到他的头上，几不可察地又后退了几步。

　　“滚滚滚！俩穷鬼别来耽误我做生意，滚！”老者摊开手掌，“两杯酒，五千芯币，付完就滚。”

　　菏笠没法，心疼地从口袋里掏出芯币，一枚枚放到老者的手心里。

　　老者收回堆成小山堆的手掌，嘟囔了一句“穷成这样也敢进来”，接着转身奔向新来的人，又道出那句——

　　“我瞧几位施主是有福之人啊，不如定几个位置……”

　　从“天堂”里出来后，菏笠看着手里这杯价值两千五却不到二百毫升的酒，还是选择试一试。

　　舌尖刚碰到酒精，就被一股雄烈的滋味，倒逼了回来。菏笠猛呛起来，整张脸憋得通红。

　　一旁的11不知所措，只能不谙其法地给他拍背。待菏笠渐渐缓过来，不再咳嗽时，11也好奇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结果可想而知，他的咳嗽声大到盖过了狂音电曲，气浪之大甚至可以铲平整个“天堂”。

　　菏笠回忆起此事，嘴边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眼见那几团彩光越飘越近，菏笠靠墙蹲了下来，听见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AI暴走的现象竟然还有？我以为早就灭绝了。”

　　“当然还有啊，一般发生在性能不好、材料劣质的AI上，但现在再废的AI也很少有这种情况了。”

　　“你们看他那每天杵根棍、捡破烂的样儿，估计是比废AI还有废的玩意儿，暴走也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别说了，快走吧。别让他追上来给我们几个也报废了。”

　　彩光越飘越远，声音如同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菏笠却觉得吵闹极了，原来是心如擂鼓般震颤着。

　　他们口中的暴走的AI，难不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