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之噬：云梯之上》格洛家的猫

19、重鳕

　　“月棂同学，再接再厉……月棂同学，你要加油呵……好样的，月棂同学……”

　　《光明大事记》无异于光明界的历史典故普及。教这一门课的老师名叫丁思，三十五岁，她的打扮偏向年轻化、少女化，皮肤和指甲保养得宜，秀气文雅的面颊也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至少小五岁。酷爱亮闪闪的彩色饰品，今天一套红宝石项链、耳环，明天一串粉钻手链、彩钻吊坠，布灵布灵的，时不时穿透魔法记忆球释放出的历史光影，闪“瞎”学生们的眼睛。

　　性格也是跳脱和漫不经心的。当全班同学被记忆球里三百多年前底层守护者发动暴力革命，与君主制下的君王麾下军队决一死战时爆发出来的各种高等级魔法所炫目，丁思则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百无聊赖地欣赏她最近新做的宝蓝色指甲，对教室角落隐约的窃窃私语不闻不问。

　　哈平在丁思的课上最是“活跃”——一抓到机会，就故意粗着嗓门模仿教授和老师们表扬月棂的样子，引得他的两个跟班发出刺耳的怪笑。

　　“月棂同学——”他伶牙俐齿地说，“你可厉害了，你现在是我们风学院一年级的标杆人物呢，啧啧啧……”

　　“我也想当喜子。”卫荷讨好地附和，“这样一来，我也能试试出尽风头的滋味。”

　　“哈哈……”

　　“别理他们。”伊娅轻蔑地朝哈平的方向努了努嘴，“他们就是嫉妒，别看那个卫荷说得好听，我看呐，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比别人特殊一点呢？”

　　月棂盯着近在咫尺的光影——一位侠客打扮的风系守护者释放出类似“驱逐”的魔法，疾风化作万马朝四面八方奔腾而去，随着马儿们蹄声阵阵，周遭的敌人和魔力悉数被清理了开外，一时半会儿再难近身。

　　伊娅觑着她不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月棂收回了目光：“在想哈平的‘开学礼物’，他之前那样有的放矢，不像是说大话。”

　　“切，他那样的，都不是光明界世家出身，有几个闲钱罢了……”伊娅与月棂的意见相左，“大不了他爸妈为了补偿他，送点庸俗的物件，有什么可稀罕的！”

　　历史课后，到了令人愉悦的晚餐时间。

　　“我决定了，今天必须点一份红烧鱼籽，外加一碗清蒸胡萝卜，来补一补被那个讨厌鬼污染的眼睛！”

　　乘坐井端前，伊娅已经想好了菜品，她拉着月棂的手，大声喊道：“鸽子觅食！”

　　露台餐厅一如往常热闹，人声鼎沸，今日却显得格外喧哗——

　　角落里靠墙的魔法电视被延展放大，画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大家的讨论。

　　“是哈平！一年级的小矮个，真没想到刘教授竟然会收他做关门弟子！”

　　“一般不是到了五年级，才有教授选人的惯例？”

　　“谁知道……可能他看中了哈平的资质？”

　　“如果是这样，现在的一年级可不容小觑呀！”

　　“刘教授，哪个刘教授？”

　　“你是不是傻——”说话的是风学院一年级生牛子俊，传言他对年级和学院的八卦异常感兴趣，夸张到随时掏出一柄魔法望远镜和速记笔记本的地步。他对着自己的室友洛凡滔滔不绝：“看到电视上那个五十岁左右中年脱发的男人了么？他是我们风学院的院长，刘勒勋教授，正在和哈平同学握手……哈平同学走的好一□□屎运，明明魔力天赋不算出彩，刘教授居然看中了他？不对呀，不是说哈平家在光明界根本没有人脉，刘教授又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怎么会呢？”

　　“都上电视了，还能有假？”洛凡羡慕地盯着电视屏幕，“金钱不是万能的，但也稍微能起到作用，你说对不对？要是刘教授也能收我——”

　　“我的老师不会收一个白痴当学生。”

　　引起风波的主人公哈平走到两人的身边，现实与电视里，他都身穿青色的学院服、留着板寸头，双手插兜，脑袋高昂，一派“只要不低头、王冠便稳稳健在”的气势。只不过在刘勒勋面前，他是诚恳谦卑的，而面对洛凡，他使出了一贯的尖酸刻薄嘴炮功夫：“上了这么多节魔法课，连方向图示都搞不清楚的傻子，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洛凡扔下了没吃完的餐盘，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洛凡！”牛子俊张了张嘴。

　　卫荷一巴掌排在牛子俊跟前的餐桌上：“怎么，哈平同学说的话，你有意见？”

　　牛子俊气恼地看着他们，声势却不大：“大家都是同学，你们至于这样？”

　　“不至于。”哈平冷冷地说，“你吃完了没？吃完了赶紧给我们腾地方，今天小爷我心情好，不想和谁计较，要让我的老师知道了——哼，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他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牛子俊愤愤不平地离开了桌子。

　　“呕——”

　　几步开外，月棂和伊娅把他们的争执尽收眼底，伊娅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这下好了，真让你说中了，哈平嚣张跋扈的资本又多了一条——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月棂无从知晓。不过，点完晚餐之后，她很快被守护者晚间新闻的另一则消息吸引。

　　“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称，十月十八号晚，在鹤峰县一家野味农家小院见到疑似梦噬王重鳕的身影。重鳕独自一人，桌子上放着一盆黑色的食材——应该是活盘鳝，它们拼命扭动着蛇一般的身体（月棂起了鸡皮疙瘩）。他偶尔看向大门方向，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守护者联合部接到举报，当晚去到农家小院时，却失去了重鳕的踪迹。向小院内部询问线索，老板与服务员们记忆模糊、颠三倒四，显然被篡改过记忆，联合部一无所获，但很快加派了人手，朝附近的城镇开展严密的搜索工作……”

　　该消息附加一条记忆球记录的画面，以距离农家小院至少五十米远的二楼角度拍摄，两三秒时长，“重鳕”随意地坐在小院的长椅上，黑色冗长的风衣、银白的长发一晃而逝。

　　拍摄的目击者像是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短短几秒时间，光影不断地颤抖，掐断拍摄的时机亦是果决，末了还附带着本人剧烈的喘息。

　　“这就是梦噬王——”月棂吃惊地说，“看上去怎么像人类？还是他使用了障眼法？”以程泽教授课堂上那只梦噬为基础，她幻想下的怪物们的首领就算不是三头六臂、也是张牙舞爪的鬼画符程度，绝非电视里那般……人里人气。

　　“只有低等梦噬才是怪物的形态，高等梦噬及梦噬王往往以人类的形象示人，更加狡猾，也更加难以分辨。”冰岚小啜了一口萤黄闪耀的星星草饮料，“一年级的课本只着重讲解那些紫色的怪物，梦噬王的内容应该排在了三年级还是四年级。你要是感兴趣，图书馆倒是有许多相关的书籍——学院并不反对我们研究自己的敌人。”

　　“那就等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再说。”月棂颇有自知之明。就算她的魔力天赋不错，但是——一头普普通通的低等梦噬就能轻易把她打趴下。梦噬王，太遥远了。

　　“用不着等到那时候。”伊娅用调羹把碗里的胡萝卜碾压挤碎，“如果有一天他能来凰骛一趟，把那该死的哈平绑架，我就谢天谢地了……”

　　“最好不要这么想——”冰岚重重搁下筷子，严厉的口吻犹如初级疗愈课的狄茹芸教授再现，“任何一个守护者，任何情况下，绝不希望自己面对一位梦噬的王，就算是偶遇，就算是光明界的十位大守集齐，像守护神似的站在你身边！对方只消一个眼神，你就会坠入比死亡还要绝望的地狱，谁都救不了！”

　　“……至，至于么？这么吓人。”伊娅咽下一块碎萝卜，轻声嘟囔，“我开个玩笑而已。”

　　冰岚凉凉地看向她：“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在许多人眼里哈平同学十分讨厌，但他罪不至死。”

　　“我……我可没希望哈平去死，都说了，那是个玩笑。”

　　“不要拿梦噬王开玩笑，光明界的忌讳——”

　　“好了好了，我投降，我闭嘴。我一个人类世界的外来户，哪里懂得那么多本土的知识呢？”

　　晚餐时光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伊娅嘴上说了投降，眼角余光仍然带着愤懑。冰岚面无表情地吞咽她的猪排饭，只吃到平常饭量的一半，就让托盘自己飞走了。

　　格沛妮双手握着托盘边缘，装作埋头吃饭的样子，怯怯地朝月棂使眼色。

　　月棂喝完最后一口胡萝卜小矮精惊吓榨汁，清扫着嗓子的油腻：“咳，都吃得差不多啦？林曼老师布置了一篇《入门魔法学习感悟》论文，我们一会儿一起去图书馆，还是在‘魔法脉络台’找找感觉？”

　　“图书馆。”冰岚干脆地说，“刚才在丁老师的课上，已经和格沛妮说好了。”

　　“好的，那就——”

　　“当然是魔法脉络台——”伊娅比冰岚更干脆，“我想尝试更高级的魔法，好快些融入守护者的世界，月棂你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