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4、午饭

　　上午的军训结束，一大片乌泱泱的军绿色迷彩服立刻涌向食堂。
　　虽然现在学校里只有提前一周回校军训的高一新生，但三个年级一起抢是抢，一个年级的人一起抢也是抢。

　　夏时秋对吃饭非常积极，教官一声解散人就飞出去不见踪影。
　　方予厌兴致不高，站了半天，昨晚没睡够的困是主要的，饿倒是其次。

　　食堂在男生宿舍的反方向，应归舟已经赶上去追夏时秋的身影了，周束楚提着水跟他一块走。
　　方予厌抬眼看了他一眼，语调低沉懒散，“你去吃饭吧，我回宿舍了。”

　　“嗯？”周束楚惊讶看他，见方予厌一脸魂不在状态的模样，探头凑近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你是不是生气了？”

　　上一次方予厌被迫“出风头”，两三天没跟周束楚好好说话。今天念检讨狠狠折了冰王子的脸，周束楚早就打好了心理准备，要把人顺毛哄一哄。

　　但方予厌这回还真没生气，那张明媚张扬的脸猝不及防凑在眼前，他下意识脚步一顿，然后伸手将周束楚那张脸推开。

　　“没有，我困了。”方予厌情绪不高，虽然没因为检讨生气，但也没心情多说什么。
　　眼见林荫校道上的学生都走光了，方予厌把周束楚往食堂方向推了一把，“再不去没肉了，我走了。”

　　他刚走出两步，周束楚又紧紧黏了上来。
　　周束楚比他高一些，跟他一起走的时候，伸手跨过脖子搭肩是习惯姿势，尽管因为也没差多少身高搭的很是艰难别扭。
　　寻常方予厌也懒得挣扎，今天却觉得那胳膊重的很，不由皱眉躲了一下。

　　这一躲更是坐实了周束楚对他生气的猜测，他正想给人顺顺毛，一道令人不爽的啧啧声从后边响了起来。

　　方予厌回头一撇，眼神冷了两分。
　　周束楚也皱起了眉头，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李锦川？”

　　李锦川其人，三个词概括，学渣，爱玩，半个街溜子。
　　按理说，江淮一中的分数线是他中考成绩翻三倍都够不大上的。但奈何李家有钱，暗里花点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儿。

　　李锦川跟周束楚很不对付，起因什么方予厌不清楚，周束楚自己可能也不记得了。但李锦川是实打实一直看周束楚不爽，连带着方予厌夏时秋之流他也一并列入了仇人名单。

　　要说以前，李锦川会仇视两眼周束楚。但这会周束楚却发现，是方予厌跟他对视了。

　　方予厌脸色渐冷，李锦川的目光则轻蔑起来，他正带嘲意一笑，方予厌便将周束楚拉了一把，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束楚不明所以，皱眉变成了不解。不知道这两人在什么时候结了梁子。
　　身后李锦川吹了一声口哨，遥遥喊了一声：“关系很好嘛。”

　　周束楚更是听不懂了，他们关系好了十几年，李锦川阴阳怪气什么呢？
　　他看方予厌一眼，却见那张冷脸走出去三百米远都没好转，那点不解憋了憋，还是问道：“你俩出什么事了？”

　　方予厌喉结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他有病你第一天知道？”

　　方予厌不爽的很明显，周束楚斜睨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什么。
　　他再问方予厌也是不会答的。

　　除了方予厌和李锦川自己，没人知道军训开始三天前，他们俩结伴警局一日游。

　　方予厌拉着人直走到宿舍楼下，才想起来他不吃饭就算了，周束楚肯定是要吃的。
　　现在折返饭堂估计也就只有三两个剩菜可点了。

　　方予厌皱起眉头，又拐了出去。

　　“欸，你又干嘛去？”周束楚连忙一把将人拉住。

　　“去学校超市。”方予厌说，“现在你再去食堂也没菜了，我把你拉回来，总不能让你没饭吃吧。”

　　周束楚失笑，他对这些才不在意。
　　但方予厌某些时候很是一根筋，说着又要往外走，周束楚只能连连将人拽着，笑了笑，“我饿不死自己，但我看你要困死了。”

　　方予厌不矮，甚至挺高的，但他却很瘦。
　　他常常跟着在周束楚家吃饭，温云锦有空便大鱼大肉的喂养，周束楚胖了三斤，他却无动于衷。
　　平时周束楚打球也没少叫他一起运动锻炼，那边肌肉都练出来了，方予厌的身材也看不明显。

　　就这身板，加上过白的肤色，方予厌精神一差便格外明显。
　　要不是手里拽着方予厌，摸得出来人没发烧，周束楚都要觉得这人要病倒了。

　　他将方予厌拉上楼，宿舍八人寝，现在还没人回来。
　　方予厌跟他延续了上下铺的情分，周束楚便将人催上床躺着，这才转身出门觅食。

　　方予厌确实困得不行了，脑袋一沾枕头，眼皮子就直打转。
　　但视线里周束楚的身影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将人叫住，“你去哪？”

　　周束楚笑了笑，“别操心了，我买好给你带回来。”

　　说完人便从门口消失了。
　　方予厌眼睛缓慢的眨了眨，最后抵不过困意闭上了。

　　中午十二点解散，下午两点半集合，照的是平时上课的时间表。
　　宿舍一般十二点四五十点个名，之后便开始午睡。

　　点名的时候方予厌还模模糊糊醒了一会儿，听见宿管念出周束楚的名字，想起这人跑出去吃饭，也不知道回没回来。

　　他正想睁眼，奈何人没睡醒，压根睁不开。
　　半梦半醒间听见应归舟回了一句：“在厕所呢。”
　　于是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到下午两点，午休起床铃响了，隔壁铺应归舟起来晃了晃他，方予厌揉了揉眼睛，这才勉强醒了。

　　舍友都在起床穿衣换鞋了，方予厌环视一圈，没见着人，“周束楚呢？”

　　应归舟正戴上军训帽，这人也是个有点偶像包袱的。
　　他对着镜子整了整刘海，闻言瞥眼还在床上的方予厌，“我还想问呢，你俩不是一起回来的？”

　　方予厌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开微信，戳开了最上面的聊天框。

　　-1:在哪？

　　本来对这个消息回复还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周束楚回的还挺快。

　　-领导吩咐：进学校了，等会。

　　进学校了？
　　军训强制住宿，不一直在学校吗？

　　方予厌眉头一皱，但没打字多问。
　　现在问周束楚微信也不好回，学校路上总不能光明正大掏出手机。

　　下午两点十分不到，方予厌起床收整好，同寝的一些同班同学已经出了门，还没走的也都快了，基本只剩了应归舟和夏时秋。

　　没等多久，宿舍门哐被推开，周束楚提着两个袋子三两步冲了进来。

　　他走得急，看出来路程很赶。一个上午训练都没冒这么多汗，塑料盒放到桌面上，人总算喘了口气。

　　周束楚抽了张纸擦汗，但显然不大顶用。他头发都湿了大半，气还有点没喘匀，偏头看向方予厌，招了招手。

　　方予厌靠近一看，塑料盒里是一碗皮蛋瘦肉粥，另一个袋子里还装了两个鸡腿。

　　夏时秋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我去，这不是西沙街那个店的吧？”

　　周束楚将塑料盒的盖子打开，“那不然呢？粥喝的快，赶紧吃两口垫着。”

　　方予厌拿起勺子，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心情。
　　周束楚拿了一身新的军训服去换，方予厌垂眼默不作声的喝粥。

　　右手边夏时秋试图伸手去抓那个鸡腿，方予厌一眼没抬，空出手一手背拍到了他脸上。

　　夏时秋痛呼一声，咬牙切齿，“这狗比翻出学校也不知道给哥们带点好东西回来，就带了一碗粥两个鸡腿！这不全让方予厌一个人吃光了吗！”

　　左边应归舟喝了口水，斜睨一眼愤恨的夏时秋，“他翻出去跑到西沙街，还能在两点钟赶回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做什么。江中距离西沙街骑车都得快半小时。”

　　“而且，”应归舟指了指那碗粥，“这玩意儿刚刚放下来完好无损，一点没撒。你周哥可努力大发了。”

　　方予厌勺子一搁，实在受不了这一左一右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十五分了，你俩闲的没事滚出去集合。”

　　“怎么没事？”夏时秋贱兮兮一笑，“让我喝口粥呗小鱼哥哥。”

　　方予厌抬手要揍，应归舟及时将人一拉，速速闪开。
　　刚走出宿舍，应归舟又探半个头回来，学着夏时秋贱嗖的语气笑眯眯道：“二十五宿舍锁门，小鱼哥哥吃快点哦。”

　　宿舍总算清净下来。
　　方予厌一口气将粥喝了大半，睡醒时还没觉得饿，现在胃吃饱了就觉得确实舒服不少。

　　他盯着这碗粥不由出神，没听见洗手间淋浴的声音停了下来。
　　很快周束楚穿着新一套军训服走出来，看见桌面上见底的碗，意料之中般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吃完就舒服了？”

　　少年刚简单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周束楚长得星目剑眉，天生笑唇，随意一挑嘴角，便如春风拂面，令人移不开眼。

　　方予厌看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应该如平常一样毫无波澜。
　　“跑那么远买这个干什么？校门口不就有快餐店么。”

　　“那怎么一样？”周束楚快速收拾好衣物，一边答道：“你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不吃点粥今晚就倒了。”

　　“打小你就对西沙街的粥情有独钟，生病了，不开心了，带你去吃一顿就都解决了。”
　　他侧目看过来，眉眼一弯，“你看，粥喝完了，就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