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陈景初

33、第 33 章

　　江安白的生日以往都是一家三口一起过，这次多了罗念，气氛活跃了很多，吃过饭江妈妈就开始张罗着切蛋糕。

　　“十七岁了啊我们安白，时间过得真快。”江妈妈一边点蜡烛一边说，又问，“小念什么时候过生日。”

　　罗念手掌托着下巴，笑着回答：“6月1日。”

　　“儿童节呀，真好。”江妈妈笑着说，“等你生日时阿姨也给你做个大蛋糕。”

　　“好呀，谢谢阿姨。”

　　“好啦，小念，帮忙关下灯。”

　　“好——”

　　“安白，许愿吧。”江妈妈笑眯眯地说，“今年有什么愿望？”

　　“阿姨，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对对。”江妈妈附和，“默念就是了。”

　　江安白听话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罗念和江妈妈捧场地鼓掌，江爸爸也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又长大了一岁，该成熟了。”

　　“哎呀，说这个干什么。”江妈妈嗔怪，“你儿子还不成熟啊，都成熟过头了。”

　　“男孩子成熟点总不是坏事。”

　　“你还说，不都是遗传的你这古怪脾气。”

　　罗念吃着蛋糕听他们两个拌嘴，抿着嘴笑，偷偷地瞟了一眼江安白，见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嗯？江安白你怎么就吃那么一小块蛋糕。”

　　“我不爱吃甜食。”

　　“不甜啊。”罗念挖了一大勺，“阿姨说她特意少放了糖。”

　　“你爱吃的话就多吃点。”江安白说，“不过今天还是不要吃太多了吧，太晚了会消化不良。”

　　“没关系啦，这点程度。”罗念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我还能吃一块。”

　　“对了。”江妈妈突然说，“难得放假了不用上学，小念今晚别走了吧，这么晚回家也不安全。”

　　“哎？”罗念愣愣地抬头，“可是——”

　　“没关系的。”江妈妈热情地挽留，“你要是怕你奶奶不放心，阿姨打电话跟她说，好吗？”

　　罗念有点为难地看向江安白，江安白点了点头。

　　“可是，好像太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不麻烦。”江爸爸也说，“住一晚吧。”

　　“那……谢谢叔叔阿姨。”

　　这是罗念头一次在纪芫以外的同学家过夜，心里还有点忐忑罗奶奶会不会不同意，守在一边听江妈妈打过电话才安下心来。

　　江妈妈挂断电话，笑着说：“好了，这下放心了吧。”

　　罗念“嘿嘿”傻笑：“阿姨，那我睡哪里啊。”

　　江妈妈想了一下：“把安白旁边那间收拾一下吧，那间干净还暖和，就是屋子和床都小了点，行吗？”

　　“行。”罗念马上答应，小点算什么，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大块头，挨着江安白就行。

　　两人正商量着，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抱着罗周一撸的江安白突然说：“睡我房间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另外收拾？”

　　“哎？”江妈妈诧异地看他，“不是你说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吗？之前你表弟来，死活缠着你要一起睡，你都不许。”

　　江安白说：“他四岁，很吵。”

　　“……”江妈妈想了想，确实无法反驳，转而问罗念，“那小念呢？你跟安白一起睡行吗？”

　　两个人一起看着罗念，罗念被看得笑容僵硬：“我怕我睡相不好，影响江安白。”

　　江安白说：“看过，很老实。”

　　罗念满脸问号：“什么时候？”

　　“之前你生病时。”

　　罗念这才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着江妈妈的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江妈妈笑着说：“好啦，既然安白都这么说了，小念你就在他屋里睡吧，我去给你抱一床新被子。”

　　“谢谢阿姨。”

　　江妈妈去拿被子了，江安白也抱着罗周一站起来：“先上楼吧，我给你找件睡衣换。”

　　“哦……好啊。”

　　罗念跟在江安白身后，心脏跳得有点快。

　　穿江安白的睡衣睡江安白的床，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幸福假期！

　　罗念先洗了澡，穿上江安白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睡衣，盘着腿坐在床前的地毯，心不在焉地出神。罗周一蜷在他身边，早就睡着了。

　　他对江安白的房间非常熟悉了，可还是有点难以想象会在他的房间过夜，脑子里不住地想着自己打呼磨牙的可能性。

　　“应该没事吧。”他拧着眉，抬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纪芫说我睡觉的时候像具尸体一样，应该还挺安静的吧。”

　　江安白正好推门进来，随口问：“你说什么？”

　　“嗯？啊，没什么。”罗念仰着头，问，“你这会儿要睡了吗？”

　　“我看一会儿书再睡。”江安白问，“你困了就先睡。”

　　罗念摇摇头：“我不困，睡不着。”

　　“那——”

　　“你念给我听吧。”罗念厚着脸皮提议，“你睡前都看什么？小说吗？”

　　江安白从床头拿了一本书给他看封面：“一本诗集，可能不像小说那么有趣，要听吗？”

　　“要！”罗念毫不在意书的内容，爬到床的另一侧，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子上，“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稍等五分钟。”

　　江安白简单收拾了一下，把顶灯关掉，只留下床头的台灯映出一圈的光亮，又问罗念：“你还要出去吗？我锁门了。”

　　“我应该不出去了。——你在家里还锁门哦。”

　　“嗯，习惯了。”

　　做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江安白终于坐到了床上，翻开了书。

　　“这首诗的名字是《思念》。”

　　罗念一边想着好普通的诗题，一边问他：“谁写的啊。”

　　“博尔赫斯。”

　　“哦……”没听说过。

　　“思念，整个生活至今仍是你的镜子，每天清晨都得从头开始：这种情况难以为继。自从你离去以后……”

　　按照语文老师朗诵的要求，江安白大概的确说不上是个好的朗诵者，声调过于平稳，没有什么起伏，更谈不上充沛的感情，可罗念还是觉得他读得很好，每一个字都熨帖到了他的心底。

　　“……好似落水者周边的汪洋。”江安白读完最后一句诗，合上了手里的书，过了一会儿，问，“怎么样？”

　　罗念鼓掌：“好听！爱听！”

　　“……”江安白叹气，“我是问诗。”

　　“诗？诗当然也好。”罗念的诗歌鉴赏就没得过高分，信口瞎掰，“写得非常有感情，非常深刻，非常有代入感。”

　　江安白听他胡诌，无奈地摇头：“诗读完了，睡吧。”

　　“啊？这就结束啦。”

　　“诗是要慢慢读的。”江安白说，“一口气读完就成了囫囵吞枣，没有意思了。”

　　“我不懂，鉴赏不来现代诗，尤其是外国的。”罗念老老实实地承认，“外国的小说也读不来，看到那么长的人名我就头疼。”

　　“爱好强求不来。”江安白表示理解，“就看自己喜欢的也好，你不是喜欢漫画吗？有没有想过自己画点什么？”

　　“自己画啊……”罗念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行，不行，这太难了，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没关系。”江安白说，“慢慢来，以后还有时间学习，睡吧。”

　　“嗯——”

　　江安白关掉了灯，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的寂静。罗念抓着被子，安安静静地闭眼躺着，却半天都没有一点睡意，睁开眼睛时还是无比清醒。

　　他微微侧头看向江安白，见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睡姿，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睡着了吗？

　　罗念不确定，想翻个身又怕吵到他，只能继续保持着僵直的睡姿，开始在心里数羊。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念再度睁开眼，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是毫无睡意。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身体，准备翻个身。

　　江安白突然开口：“睡不着吗？”

　　罗念吓了一跳：“你还没睡着啊。”

　　“嗯。”江安白说，“今天好像不困。”

　　“不会是因为有我在旁边，你不习惯吧。”罗念说，“你看，我果然应该在别的房间睡。”

　　江安白翻身面向他这边：“你也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吗？”

　　“我大概，可能，也许是有点认床吧。”罗念也翻过身来，和他面对面躺着，把手掌枕在头下，“不过没关系啦，明天又不用上学。”

　　“嗯。”

　　“要聊天吗？”

　　“聊什么？”

　　“什么都行啊。”罗念想了想，“对了，我今天来你家的时候，你知道我在公交上遇到谁了吗？”

　　“谁？”

　　“刘长夏啊。”罗念一提起他就生气，“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我都说不想理他了，还要凑上来惹人烦。他居然还想偷看我袋子里的礼物是什么，真是没礼貌！”

　　“噢，还有，他居然也选了文科，还说我们可能会分在一个班，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江安白说：“也许他只是想和你和好，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做？”

　　“鬼知道，反正我不想和他和好。”

　　“那你不要理他。”

　　“我就是搞不懂，他到底对我有什么执念，好像不把我惹毛了他就不开心一样。”罗念恨恨地下结论，“我永远也不想理他。”

　　他说这话时像个脾气执拗的小孩子，江安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不要生气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