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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过门怀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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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一瞧看一看嘞。”路边的瞎子拿着缺了一块小角的破碗蹲着要饭,“保准保灵,不对不要钱嘞。”
“唉死瞎子你往哪里蹲呢!”小童工在瞎子背上打了一巴掌,“这是我的地方,去去去!”
瞎子没说什么,向一旁多了多位子,说着:“给你给你。”
小童工支起木架,盖上艳红色的软棉被,弯腰从身下的木盒子里拿出几只木簪子,用最易得的滑木,精雕细琢,簪子尾端便结出一颗脆果红桃,一只花蝶闻着桃香稳稳酣睡。
“瞎子,你摸摸。”小童工拿着木簪子递到瞎子手里,“感觉到了吗?”
“你手下的这是桃,你再往上摸摸,那是蝴蝶。”
“噢,蝴蝶。”
触感厚实,分量却轻巧。瞎子收回手,他咧开嘴一笑,“怪像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小童工收好簪子,摆在红被上,形态各异,各显精美。
“姐姐!你真好看!”路过的女子身披粉黛,面若梨花,粉遮胭染。
闻声,她转过身,盈盈一笑。
“笑起来更好看啦!”边说着,小童工拿起手下的木簪,“折花赠美人,姐姐,我只觉怜花多沾蜜啊。”
油嘴滑舌被他玩得连连转,姐姐笑得花枝乱颤,开心得买了三四只,脚步都是醉情轻盈的。
“不灵不要钱!”瞎子这时叫卖起来,姐姐一听又一回头,说道“您怎么算啊?”
“算命算福算财运,算子算夫算院宅,姑娘,你想哪样,我会哪样,不准不收钱!”瞎子竖起三根指头,“保准!”
“那您帮我算算。”姑娘略略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来,雪白的两颊变得越发红润,“我还能活多久?”
瞎子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全由乌白色布满。
“你啊,现在就已经死了。”声音细小,瞎子站起身来,吓了旁边的小童工一跳,他问:“喂瞎子,你干什么去?”
“撒尿。”瞎子低下身子在地上摸了一会儿,摸到了一根细柳枝,“唉小李,你帮我把碗看一下吧。”
“切。”小童工一声嗤笑:“谁会偷你那破碗啊?”
瞎子没说话,摇着柳枝向小胡同巷子里走去,啪、啪,柳枝拍打着地面,声音渐渐消失在人群熙攘中。
商富做买卖选择的地段肯定比不上这小小闹市,没有一会儿,就走进了只有对这座小闹市极其熟悉之人才会绕进来的地方。
“跟我多久了?”
江欲燃笑了笑,“您真的很聪明。”
瞎子转过头,他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一要混口饭吃的,找我做什么?”
“你能看出来我已经死了,很厉害。”
“我知道。”瞎子道,“我知道自己厉害。”
柳条在瞎子手里转了一圈,“那我们也别废话了?”
春日未临般,那柳鞭在瞎子手中快极了,力度也重得惊人,江欲燃跳到了屋瓦上,瓦片被踩得咔吱作响。
江欲燃动作灵巧,可是那条鞭子也同样,左侧的一缕发丝被斩下,飘散在风里。
一团黑影从瞎子后方闪出来,林同一脚踢在瞎子背上,却踢了一个空,瞎子急身躲开,就这一刹那,汪思兰抓住瞎子的脖颈,细长的指甲紧紧锁着动脉。
“啪!”柳鞭以主绕一圈,击散三人,瞎子起身一跳,绕到林同身后,一掌将他推向前,江欲燃想拉住他,却被瞎子用柳鞭缠住了右脚,汪思兰快步跑去但距离太远未能成功。
江欲燃刚斩断柳鞭却为时已晚,这样先前齐萧乘布的灵锁就施在了林同身上,军将入险,君已起卦,齐萧乘抓住林同的衣襟,将他抓了出来,借此,等齐萧乘刚要解锁,瞎子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划破齐萧乘的手腕,不深不浅,齐萧乘被瞎子按住了,气压般,短短时间内一点血滴入地,锁住了齐萧乘。
瞎子摊开五掌,张心内是一个黝黑的血洞,他道:“修魔了?”
齐萧乘闭上眼睛,清光血咒在他身上退散,再怎么样也不能锁主人,齐萧乘握紧手,他出来了,但他没看出来。
眼前的瞎子蓬头垢面,喜剧似的不端庄,衣服还算整齐贴身。
二人相对,静默无言,齐萧乘看他是否真为他,瞎子看他孤身设局,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鬼迷心窍。”他这样说。
天界诞下一天子,父亲手握天界命门,母亲是天界最能打的,这位小天子真是投了一个好胎。
小天子一出生众星捧月,谁见了都喜欢,唯独爹妈不喜欢。
“你我相识,从来都只有利益交往。”
坐落在半山腰的静心宫住着一位小天子,除了照顾他的仙女基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了。
“薛姐姐,我们今天学些什么呀?”
薛初蓉捧着卷轴,从书阶上走下来,“我们今天讲《神观》,这很重要,你得好好学。”
“阿谢,听不懂的地方你课后再来找我问,直到听明白了。”
“我会的。”小天子拉好小板凳。
“作为神仙,拯救苍生,救济天下,是我们每一个人必要的义务,衡量一个人的善恶不能只看他们的过错,要看他们的本心。”
“阿谢,如果一个人非常喜欢你,但他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该怎么办?”
“喜欢我吗?”谢北季想了一会儿,“既然他喜欢我,那为什么要伤害我呢?”
“伤害了我,那还是喜欢我吗?”
“好事不会成双,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呀。”
“那我帮帮他?”
“什么?”薛初蓉卷着卷轴,放在木盒子里,用从下面拉出抽屉,拿出了二卷,这时,一道万分稚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帮他回来?回到我喜欢的样子。”
“我们阿谢还是很天真啊。”薛初蓉笑了笑,她翻开二卷,开口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预祝阿谢遇到了喜欢的人可以和他一起破镜重圆。”
这一声把齐萧乘喊愣了,瞎子活动了一下手腕,骨头在他的动作下咔咔作响,瞎子把柳鞭在空中小幅度地摇了一下,说道:“还打吗?”
齐萧乘没动,他低着头,几乎没人看见他抿着嘴,在默念些什么,谁知,一下步,瞎子上前冲来,左手拿着柳鞭,右手重重狠力捂住齐萧乘的嘴,力道很大,齐萧乘没挣扎,随着二人的力道,他们很快向后退去,瞎子推着齐萧乘撞到了墙上,齐萧乘的背后开出了一朵极大的花。
“哼……”齐萧乘闷哼一声,一道鲜血从他的唇角流出,嘴唇很是苍白,但那惨白的脸上出现了笑脸,他说:“你回来了。”
中计了。
在这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齐萧乘用了点灵力,很少,但能困住一个人一两秒便足矣。
齐萧乘抱住他,他的头靠在齐萧乘的肩头,齐萧乘两指并起,按住他的脖子。
就这样任人摆动,局势反转,瞎子真看不到了。
尘嚣渐远,你我回首。
“瞎子,你看看我新雕得……”小童工侧过身,刚想要好好炫耀一下自己高超的技艺,但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
小童工看着木架底下放着的碗,鬼使神差地将那破碗拿起来,突然,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就在碗底,他将破碗翻过来,碗底上镶嵌着一个形似羽毛的薄片。
小童工按了按,谁成想,那白色薄片竟然轻而易举地掉了下来,小童工一惊,连忙接住。
和真的羽毛一般,没有重量,他将白色薄片拿起来,仔细看着,白色薄片在阳光下透着晶莹的玉光。
自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过瞎子。
“现在您已经长大了,您该下凡了。”薛初蓉低下身子,替谢北季正了正衣襟,一身玄色长袖衣袍,带上一头的花冠还真有点正牌样儿,细黑的长发被软长的凤凰羽扎起。
“好,我知道了。”谢北季笑了笑,“放心吧,薛姐姐。”
薛初蓉看着谢北季,一时没说什么她转过头,但很快又转回来,她的嗓音已经低沉,没有往日的尖细,她道:“阿谢,此去平安顺利。”
“我知道。”
薛初蓉看着谢北季远去的身影,关上了门。
“请问,是从这里下去吗?”谢北季抱着一箱灵器,狼狈地问路,下凡修炼渡劫的神仙很多,各色仙袍一群染在一起,不免让人眼花缭乱。
“对,你从这个云洞跳下去就到了!”天兵手拿一根大棒槌,看上去很是威武。
谢北季探头看着云洞,这洞口很小,向里看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片又一片的轻云在旋转。
“你快点吧!一会儿人又多了。”天兵说着:“小心点儿跳,别卡住了。”
谢北季狠下心,挽好裤腿,抱紧怀中的木箱,确保万无一失,刚准备慢慢下去时,突然后腰一痛,直接掉了下去。
“墨迹什么呢?大家伙儿都在后面等着呢!”天兵皱着眉,他不知道自己踢下去的是谁。
一阵飞扬,谢北季只觉得自己好像泡在了水里,出不来的那种,衣襟在自己四周飞舞,天旋地转。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感觉消失了。
谢北季睁开了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花红绿柳的凡间。
谢北季站起身来,他听到四周吵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那是一种烟火气,每一个人都在动,都在沸腾地活着,这是他在静心宫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让一下。”
谢北季回过头,马后嘶鸣,黑马高大英武,而驾驭它的人正坐在马背上。
谢北季走时是一个好天气,没有骤雨也没有风雪,骄阳照耀每一片土地,同样也打在那人的身上,谢北季逆着光,他看见少年人的身后万丈光芒。
“好。”谢北季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