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6、济城毒蛛

　　初晨的露水晶莹通透地躺在花瓣上，秋风掠过就缓缓挪动身子，打个滚滴在泥土里，像个小团子一般惹人爱。

　　今天是江维清他们五人下山的好日子。

　　五人准备好各自的包袱，穿着凡人的装束，带着静灵大师给的充足银两，便往凡间前去了。

　　灵源山地形隐蔽，位于妖界的无人之地，这么多年来静灵大师才可以一心悬壶济世而不被打扰。听从静灵大师的指点，拿着引路灯，五人很快就找到了从灵源山通往人界的道路。

　　根据静灵大师的安排，他们在外都说自己是同门学道之人，彼此之间称呼师兄弟，由于江维清在这一行人中年龄最长也法术最高，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大师兄，山杞他们都很愿意听他的统筹安排，连萧灼华也收起了平时跋扈性子，听从静灵大师的话尊称他一声师兄。

　　而他们的第一站，是凡间仅次京城般热闹繁华的济城。人间果然和妖界十分不同，稀奇古怪的玩意五花八门；亭台楼阁气派非常；姑娘貌美小生可人；食物也是精心调制，让大家纷纷感叹做仙做妖都不如做人来得好。五人中江维清从小在南渊池长大，山杞也因身子弱从没跟师傅出过远门，萧灼华和秦语佩也一直待在妖界，只剩下个林祥偶尔来人间玩闹，所以五人中数他对凡人的礼数规矩最为了解。

　　凡人虽然没有任何法术，但他们却有很大的果报，受天界保佑。所以静灵大师也提醒过，他们可能会遇到来自天界的神仙下凡降魔，也算是自己的盟友。

　　正巧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向爱新奇的萧灼华兴奋得东奔西跑；南杞也拉着秦语佩去看首饰摊子；连一向耐心的林祥也被路过的彩衣女子迷了眼，只有江维清还沉得住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得观察周围有无危险，还有个大师兄的模样。
　　可令人奇怪的是，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却十分冷清，只有稀疏几人在街上走着，落叶也洒满地，徒增几分萧条。林祥招呼大家去到最受欢迎的悦来客栈，熟门熟路的他知道人来人往的客栈是打听消息最方便的场所。在房间分配方面，南杞和范雨佩一间房，而其余的男生在一房，间间相隔以方便迅速联系。

　　等到五人入住，正是晚饭时间，悦来客栈最有名的是一道叫珍珠鸡的菜，他们初来乍到，也想尝尝人间美味。为了不想让人骚扰，他们特意选了一张靠窗边的桌子坐下，在等待美味佳肴的过程中，却听到了隔壁桌的对话。

　　“诶，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济城的怪事，最近你得小心点。”

　　“什么怪事？”

　　“附近有好几位壮汉失踪，连官府都查不到他们的踪影呢！大家都说是要么是猛虎下山，要么是妖怪作祟，专抓身体强壮的人来吃！”

　　“这么恐怖，我还想在济城做茶叶生意呢。”

　　“没事，给你提个醒而已。大白天你可以随便走，可这天黑一过戌时，可别在街上瞎逛了，小心一点准没错。”

　　五人细心一听，便大意明白了七八分，互相交换着眼神，暗示着这怪事应该和自己下山的目的相关。若是猛虎抓人吃，应该不分男女老幼，一并抓了吃便是，何须如此挑剔？偏偏向壮汉下手，还将这混账事赖到了妖界，萧灼华膈应极了，忿忿不平地向隔壁桌的商人问道：“你知道这么多，那你知道着妖怪长什么样吗，他怎么抓的人？”

　　眼瞧这五位都不像本地人，商人便热心肠地答道：“我没见过那妖怪，但我家丫鬟的老娘见过，她说这妖怪的模样是只巨大的蜘蛛，全身黑毛，红眼一瞪就吐丝。人一旦被这毒丝黏住，跑都跑不了，最大的还足有一层楼这么高，恐怖至极！”说着说着，他还往萧灼华这边凑近了些，四处张望一下，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尽量少讨论关于妖魔的事情，据说这些妖怪可以化成人形藏在我们附近，偷听我们说话，夜晚就出来肆意抓人报复。”

　　听罢，这一桌除了江维清的四只幻化成人形的妖精一时语塞，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陷入了一阵尴尬·······

　　商人说得脸部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就知道这毒蛛肯定不好对付，“所以啊，你们没看现在济城的人大都无精打采，草木皆兵，都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抓走了。”

　　“那这毒蛛出现多久了？”江维清略加思索后问道。

　　“大概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过今年也是多灾之年，全国都不太平，在三个月前，东南的杏花村和梁女乡就发生了一些骇人听闻的魔怪传闻。朝廷那时也派官员去调查，结果没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妖怪就往济城跑来了。”

　　想到师傅与他们提及过的魔怪，林祥疑惑道：“但据我了解，杏花村和梁女乡的妖怪好像和济城的不太一样啊。”

　　“奇就奇在这，今年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天公，这妖魔鬼怪全跑出来了，吓得很多老百姓都去寺庙拜佛祈求保佑，也不知这一劫什么时候才能跨过去，唉！”商人想起杏花村和梁女乡的悲惨遭遇，心里一阵悲凉。

　　江维清看到商人的愁容，温柔安慰道：“兄弟不必担心，我相信邪不胜正，或许有一天苍天开眼，有人出来匡扶正道呢？”

　　“就是就是，再说了，这世上也不是所有妖精都是害人的，还有不少好妖精是为天下着想的！”萧灼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济城出现毒蛛，五人都没什么心思欣赏眼前的珍珠鸡，草草填饱肚子，就赶紧回房商讨除害一事。

　　一关上门，山杞就按捺不住自己除魔的想法，向江维清问道：“师兄，你怎么看这毒蛛？”

　　可是江维清却先看向萧灼华：“在我们五人之中，萧灼华是最了解魔界的，你可曾听过这怪物的来头？”

　　眼见江维清一副信赖萧灼华的样子，山杞撇了撇嘴。自从萧灼华和大家一行下山开始，她就不自在，明明以为他不会和自己有任何相处的机会，结果现在他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到以后还得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山杞就头疼。虽说这一路他倒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一想到他得知自己的名字后，就挑着眉，得意洋洋地加重读“山杞”这两个字，她觉得他真是个神经兮兮的家伙！

　　然而萧灼华却并没看见山杞嫌弃他的表情，一心只想正事，格外认真回答道：“刚刚听那商人的描述，这种毒蛛有很大机率是‘那个谁’的手下，虽然我们妖界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蜘蛛精，但大部分不会在凡间高调生事，一是顾忌凡间资深的法师，一旦被他们发现可能会被打得魂飞魄散；二是我们妖界的规矩是只会吸收人类精气而帮助我们提升修为，有些潜心修行的妖精甚至不会这么干，像这种大体型并且抓人杀害的毒蛛，只有身后有强大的魔界为靠山才敢做。”

　　为了避免燕知祸手下识破他们的身份，五人但凡谈到燕知祸这三个字，一律由“那个谁”替代，因此萧灼华这么一分析，大家都清楚济城出现毒蛛和燕知祸的安排八九不离十。

　　范雨佩也点点头：“我也觉得是，我以前也见过不少蜘蛛精，从她们话来看若修炼成这么大的体型和功力，空恐怕得上千年的蜘蛛精才能做到。”

　　“‘那个谁’指使毒蛛去抓壮汉，是有什么用处吗，难道是因为他要尽快突破封印？”江维清右手紧握着御玄笛，心中暗叫不好。如果燕知祸要平民百姓的命来解开封印，那得有多少人会遭殃，而且他突破封印后会做什么，江维清想都不敢想。

　　必须要尽快阻止他解开封印！江维清一想到这魔头还很有可能和烛龙灭族一事有关，一双握着御玄笛的玉手就青筋尽露。

　　而这时，山杞狡黠一笑，眼珠亮晶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其实很简单，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得想办法好好会会这毒蛛了。”

　　随着戌时的打锣声敲响，济城不复往日热闹，傍晚的街道秋风疾吹，更具压迫感，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盯着这片城。所有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街边几盏高挂的灯笼守着一片死寂的过道。

　　在这个大家都闭门不出的节骨眼上，悦来客栈却偷溜跑出来五个身影，小心翼翼地往城外五里的雄鹰山上跑去。

　　从客栈掌柜得知，离济城最近的山就是雄鹰山，原来山杞是想找出毒蛛的巢穴。蜘蛛喜阴冷潮湿的洞穴做巢，如果毒蛛真如商人所说那般巨大，那可不是一般的洞穴能住得下它，所以往济城附近的高山密林中寻找，肯定能发现它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功夫，山杞他们就赶来了雄鹰山密林。但从山脚下，他们就感觉阴风阵阵，妖气冲天，四处弥漫着诡异的香味，因此他们更加笃定，这山上肯定住着或住过一些不寻常的生灵。

　　身为狼妖的萧灼华拥有异常灵敏的嗅觉，他闻了闻脚下的泥土，脸色沉重提醒道：“到处都被那难闻的香味覆盖住了，无法辨别他们具体的位置。”说完还难受得打了几个喷嚏，这么灵的鼻子在这气味下长期呆着，也是够受罪的。

　　见状，秦语佩熟门熟路地把随身携带的湿布给萧灼华包裹着鼻子，让他好受些。

　　眼见四周漆黑一片，气味熏天，极难辨别方向，如果往深处走去只会令大家伙陷入危险。山杞观察了周围的树木，发现他们还十分茂盛，并未因香气而受太多影响。于是她惊喜地把耳朵贴近其中一颗大树，倾听来自树干的声音。不一会，她就开心地和大家分享消息：“打听到了，这山上果然住着几只大蜘蛛，一共有两个大巢穴，往西北方向走一里是其中一个，往东走一里半是另一个。”

　　这是山杞的独门秘笈，她可以和各界的花草树木沟通交流。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技能，除了林祥见惯不怪之外，萧灼华和秦语佩都惊大了双眼。

　　可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小树妖可以做到的事情啊。。。。。。江维清除了为她赞叹之外，还暗暗想着。

　　既然山上有两个巢穴，那应该怎么接近他们才能万无一失而不被打草惊蛇呢？如果所有人都去其中一个巢穴，被毒蛛发现时它们就会迅速跑到另一巢穴做准备，到时候只会惹祸上身。因此，五人都觉得分为两队，一队去一个巢穴探个究竟比较稳妥。

　　等到队伍分配的时候，萧灼华自动请缨独自一人去西北方向的巢穴。可江维清却没同意，独自一人行动太危险了，他认为至少得两人一队，互相照应起来比较方便。

　　“那行，我就和山杞一起去吧。”萧灼华难得好脾气得说道，其中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山杞愣了一下，看到他那欠揍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刚想反驳这个提议，就听到江维清的同意：“也好，你们两人人数少，正好山杞可以问路。那我和秦语佩、林祥前往东面的巢穴，一炷香后，我们返回现在这个地方集合。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吹响静灵大师教的口哨。”说完，他还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给山杞，似乎很放心她和萧灼华可以一起并肩作战。
　　既然大师兄发话，山杞也不好拒绝，只好嘟囔着答应。

　　由于东面的巢穴更远，江维清他们三人先启程了一步，只留下萧灼华和山杞在原地。

　　“请吧，山~杞~姑娘。”眼前的人做出个请的手势，还特意喊她的名字时加重了发音，露出几颗焉坏的小虎牙。

　　山杞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就径直往西北走去。

　　哼，真是烦人。山杞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