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忘怀录》顾惜之

4、决别

　　“原来你是骗我的。”
　　他回过头来。海月已经在离他十余步的地方，站住不走了。女孩子失神的眼睛孤寂清冷。玫瑰紫的毡袍裹住了她整个人，在雪山的怀抱中紧缩成一抹凄艳的颜色。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又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森寒刺眼的白。温热的液体在视野中满溢起来，正待涌出，便在眼睫上默默地结了冰霜。将军，张将军。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唤。
　　好一个张将军。跃马扬威侵入黑水的土地，连出奇谋攻城略地，又拐走了黑水最得用的谋臣。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声音一出口，顿变为暗哑。
　　一道冰凉彻骨的寒意突然自身后直冲进来。他低头，看见了胸前透出的一点刀尖，缓缓地滴血。此时不觉得疼痛。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海月愤怒而决绝的面庞。这让他觉得熟悉、快意。刀刃在他身中沉着地向右转了一半。
　　鲜血骤然喷出，意识瞬间明灭。
　　红了一半的刀身向下滴血，很快又在风里凝结成血红的冰珠。海月木然立着。想不到第一次动手，杀死的居然是这世上唯一懂过她的人。她看着侧躺在雪地里濒死的男子。那片刺目的殷红令人疼痛欲狂。
　　“你真的，爱过我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力地响起，在前年沉寂的雪谷中听来空灵飘渺。
　　年轻的将军默默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悄然涌出，无声地渗入脸下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