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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河镇小小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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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是四岁的时候认识了谢知言。
那时候谢知言被她父亲姜鹤抱在怀里,脸蛋粉嘟嘟的,一个劲儿的冲阿瑜笑。
阿瑜也笑。
不过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阿瑜只记得从上小学开始谢知言这家伙就不再讨人喜欢。
镇上的人都知道,乐媱外婆的外孙谢知言妥妥一熊孩子。
阿瑜性格温吞,对人不算热情。
刚上小学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偶尔会被人逗弄,说她长大一定没什么出息,这时候被别人称为熊孩子的谢知言总会出来为阿瑜出头。
阿瑜觉得谢知言不像他们说的那么讨厌,尽管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三年级的时候,阿瑜的叔叔从外地回来,给阿瑜带了一个芭比娃娃,很漂亮。
阿瑜每天执着于给娃娃换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她总是一下课就回家。
谢知言好奇,非让阿瑜把娃娃给他看看。
阿瑜不愿意,他就去求阿瑜父母。
一个娃娃而已,阿瑜觉得谢知言很小题大做,她拿给谢知言看的时候,谢知言嫌弃道:“这么难看,你每天吹得天花乱坠。”
“要你管!”
明明就很好看。
阿瑜生气了,她把谢知言赶出了房间,并说:“你没有审美。”
谢知言:“……”
……
初一那年,乐媱外婆生病了,谢知言父母把她带到了大城市治疗。
因为阿瑜的奶奶桂栀和乐媱外婆关系好,所以把谢知言放在了阿瑜家里。
阿瑜才懂乐媱外婆为什么总是揍他,因为……太欠揍啦。
“谢知言,这是我的!”阿瑜气鼓鼓的,叉着腰。
谢知言抢了阿瑜手里的薯片。
自从谢知言来了,阿瑜的东西都得分他一半……
“陪我玩。”谢知言说。
阿瑜正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哪知道谢知言挡在屏幕前做鬼脸。
阿瑜不想理他,于是说:“我去写作业。”
“那点作业你还没做完呢?”谢知言不满。
其实熊孩子也不完全是讨厌的,就比如谢知言的学习成绩在镇上就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第一。
阿瑜也沾了谢知言的光,除了玩以外,会让谢知言辅导她作业。
等乐媱外婆的病好,已经是半年后了。
即使是回了家,谢知言还是会蹭阿瑜家的饭,因为他说桂栀奶奶做的菜最香,比他外婆做的还好吃。
可能是桂栀奶奶的性格比乐媱外婆更温柔一些?
谢知言有时候也是个好孩子。
就比如阿瑜暑假的时候,和朋友戚夏约着去奶茶店喝奶茶,遇到了一群小混混,有几个是附近职高上学的,仗着长得高大,总爱欺负人。
谢知言挺身而出,独战六人。
一战成名。
镇上开武术馆的叔叔说谢知言是练武的好料子,可惜谢知言志不在此。
乐媱外婆说谢知言太冲动了,以后要吃大亏。
可是那种情况不动手也不行吧?
为了感谢谢知言挺身而出,戚夏的父母做了蛋糕让戚夏带给谢知言。
那蛋糕上印着几个字:云河镇小英雄。
看到这几个字,谢知言乐了,可惜他嘴角有伤,不能敞开了怀大笑。
阿瑜和戚夏倒是捂着肚子笑起来,毫不顾忌。
初二。
阿瑜一贯不信谢知言的话。
包括谢知言说要送她全宇宙超级无敌独一无二的礼物这事。
谢知言说这是阿瑜十四岁生日,也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年。
阿瑜不信谢知言能憋出什么好屁。
下午放学铃声刚响,谢知言就拿起书包往外跑,旁边的阿瑜不紧不慢,悠悠地收拾,直到在门外站着的戚夏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说:“你们班也下课这么早?”
“谢知言呢?”戚夏的目光往四周扫了下,平常这家伙都会等她们收拾好的,今天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阿瑜耸耸肩,“去小卖部?”
“好。”戚夏说。
她们买了一包辣条,准备在外面吃完再回家。
正慢悠悠走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影。
阿瑜手上空荡荡的,她怒道:“谢知言!”
“干嘛?”谢知言舔了舔唇瓣,袋子里的辣条被他一扫而空。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盆自己用毛线勾的蒲公英,“生日快乐呀!笨蛋阿瑜。”
“谢知言,你这,也忒小气了。”戚夏有些嫌弃,“而且,它好丑!”
阿瑜却露出了笑容,“我……还挺喜欢的。难得你说话算话一次,宇宙超级无敌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少年听到女孩的夸赞,有些无措。
难得的温情很快戛然而止。
“你这混小子。”不远处传来乐媱外婆的大喊声,“回家吃饭!”
谢知言跑的很快,毕竟乐媱外婆的脾气云河镇的人都知道。
阿瑜对谢知言的礼物爱不释手,特意将它摆放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为的就是每天放学回来能看见。
第二天上早读课的时候,阿瑜看到谢知言肿了的半张脸,问道:“乐媱外婆打你了?”
“阿瑜,我妈回来了。”谢知言说这话时眼睛里有泪。
“是好事啊!她一定给你带了好多东西。不像我妈,什么都不给我买。”阿瑜说。
阿瑜对谢知言的妈妈没什么印象,她好像几年才回来一次,但是经常寄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和好吃的过来,也会特别关照阿瑜,阿瑜的好多新奇玩具都是她送的,对这个不太熟的阿姨,阿瑜是有好感的。
毕竟是小孩子嘛,很容易满足。
谢知言摇摇头,“我才知道我的妹妹六岁了,但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而且……她姓徐。”
阿瑜反射弧长,没觉得不对,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根发卡,“那你把这个送给她。”
彼时的阿瑜读不懂谢知言眼底的难过,她以为谢知言的眼泪是思念。
直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看到乐媱外婆依偎在奶奶桂栀的怀里,哭了。
乐媱外婆说:“桂栀,你知道吗?我要是走了,我的乖孙没人依靠了!他还那么小,他该怎么办呢?他爹娘不疼他啊!”
“没事啊,大不了我养!你好好养病,不是说要等阿言长大,还要看他娶孙媳妇嘛!”桂栀安慰。
阿瑜还想听下去的时候,姜鹤揪住她的衣领,小声道:“不许听墙角。”
阿瑜一直没搞懂她们的意思,第二天,阿瑜见到了谢知言的妈妈赵许清。
很漂亮,很优雅。
其实谢知言和她还是很像的,特别是吃饭的时候。
谢知言口中的妹妹,阿瑜也见到了,比她小几岁,穿得像公主,阿瑜有点不满,爸爸妈妈都没给她买过公主裙,安若云被阿瑜闹得没办法,带着阿瑜去镇上去买新衣服。
逛街到一半,安若云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脸色苍白,挂断电话后,她带着阿瑜回了家。
家里,又多了几个阿瑜不认识的人。
阿瑜躲在母亲身后,余光瞥见了卧室门后面站着的谢知言。
桂栀的眼睛哭红了。
赵许清的丈夫谢炎辰也赶了回来,他们说乐媱外婆的癌症复发了,活不过这个月。
“母亲说不想再治疗了,我们做子女的遵守她的意愿。”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人,阿瑜不认识。
阿瑜听到父亲叫他阿宁。
阿宁?
阿瑜想起来,他应该是乐媱外婆的小儿子赵许宁,他很少回云河镇,所以阿瑜并不认识。
姜鹤说:“我们是外人,干涉不了,你和阿清想明白就行。”
“妈妈,我可以去看看乐媱外婆吗?”阿瑜在众人的谈论中明白事情的缘由,即便声音很小却还是被他们听到了。
赵许清道:“是该去看看。”
就这样,阿瑜和谢知言被父母们带到了市里医院。
乐媱外婆的白头发多了很多,面容憔悴。
一旁的谢知言呆愣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追着他几里地打的乐媱外婆,他跑到了病房外面,独自一人流泪。
阿瑜走到乐媱外婆身边,轻轻喊着外婆。
外婆笑。
在阿瑜的记忆里,乐媱外婆很少笑。
其实乐媱外婆笑起来和她奶奶一样温柔。
她说:“外婆,你要好好的,等阿瑜赚了钱给你买世上最好看的假发。”
阿瑜知道外婆最喜欢乌黑的头发了,以前外婆常常和桂栀闲聊,总夸阿瑜生了一头好发,又黑又亮的。
那时候乐媱外婆的身体已经不大好,头发大把的掉。
“好阿瑜,要是外婆走了,你帮阿婆照顾阿言,好不好?”乐媱外婆的声音很轻,阿瑜趴在外婆怀里,大声哭泣,“不,不要,我去求菩萨,让阿婆长命百岁!”
乐媱外婆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安若云见状忙着将阿瑜带走。
病房内,只有外婆的一双儿女和女婿。
“阿清,和炎辰离婚的事你早就应该告诉我。”乐媱外婆对他们的事一直很清楚。
赵许清垂下了眸子。
谢炎辰道:“已经七年了,谢谢您这么长时间对阿言的照顾!”
“哼。”乐媱外婆说,“那是我亲外孙,我不疼谁疼?你们呐,都是混账。”
“我就问一句,我死了,阿言跟谁?”
“我……”赵许清低下了头,“没想好。”
“实在不行,给我姐照顾吧。”谢炎辰说。
实在不行?这是他一个当父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外婆冷眼。
许久未有人说话。
乐媱外婆看到赵许宁,忽而想到了往事,脸色柔软了些,她说:“阿宁,我晓得你怪我,怪我把你和陈绯绯分开了,但是我不后悔,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是为着你的钱……”
“我知道是我看错了人,可是妈,您不该瞒着我,逼我和她分手,那段时间您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被您和她夹在中间,我生不如死。”赵许宁说,“算了。”
他叹气,“都过去那么久,我早都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身体。”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还有多久,不到一个月吧?”乐媱外婆看着天花板,眼底含着泪花,活了这么久,她早就看淡了生死,她只是……舍不得阿言啊!
赵许宁明白母亲担心的事,于是说:“阿言,我来养。我养他一辈子。”
这话一出,赵许清和谢炎辰也未反驳。
乐媱外婆叹气。
“我早说过,感情不稳定就不要生,生下来也是可怜了孩子。我苦命的阿言……”
阿言这是摊了什么父母。
深夜的时候,谢知言来了。
他没有在外婆面前哭,但心里很不好受。
“我的言言,不怪外婆,好不好?外婆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只是你大声冲你爸妈嚷嚷,等外婆走了就真没人替你撑腰啦!”乐媱外婆轻抚着谢知言的头。
谢知言没说话。
谢知言刚来云河镇的时候还是个乖宝宝,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他说他喜欢云河镇。
乐媱外婆知道她的阿言受过很大的委屈。
比如身为父母,谢炎辰夫妇不知道孩子花生过敏。
又比如谢知言的胳膊上有一条被烫伤的疤。
夜晚哄阿言睡觉的时候,她哼着小曲,阿言哭了,他说他是个坏孩子,不被爸爸妈妈喜欢。
乐媱外婆的心一下就软了,她说:“我们阿言是最好的孩子。”
那时候赵许清和谢炎辰不顾父母反对,背着家里人领了证,两个人都还年轻,事业刚刚起步,生下谢知言后,对他疏于照顾。
在谢知言四岁的时候,谢炎辰被公司裁员,于是辞退了保姆,然后把谢知言送到了云河镇外婆那里。
也是巧合,没两年的功夫,夫妻两人的事业有了起色,渐渐摆脱了困境。
乐媱外婆劝他们把孩子接回去,只是他们总说再等两年,再等两年。
这一等就是十年。
时间长了,夫妇二人对谢知言也就只剩下了陌生,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各自有了新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