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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理或非理 ...

  •   看着熟悉的兰若寺,无论你是喜是悲,它却总在那儿。

      景雅的事虽有定论,可一波三折,折煞多少温柔,却把流年抛。

      初夏时分,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姑娘们已经换上了妍丽多彩夏装,一人独自拾阶而上,对面则三五成群嬉笑下来,一上一下,正如人生,有来有往,旅途之中,有时结伴而行,有时分道扬镳。

      景庭三人即将返回杏花烟雨江南,自己母女二人还要继续留在巍峨冷凌上京。

      等等吧,等李征之事尘埃落定就好了,谭若内心为自己打气。

      大雄宝殿,佛祖依然华严宝相,俯视众生。

      佛祖,求你保佑景雅早日康复,平安顺遂。求你保佑我与李征终成眷属。求你保佑家人亲友平安喜乐。

      出得大雄宝殿,往偏院平台走去,看到那人白衣站立,风吹起他的衣衫,嘴里衔着狗尾巴草,不像个威武的将军,倒像个纨绔少年郎,笑意盈满双眼。

      “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你当时说有事会过来找我,我一直等着,可没等到。”杨穆挑了挑眉道。

      “你日理万机忙得很,我怎么好去打扰。”

      此人说话不知真假,有时前一刻一本正经,下一刻就插科打诨。

      杨穆微笑不语,两人来到平台边坐下。太阳照着这座天上之城,远处汾水蜿蜒曲折,灌溉万里田野,青青苗木如同广阔的草原,一眼望不到头。

      杨穆拿出一篮子,里面装着各式点心,做成小鸭、小鹅、小猪、小猫、小狗等模样,小鸭子黄黄的,小鹅的脖颈修长,小猪的猪鼻子快把整张脸都占满了,小猫长长的胡须,小狗的两只耳朵耷拉着。

      “这些都是吃的?”谭若惊奇道。

      “那当然,否则怎么能叫点心。”

      “真舍不得吃!”谭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太可爱了吧!这怎么下得了嘴。

      杨穆对着她挑了挑眉,谭若知道他今日的来意,“你知道我表姐和许临海的事了?”

      杨穆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还知道景雅与……”

      杨穆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谭若叫了起来,她甚至只说了半句话。

      “刚好知道而已。”

      看他一副了然在胸模样,谭若有点悻悻然。

      杨穆看到她脸色不虞,“怎么,不开心?”

      谭若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了错事,害了景雅。”

      杨穆皱了皱眉道:“这与你有何相干,是那人辜负景雅。”

      “你知道景雅与……他是我推荐的,我还撮合来着,结果反而害了景雅,我看到景雅那样子,我都怕……”谭若想起这些,内疚和自责就像潮水一样不断往上涌,快要把自己吞没。

      如果说顾之俊在景雅的心上狠狠刺了几刀,那这把刀子就是自己亲手递过去的。

      “这事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谭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我同意了,而且人也是我提议的。”

      “那景雅同意了吗?”

      谭若点了点头。

      “这事虽然你参与其中,决定的还是景雅。她若不同意,难道你们还能强按牛饮水不成。”杨穆分析道。

      谭若想了好一会儿,辩解道:“如果我们不提,景雅就不会有这想法,也不会这么受伤。”

      “可最终还得她点头是不是,景雅并非没主见、人云亦云之人,否则依众人之言,她早就答应子斐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过是个帮从的?”谭若带着不确定问道。

      “那是自然,所以你没必要这样自责,只是以后行事要更稳妥点才好。”

      谭若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我知道整件事思虑不周,头脑发热,一厢情愿。”

      “这也不怪你,景雅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明白,何况你!”杨穆安慰她道。

      “景雅的心思,景雅什么心思?”谭若想起上次在吴尚坊,他提出的两个问题,他没有见过景雅,只听得别人只言片语就能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我也只是猜测。景雅与子斐从小订婚,我想以子斐的才貌,加上又是未婚夫的身份,恐怕没几个姑娘会对他没有爱慕之情!听说高家曾经几度明示暗示希望早点完婚。没曾想后来退婚,子斐去年用一纸庚帖锁住这桩婚事,又用流言逼退其他人等,就是为了让景雅不能再议亲,所谓牵连越多越是缘深。”

      谭若默默不说话,她突然想起去年临安,提起许临海时景雅那娇羞的面庞,在碧烟阁时的煞白脸色。

      “以景雅的性格,在婚约还没全退的情况下,就愿意主动去接触别人,以期摆脱子斐,这是非常之举。越是这样说明她越是在意,她越在意心里越难过,她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一个人,这个人可能是顾之俊,也可能是别人,只要不是许临海。”

      “等等,你让我想想,你说得有点绕。” 谭若打住他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他的话,“你的意思,景雅拒绝许临海不仅仅是自卑怕配不上他,也不仅仅是害怕,对未来恐惧,唯恐被再次抛弃。还有,还有就是她内心并不承认仍旧爱许临海,特别是被他伤害如此深之后。”

      谭若这么一番分析后,整个人都懵掉了,这完全超越她平日思考。

      杨穆扣起手指弹了弹她的头,赞许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说,景雅拒绝许临海,表面上原因是她痛恨许临海背信弃义不尊重她。深层次原因是她自卑,怕自己配不上他,怕他会再次抛弃自己。”

      “更深层次原因是她爱许临海,但是她并不愿意承认,许临海如此羞辱她,她却仍旧爱他,她为此感到羞愧,所以她拼命想要摆脱这一切。”

      谭若重述一遍再次确认,这下似乎有点明白,但这脑袋还是挺懵的。

      杨穆背靠着平台边的一棵大树,树冠高大如盖,“嗯”了一声。

      谭若脑子都糊涂了,一阵山风吹来,有点清醒了,反驳道:“不是,你怎么像抽茧剥丝一样,要分析得这么清楚干吗?不想嫁给他不就行了,这世上难道只有他一个好男儿,干吗整这么复杂。”

      看她准备一力胜十巧、一刀斩乱麻,杨穆轻笑道:“你这话也不算错,只是你碰上的是许子斐,可这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妻子?哼,我可没看出来他有多尊重爱护。”谭若愤愤不平。

      “他刚开始悔婚做得的确不对,后面也的确过于处心积虑。但如今他提出秋日完婚也足以说明他的担当。众人还不知道这消息,否则不知道要碎了多少姑娘家的心。”杨穆调侃道。

      谭若斜着头看着这位白衣少年郎,鼓起嘴巴,气呼呼道:“听你这说法,景雅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找到这么好的良缘?”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对景雅来说,这也不失为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谭若瞪着他。

      “怎么,你是在担心你表姐,认为她所托非人!”

      “此人处心积虑,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景雅毫无尊重。景雅生性温柔,娘家又没有支持,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你有担心很正常,只是为何不从另一角度着想。”

      “另一角度?”谭若充满怀疑地看着他。

      杨穆觉得自己有点累,姑娘家要是执拗起来,那也是八头牛拉不回来的。

      “他一心想娶景雅,自然是因为爱她。一个男子如若爱一个女子,那就是婚姻中最大的凭借。如果只靠家族支撑,即使相敬如宾,这样的婚姻不过是像做生意一样,一辈子有何趣味。”

      “何况一般人也入不了子斐的眼。景雅生性温婉,为人善良,他如此费尽心机才娶到,人对自己苦费心思得到的东西都会珍重。”

      “你所说的心思深沉,心机谋算,这些不过是男人生存的本能。子斐并非品行恶劣之人,如果一个男子像兔子一样,那不过任人宰割,何谈保护妻儿。”

      谭若看着他默默不语,仔细思考他的话。

      “至于你担心的,如果他以后不喜欢景雅,景雅会下场凄惨,这只是猜测,婚还没结,就想好退路,这样是不是也要寒了夫君的心。”

      “妻者,齐也,携手此生,白头偕老,如若不全心投入,随时准备撤退,那谁能忍受!子斐这人内心坚韧,做事极有章法,不会辜负发妻的,再说你能保证嫁给别人就一定没有糟心事?”

      谭若回道:“哼,你是男子,又是他的朋友,自然帮他说话。”

      “我与他算不上挚友,但对他为人还是信任的。”

      “背信弃义也值得信任?你的信任未免太廉价了。”谭若讥道。

      “你不能把责任全部怪到子斐身上。他从小就有神童之名,心高气傲,加上书香门第出身,家道中落,与商贾人家结亲,他觉得被卖身还债,你们可有从他的角度考虑!”

      “再说高家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景雅纵然不是国色,可也美丽温柔,心灵手巧,秀外慧中,插花刺绣都堪称一绝,你们明知许临海极负个性,这么多年可有安排他们两人见过面?可有让他们了解过?到是让他误会越来越深?他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有期许,外人传其未婚妻貌如无盐,让他如何想?”

      谭若气得满脸通红,“许临海经常出外求学,后来他大了,经常托词不来,现在反而变成我们不是了。”

      “我没有说他守信,我一直说他这件事做得有不对,只是你们让他没看到希望,这个世界毕竟尾生抱柱太少。”

      “哈!尾生抱柱,他配吗!”谭若讥讽道:“现在多说无益,反正已经尘埃落定,如了许临海的愿,景雅这一年多的苦是白受了,泪也是白流了。”

      “你是个男子,你怎么知道一个姑娘家被逼得濒临绝境是什么感受,你以为他转过头负起责来,就可以把以前做的那些恶劣事情一笔勾销!他可是始作俑者。”

      杨穆深知自己的这番话很不讨人喜欢,可他依旧道:“如今他二人就要成为夫妻,冤家宜解不宜结,子斐纵然做得不对,可也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谭若瞪眼气道:“所以你今日找我过来到底是为了安慰我,还是为许临海做说客教训我的。”

      杨穆也有点恼了,“若只是为了迎合你,我应该把他骂得狗血喷头,说他下流无耻,忘恩负义,手段卑鄙,可这有助于问题解决?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哼!你留着这个理慢慢品吧,我先走了。”

      谭若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把这个讨厌的男人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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