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第 54 章 ...
-
“事出突然,棺木来不及置办,我们在天水府一个富户家里找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寿材,原是想着先暂时用着,谁料回了将军府,瑛王殿下把您抱在怀里,亲着你的脸,没有松手。”李富磕磕绊绊地说道。
谢洵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凌钺舟亲自己?为什么?虽说两个人亲了不止一次了,可之前要么是误打误撞,要么是水下呼吸,难道这次也是想做急救?
谢洵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可能只是想渡气。”
“属下绝没有看错,他亲了您的额头,眼睛,侧脸,许多地方。”李富道。
谢洵缄默住了。
李富见谢洵许久未语,试探道:“我们是去蜀中吗,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回甘州城。”谢洵道。
“可是殿下,您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李富道。
“回去。”谢洵虽已作出决定,也怕万一出了意外牵累别人,道:“你们不必跟我了,我自己过去。”
李富坚持道:“卑职陪您一起去。”
谢洵转身出门,正要去找小莲安排嬷嬷的事情,谁料打开房门正遇上一人。
初九披着一件墨色大氅站在那里,笑道:“好久不见,王爷最近可好?”
谢洵看见他,猛地想起那日在燕王府时,胳膊上传来针扎般的痛楚,他恍然道:“假死药是你给我下的?”
“嗯。”初九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谢洵问道。
初九走入屋子,回头道:“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同王爷说一句,你回去也并没什么用处。”
谢洵依旧望着门口,没有看他,“我不回去,怎么知道没有用处。”
“他中毒已深,时日无多。”初九道。
“中毒?谁能给他下毒?”谢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本来不太信初九的话,可现在整个甘州府,整个武威军,处处透着古怪。
“我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我只知道他中的毒名为雪赤,用不同的毒药拼凑而成,一开始并不会让人致死,只是让人性格越来越暴戾,猜忌心重,最后毒入心肺,再也救不得了。”初九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谢洵看着初九问道,“你早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一直不说?”
初九没说话,只是看着谢洵,意思很明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就连你也没有解药?”谢洵问道。
“若解此毒,须得知道当初具体用的哪几种药材,方能制出解药。”初九解释道:“若是用错了一味药,便是再难回天。”
“那我必须回去。”谢洵道。
“你就算回去,他怕是已经不认得你了。”初九道。
“这是我的选择,并不在于他的态度。”谢洵道。凌钺舟曾经不止一次的救过自己的命。更何况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喜欢自己。
看着他意已决,初九没再说什么。
前几日的大雪在慢慢融化,行路较之先前艰难许多。谢洵弃了马车,顶着风雪骑马飞奔。
进了甘州城,站在定北府大门前,谢洵不禁将头上的兜帽裹得更紧了一些。他正犹豫着如何进去,看见里面出来了一个人。
可巧,一阵风吹过,谢洵的兜帽落了下来。千钩原是有事去办,见到街对面有人,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张脸。
“你……”千钩看到原本已经死掉的人,惊得说不出多余的话。
“你们王爷呢?”谢洵问道。
“你没死?”千钩道。
“没有。只是重伤,刚救活了。”谢洵耐下心来回答,实际上心里急得不行。
千钩看了看他,一时间仍旧是无法接受,当时那么多大夫都说是没救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良久,他看了谢洵很久,没看出什么破绽,才道:“王爷以为殿下去世,心伤太甚。现在情形很差,已经认不得人了。”
“他在哪里?”谢洵急问道。
“在您先前住过的屋子里。”千钩道。
谢洵大步走入定北府,门口守卫看到他的脸同样是满脸震骇,大白天的甚至有些哆嗦。一行人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千钩伸出胳膊拦住初九,说道:“难道现在这个时候,燕王殿下还要带男宠进去吗?”
初九一路跟了过来,谢洵并没有太注意,听闻此言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初九。
初九先道:“你们家王爷可不是心伤的缘故,而是中毒。若我不进去,你们才是真的没救。”
“什么?”千钩身为凌钺舟的心腹,自然察觉到了自家王爷情形不对。可凌钺舟不许任何人近身,大夫亦是无法做出诊断。他知道初九擅长用毒,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下的?”
“是我下的我为何要告诉你?”初九倒是不急着进去,只站在门口同千钩拌嘴。
“他这是……”谢洵站在房门口,愣住了。
西北冬日严寒更甚,北风更是一日不停,长居此地的人为了取暖都紧闭着门窗,而此时院中门窗大开,凌钺舟只着一件常服,披散着头发,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剑。那是他的佩剑断水。
谢洵见凌钺舟没有反应,就道:“我回来了。”
凌钺舟依旧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谢洵心里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没再多说,只是走了过去。
他忽然听到凌钺舟呢喃:“阿洵,活着好不好?”
来的路上,谢洵一直听初九说,这毒会摧毁一个人的心智,中毒时间久了,会消减一个人的善念,增加一个人的恶念。初九当时还提出了猜测,说不定此时的凌钺舟已然嗜杀。
可他没想到,凌钺舟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就是让他活着。
断水剑在一瞬间出鞘,直逼来人颈间,他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一样紧张而又焦急,对每一个进入他领地的人都满怀敌意。
“先回来,怕是要发狂了。”初九没有靠近,但对里面的场景似乎早有预料。
千钩心下也是一惊。他知道近日来凌钺舟半夜时几乎六亲不认,没想到今日白天也是如此,他正要开口提醒,可谢洵已经站在凌钺舟寸步之遥。
那一剑只在瞬间就刺了过来,谢洵亦来不及多想,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断水剑从颈侧擦过,扎进了身后的墙壁里。
“阿洵?”凌钺舟的声音很轻,很不确定。
谢洵看着他眼神涣散,人仍在恍惚之中,他索性伸开胳膊,抱住凌钺舟,哑声说道:“是我,凌钺舟,我回来找你了。”
凌钺舟只觉得自己被拥入到了一个怀抱里面,感觉自己近日满溢的后悔和愧疚似乎是被一只手轻柔而又坚决地抚平着。紧绷的弦松垮下来,数日没睡的身体终于涌上了些许疲累,他江头埋在谢洵的颈侧,人渐渐陷入了昏睡之中。
谢洵方才注意到凌钺舟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瓶子。那个瓶子看起来有点眼熟,谢洵想了许久,想起来这个瓶子是太医院里的物件,装着褪红止痒的药膏,自己曾经送过凌钺舟一瓶。
他只觉胸肺间似乎有一道气化作实质,轻轻在身体内刮着,有些痛。
雪赤一毒,初服时只心绪浮躁,时间越长,中毒者会变得越发多疑暴躁,乃至于六亲不认暴起伤人,最终五内俱焚爆体而亡。按道理说,现在的凌钺舟快要进入最后一个阶段,
初九本来以为谢洵看到凌钺舟的现状,会醒悟过来。他本以为谢洵站在门口就能认清形势,没想到他走了进去。他更没有想到,凌钺舟中毒已经如此深了,却还能认出来人。
他默默地看着那一幕,没有说什么。
在谢洵的安抚下,凌钺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