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53、第 53 章

　　“嘎吱嘎吱”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谢洵听了好长时间，才觉得意识慢慢回笼，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对，之前自己好像死了，谢洵想，回到现代了？好像也不对，眼前四四方方的，是棺材吗？

　　又过了一会儿，恢复的感官让谢洵意识到，棺材没有这么高的顶部，也不会摇摇晃晃。他现在是在马车里。

　　“有人吗？”谢洵一出声，察觉到自己的嘴里似乎有铁锈味。

　　车帘被掀开，进来的人是小莲。

　　“殿下，你醒了？感觉如何？”小莲接连问道。

　　“嗯，觉得头有点晕。”谢洵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您先前受伤失血过多，休养了多日。大夫说醒来若觉得头晕是正常的。等到了地方，我们再让大夫给您仔细瞧瞧。”小莲看着谢洵的脸色尚可，放了心。

　　“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在去哪儿？”谢洵只记得自己受伤过重晕死过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醒过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道，奴婢收到了李富的消息，让我过来接您。”小莲知道谢洵先前有假死出逃的计划，说道：“他说您在蜀中留了一个身份，让我先把您送到那里暂住。”

　　谢洵靠坐在马车上，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他纵马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甘州府，将凌旭的阴谋告诉了凌钺舟，然后就晕死过去了。

　　再后面，凌钺舟应该就对凌旭有了防备，不会被他暗算到，不用几年，就能夺嫡成功了。

　　凌钺舟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去做那些注定由他完成的丰功伟绩。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他做他的富贵闲人，凌钺舟去做他的千古名君。

　　就是不太对劲啊，谢洵想到，他压根没有吃过假死药啊，怎么就假死了？难道是因为伤太重了，大家以为他真的死了然后打算埋了，而李富他们以为自己在执行假死计划，又给挖出来做的抢救？

　　这事情透着古怪，不过李富还在处理后续，赶不及过来，眼下无从打听。谢洵只得按下疑惑，安心赶路。

　　过了两日，一路未有人追来，眼看着要到晋中，大家没再像以前那样担忧。此时燕王的丧讯已然传到京城，谢洵让小莲他们打听一下，京城的反应是否正常。

　　毕竟，皇帝才是在这个世上最忌惮燕王府的人。

　　可他们没打听到皇帝的异样反应，却打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客栈中，两个过路的商客扯着酱肘子道；“燕王前阵子死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府里百十个男宠内斗，结果害死了他最心爱的一个，他难过的不行，天天吐血一命呜呼了。”

　　“他竟然养了这么多男宠，也许不是伤心死的，想是经年累月气血两亏，方才吐血而亡。”另一人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哎，年轻人不知节制啊。”那人叹了口气，又道：“不过现在谁还管燕王是死是活呢，眼瞅着要发生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

　　“听说瑛王前阵子大胜，陛下命他还朝，但他按兵不动，似有谋反之意啊。”那人声音虽压低了些，可他本身嗓门很大，旁边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竟有此事！这天下看来要乱起来了。”其他桌子上的客人惊异道。

　　“莫谈朝堂之事啊！”茶馆老板脸色极其难看地阻止道。

　　“好好。”那客人道：“我得抓紧返回济州老家了，不太平啊。”

　　“正是这个道理呢，去哪都不如回家放心。”另一人应和道。

　　谢洵只听到瑛王谋反那句话，蓦地愣住了，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告诉他凌旭有在路上陷害他的计划，目前的上上之策应该是避开陷阱返回京城，利用搜集的所有证据整治凌旭，而不是如此。

　　况且，皇帝给他娶亲择的是心腹大臣的女儿，本质上就是一种铺路，他谋反是何必呢？

　　难道京中发生了另外的事情，还是说凌钺舟那边发生了意外？

　　谢洵昏迷了几天刚从假死药的后劲里缓过来，又失去了长史那边的信息来源，听到这样的消息想不出任何的头绪，只得让他们继续打听。他则停留在当地的客栈，没有再往南行去。

　　过了几日，听闻京城再三派人去传旨，瑛王依旧按兵不动。

　　这也太反常了，谢洵清楚那样多的兵力，没有朝廷送粮，是不能撑太久的。眼看着就是严冬，情形更是棘手。

　　与此同时，京城也有消息传来。永安帝病重，命五皇子凌旭监国。

　　出事了！谢洵站在客栈的房间里，按捺不住自己的思绪，不停地走来走去，直到一阵大风吹得窗户摇晃，他才恍过神来。

　　风越发得大，谢洵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有雪花飘落，街上的行人急匆匆地往家中走去。他正要关上窗子，正好注意到了街上有一个老迈妇人在慢慢地向北走着。

　　外面是个冷天，谢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愈发觉得眼熟。他猛地想了起来，他曾经遇见过。当时在御花园里他正和凌钺舟聊着天，那位嬷嬷走路不小心，一下子撞到了他身上。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年纪老迈被撵出了宫？眼看着要下起雪来，那位嬷嬷走得却越来越慢，谢洵觉得不放心，拿了块织锦布遮盖在下半张脸上，裹了件披风走出了门。

　　那嬷嬷依旧低着头朝前走着，因着风大，兼之上了年纪，步子极慢，走了许久，都没能走多远。谢洵没几步便赶了上来，轻声道：“嬷嬷？”

　　那嬷嬷没有理睬。谢洵又喊了两声，那嬷嬷方才意识到有人喊她，她回过头来，瞧着谢洵，良久，笑了笑说道：“我见过你。”

　　“您认得我？”谢洵惊了一下，自己就露着眼睛了还能认出来？

　　“那时候你和小殿下一起，你是他的朋友，我自然记得。”嬷嬷笑道：“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很像娘娘。”

　　小殿下？谢洵心里奇怪，凌钺舟虽说是永安帝序齿最末的几个孩子，可并不是最小的一个。他没有纠结这件事情，道：“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走，外面怪冷的。”

　　“冬天了，宫门关的早，我赶着去看娘娘。”嬷嬷低头道。

　　她认得凌钺舟，当年也许是伺候宁贵人的，可是她的主子已经过世许多年了啊。谢洵察觉出异样，意识到这位嬷嬷在神智上可能不太对劲，就道：“宁贵人不在这里，风太大了，您先随我回去。”

　　“宁贵人？我不找什么宁贵人，我主子是皇后娘娘。”那嬷嬷道。

　　皇后？谢洵心中迷惑更深，他想起曾经了解到的一些事情，永安帝只有一位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二人成婚后诞下皇长子，再未有所出，三十多岁上因病去世了。她既然是皇后宫中旧人，为什么又喊凌钺舟小殿下？

　　谢洵就道：“皇后娘娘也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里？”嬷嬷瞧着谢洵问道。

　　风越来越大，谢洵只觉得问题越发难以回答，不禁愁得慌。他脱下披风，盖在嬷嬷的身上。嬷嬷感受到身上传来的暖意，笑了道：“你是小殿下的朋友，能带我去找小殿下吗？娘娘一直很想小殿下，只是忍着不说，都是亲生的孩子，怎么能放得下呢？”

　　谢洵愣住了，皇后，小殿下，亲生？皇后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

　　谢洵意识到他似乎可能要接触到一个巨大的谜题，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您要找凌钺舟？”

　　“嗯。”嬷嬷点了点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等着谢洵带她去找人。

　　谢洵迎着嬷嬷的眼神，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许久方道：“您先随我回客栈，我带您去找他。”

　　“好。”嬷嬷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满脸的皱纹似乎都淡了许多。

　　谢洵扶着嬷嬷回了客栈，他试探着同嬷嬷再说几句，可嬷嬷年纪大了，神志不太清明，只记得要去找凌钺舟，其它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洵无法，只得让小莲帮忙照料着。夜间大雪，道路艰难，不知道凌钺舟那边怎样了。

　　过了三日，李富终于赶了过来。

　　自谢洵假死后，丧讯传出，李富往返京城等地，处理了诸多善后的事宜，如今方才事了。

　　因着嬷嬷的缘故，谢洵这几天反复考虑，查旧事吧，他好不容易脱身，再查又要陷进去。不查吧，这嬷嬷该如何呢？总不能再赶出去，若是把这么一个知道极多隐秘的老太太扔在外面，无异于送她去死。

　　况且，这嬷嬷待在此处应当是在养老，如今出来这么久，都没人寻找，各处都透着异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李富上来与谢洵见礼，道：“回殿下，京城事已了。陛下对您的事情并没有疑心，命礼部，内务司主持丧事，六殿下督办此事。”

　　他倒是没想到是凌昱来操持燕王的丧事，想想他们是表兄弟，倒也合理。谢洵道：“辛苦了。燕王既然没了，不必再喊我殿下了。”

　　李富听了微微一滞，没再说什么。

　　谢洵看着李富，良久，终于问道：“瑛王那边，可听说过什么？”

　　“自我离开甘州府后，只在京城听闻瑛王要造反，再多便不知了。”李富道。

　　谢洵听着微微拧着眉毛，正思索间，他忽地瞧见李富神情有些异样。

　　“你想说什么？”谢洵问道。

　　李富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那日殿下晕了过去，瑛王似乎极其惊讶……”他将那天的事情讲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