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月上梢头,树影幢幢。杨舒窈频频望向房门,眉头山丘终是不得平复。
脚步声急匆匆传来,她眸光霎时亮起,待看清是谁后一顿,掩下失落问:“可是找到你家大人了?”
天冬愁色摇头:“不曾,我去了大人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大娘子,要不我们告诉徐大娘子吧,也好有个帮衬。”
“不可!”杨舒窈脱口而出,继而拎起裙子小跑出去,天冬见状紧忙追上。
街上依旧繁华,她急色掠过众人脸,盼着能见到那人。
她走得急,脚尖被地砖凹陷绊倒,摔倒之际被人扶住,担忧声随之入耳。
“怎的这般急,是出什么事了?”
杨舒窈瞬时抬头看去,眼眶蓦地红起,当即挥拳打在这人肩头怨道:“你可知现在几时了!”
女子俏声裹着不安,赵云苓将她小手握好,低声说:“对不住,突然有要紧事,所以忘了时辰。”
人能再见到就好,杨舒窈也不知怎的从傍晚就觉着心慌,现下有这人在身侧才心安了不少。
三人回府,赵云苓泡在浴桶中回顾之前,心绪杂乱纷飞。
巷口的乞丐听到叫声一怔,佝偻着背佯装没听到继续向前,只是急切的动作出卖他心思。
一双干净的手忽地扶在他手臂上,丝毫不嫌脏臭。乞丐眼眶酸胀,哑嗓想要挣开。
“脏。”
只一个字便叫赵云苓双目噙泪,她看向瘦骨嶙峋的男子,千言万语融成心疼:“哥哥……你不该躲的。”
“是该躲的,我如今,哪还配得上赵家。回去了,只会沦为谈资。”乞丐没再隐瞒,蓬乱头发下那双眼浑浊不清,早已没有往昔张扬。
三言两语彻底印证乞丐身份,赵云苓逼回泪花,强压下心头说不清的怅然道:“我说你配得上,便配得上。”
她将哥哥安顿在自己以前寻到的偏僻小院,又亲自去买了几身干净衣裳和吃食。
沐浴修面后,赵川连的模样显露出来。
大抵是老天怕她寻不到,二人的眉眼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赵川连过于瘦弱,有些脱相。
或许多日未曾吃饱过饭,他狼吞虎咽,几度噎到捶胸。赵云苓看在眼里,时不时帮他顺气添汤。
“哥哥,这阵子你且在这养着。你的腿,我会找好大夫帮你调理。”
字字关切,赵川连抬眸注视男儿装扮的妹妹,半晌过去摇头感慨:“你不该的。”
“是该的。”赵云苓学着方才哥哥的话应下。
不大的方桌上诉说出赵川连这几年的经历,以至于误了回府时辰。
念及府上的人,赵云苓起身道别:“哥哥,你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川连送妹妹到门前,指尖抠住门边问:“孙六姑娘……成婚后过的可还好?”
“听舒窈说,尚可。太子并未强求与她同房,又有齐元妃在旁,料想受不了委屈。”
舒窈二字唤醒赵川连幼时记忆,他抬眸看向妹妹:“你刚刚说的可是杨小娘子?你与她……”
赵云苓颔首,抿嘴轻声告知:“我与她,成亲已有一年多了。”
咚咚叩门声唤回赵云苓心神,她扬声道:“谁?”
“赵云苓,洗好就出来,莫要着凉了。”门外传来提醒,她惊觉水温变凉,应声起身更衣。
她将门打开,身上没有热气,杨舒窈便知她不对劲。
直到二人躺在床上,她才憋不住说:“赵云苓,你可是还为孙六姑娘伤心?”
身侧问话与夜里哥哥的声音重叠,赵云苓蹙眉低喃:“是我漏算一步,而今也算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官家有意与孙家结亲,六姑娘明理,定不会任性而为。她或许是同齐元妃约定了什么对她而言颇为重要的事,两人各取所需。”
齐妃的确对孙秋虞百般维护,一文一武都是朝廷重臣,明面上太子似是坐享齐人之福,可暗地里,又不得不让人捉摸这二位妃子是否通气。
这也是前些天赵云苓想通的,纳两妃,不过是孙秋虞识大体之下的私心罢了。
杨舒窈听着说辞入神,她知这人心思重,为了自己还特意装作一副轻松架势。
但愿真像她所说,想明白了,不再忧心。
次日清晨,院门被人敲响,赵川连蹒跚到院中不敢开门。
料想到会是如此,门外人悄声自报家门:“三郎,是我,孙二郎。”
赵川连恍然想起那日男子,半信半疑靠近透过门缝确认:“你是孙家二郎?”
“是,云苓有公务走不开,我下了早朝便过来了。”
门小心打开,孙景同终是见到久违的友人,心下感慨。
“我自己可以的,不用你们这么劳心。”赵川连带孙景同与他身后的人进屋,后者放下吃食糕点笑说:“云苓紧着你,自是不会让你奔波,跑跑腿的事交给我就好。”
说罢他指向身侧之人介绍:“这位是孟大夫,常年随军出征,对这骨伤最在行。”
孟大夫瞧着赵川连觉着眼熟,可又记得孙大人叮嘱,颔首多言上前看诊。
“这位郎君的骨伤太久,应是受伤时未有好好正骨疗养,如今骨折处愈合,才落下顽疾。”
“那有办法痊愈吗?”孙景同问。
孟大夫摇头:“痊愈无法,只能从旁处调理,缓解一二。”
“那就缓解,总比现在拖着条伤腿强。”孙景同抬手拍在赵川连肩上宽慰,“你只管放心,不会再有事的。”
久违关心将他熨帖,赵川连笑着点头。
孟大夫将赵川连伤腿用木板固定,叮嘱多用拐杖助行后留下药方与特制药膏离去。
房内静下,赵川连看着气宇轩昂的男子,既心羡又抱憾。
孙景同哪能不知他心思,不料昨日猜测竟成真,就是不知云苓到底要作何打算。
“云苓,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吧。”
听出他意思,孙景同解释:“知道身份的人目前只有四人,你爹娘,我,还有杨氏。”
“六姑娘不知道?”赵川连诧然。
这二人幼时交好,孙秋虞又喜跟在妹妹左右,怎会不知。
“是,她不知。”孙景同叹息,“要不是我找到的云苓,恐怕连我也要被蒙在鼓里。”
还没等赵川连深思,对方的话便让他怔住。
“就为了此事,云苓当初拒了我祖父提亲,不然现在虞儿就是赵家人了。”
赵川连暗自思忖,按理不该,就算六姑娘知晓,也定会帮妹妹隐瞒,为何不告诉呢。
“云苓,我瞧你最近疲累,可是有忧心事?”太子府庭院中,赵云苓端坐在石凳上顺势接话:“许是吧。春困秋乏,我也免不了俗。”
太子注视这人容颜,目光些许恍然:“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你都成亲一年多了。”
近日听这种话太多,字字敲在赵云苓心头,好似催她。
“我还记得初见四姑娘时,春寒料峭,枝丫屋檐上的雪刚化。她虽未及笄,却已经生的比梅花还艳。”
幽幽声仿若从远处飘来,赵云苓不动声色敛神明示:“殿下府上二位太子妃都是天姿国色,就莫要再说毫无音讯的人了。”
自知失礼,太子愧赧道:“抱歉,是我越礼了。”
“府衙内还有公务,臣先行告退。”赵云苓起身走出庭院,路过侧院时余光注意到说笑的人。
清浅笑意融了女子眉间的雪,一袭落叶黄长裙,犹如仙子。
孙秋虞含笑移目瞥见远处背影,唇边弧度渐淡。
“看来是说完了。”齐妃托腮道出大胆言论,“你说这太子殿下别再是把赵大人当四姑娘,整日里睹人思人。”
孙秋虞轻叹:“就连我也时常恍惚,更何况是殿下。”
齐妃闻言了然,继而又问:“你家可是有人伤了?”
孙秋虞茫然:“为何这么问?”
“你哥哥今日带走了回来探亲的孟大夫,好端端地请大夫,还不是伤了?”
她听后刚想摇头,末了却改了主意。“应该是了,改日我回娘家看看便知。”
府衙内宅,天冬抱着赵府刚送来的布匹说:“总觉着大人最近古怪,昨夜还那么晚归。你说……大人该不会去乐坊瞧小姐们去了吧。”结果话音刚落他就被拂冬打肩。
“胡想什么呢!姑爷哪是那种人。”拂冬气不过,拎着盒子快走几步。
天冬忙跟上,嘴里还嘟囔着:“我现在跟着大娘子的时候比跟大人还久,我都怕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瞧你这怨劲儿,跟个小媳妇似的。”
“哪啊!你可别乱说!”
“你俩说什么呢,从老远就听着天冬这大嗓门。”杨舒窈抱着简简在院里打趣。
拂冬接话:“是在说姑爷不要他了。”
“大人才没说!”天冬说完看向杨舒窈,“大娘子,徐大娘子差人送来布匹,您是现在看还是过会儿再说。”
“现在看吧,再往后天凉了,早些给赵云苓做几件秋装也好。”
杨舒窈这话一说换来拂冬偷笑,她小手轻拍孩子问:“你笑什么。”
“我笑啊,姑娘现在越来越有大娘子的架势,都知道疼姑爷了。”
杨舒窈面颊飘红,娇哼一声嗔道:“我看你才是越来越放肆了呢!”
孩提不知发生何事,直挥着小拳头,杨舒窈见状腾出只手握住她小手哄说:“我们这就打坏人!”
院里热闹,赵云苓望着满脸笑意追赶的人,眼底生出几分不舍。
哥哥失而复得,那她是不是……该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