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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跳入陷阱 ...

  •   秦寿的年纪真的对得起他的名字。他已经六十多了,人却还精神得很。而且色心不死,是个地道的老色鬼。

      这个老色鬼虽然不像秦峰,对别人的妻子有着过分的热衷。但是如果令他动心的恰巧是别人的妻子,而那个人又不难对付的话,他的心还是会痒痒的。自从他担任了凤凰谷分店的店主,这四五年来,染指的女人不在少数,杀人夺妻的事也做了两起,而报应却始终没有降临。

      也许送钱赌坊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凶悍且神秘,人脉广阔到视人命为儿戏。

      人脉往往是需要钱来铺的。

      所谓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管着的时候,秦寿就是凤凰谷边的土皇帝。

      他有钱,当然就可以过着皇帝般的生活。

      就算他长得尖嘴猴腮,一脸颓气像只老山羊,也绝没有人敢嘲笑他。

      鉴于天气炎热起来,生意没有之前那么火爆。所以这位土皇帝的日子没有以前那么舒适。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乐子可寻的,更有一些,是主动送上门来。

      白天的赌坊当然没有晚上热闹,特别是老板和伙计都要补眠的时辰,来个客人很不容易。

      墙角的那位小姑娘,已经坐在桌边数了很久。

      她只有十六七岁,过肩的头发松散着,编成麻花形状的发带随意地放在桌沿。双颊有着可爱的酒窝,微微咧嘴,就像锥子揪出来的那样。身上略胖一点,肤色健康,白里透红。橙色的纱衣在前胸拉着细带,薄而不透,刚刚过膝,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腿。

      她赤着脚丫踩在同色的布鞋上,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却是严肃又认真。

      不管别人怎么想,都在一心一意地做着自己的事。

      背上已经被汗湿透,手臂也沁出点点细珠。

      可是她并没有停下来。

      她的手边有一个橙色的绸袋,前面放着一只空碗。

      绸袋有两个手掌那么大,里面塞得满满的葵瓜子。

      这位小姑娘就不停地把它们从袋子里抓出来,然后剥出仁来,一边数着,一边放进空碗里。

      她数得很仔细,像是生怕少了一粒。

      她做得又慢又磨蹭,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才剥了一小半。

      可是她依然乐此不疲。

      居然有人到赌坊里来,不是为了赌钱而是为了剥瓜子,这当然令人很好奇。

      为了拒绝她,秦寿开了五十两的高价,而这个小姑娘,居然毫不眨眼的应了下来。

      好奇心是令人兴奋和痛苦的,它一定要有答案才值得。

      可是这个小姑娘完全不像想要告诉他们的样子,也不情愿作任何解释。

      所以他们只好忍住不问,去看她的腿。

      小女孩的腿,偶尔还是会有点看头的。

      天气太热,动一动就滚了一身的汗珠子,晨起的风又躁,所以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异样的他们,通通各自趴在桌边昏昏睡去。

      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圆滚滚的脑袋,笨拙的大嘴,低着头不敢抬起,分明身材高大,却一副很温和的样子。

      这男人是个和尚,穿着草鞋,戴着草帽的和尚。

      和尚的身后背着沉重的灰色布袋,沉得快要将他的腰压折。

      在他走动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响。

      那是银子的撞击声,听到它的人们通通来了精神。

      秦寿捋了捋胡子,示意他们不要动。

      这个和尚对他们的骚动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小姑娘的对面坐下。

      小姑娘面前的碗还只是半满,他却说:“够了。”

      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怯意。

      他像是很怕这位小姑娘,又像是害羞。

      脸上红晕浮现,小姑娘歪过来头看了看,笑道:“好吧,一百三十四。”

      她在报碗中瓜子仁的数量,而那个和尚木讷地点了点头,从肩上将布袋卸了下来,并且脱了草帽。

      他从里面掏银子,掏了所有的银子,只有一百三十两。

      和尚有些为难地看看小姑娘,小姑娘大方地摆手道:“没关系。”

      听了这话,和尚露出欢喜之色,恭恭敬敬地将那一百三十两整齐地放在桌上。

      上面有他的汗,锃亮锃亮的光表明,那的确是真正的白银。

      难道,有人要用一百三十两银子换一百多粒瓜子仁?

      和尚用他的实际行为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捻着它们,一粒粒地往嘴里送,那表情就好像在吃山珍海味,在吃鲍参翅肚。

      秦寿活了一把年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他的手下当然就更没有。

      举止奇怪的人,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将那一百三十粒瓜子仁细细品尝完的和尚意犹未尽地闭着眼睛,小姑娘笑咯咯地拿袖子替他擦嘴。

      和尚突然愣了愣,站起身来。

      秦寿和他的伙计神色突变的全神提防,将手都按在了腰侧的兵器上。

      那名高大的和尚羞赧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步行至小姑娘身前,跪了下来。

      他并不是经常跪人的,他一向跪的只有佛祖。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就说明他的内心深处有着深深的悔意。

      小姑娘毫不惊讶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因为多吃了我四粒瓜子仁?”

      和尚道:“是的。”

      小姑娘继续问:“你的布袋里是不是还有银子?”

      和尚越发羞惭:“没错。”

      小姑娘道:“这有什么,这样就该死了吗?”

      和尚道:“说好一两银子,一粒瓜子,我贪了四两银子,占了施主的便宜,当然该死。”

      小姑娘趿上鞋子,爽快地喝道:“好,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那名和尚便口吐白沫地倒了下去,像只乌龟四脚朝天,一动不动。

      这种样子的死法,既没有尊严,也很难看。

      崔歌就是这么死的。

      在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他的敌人,还有一堆苍蝇,在他还没有彻底断气之前,就嗡嗡地飞来,萦绕在他的周围,停驻在他的伤口上。

      他可以清楚地闻到□□因为腐烂而发出的腥味,它们是被它吸引的。

      崔歌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完全没有办法。

      他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也没有办法招架,只有在死亡来临之前,承受这些痛苦。

      而他的敌人,则一直满意地盯着他的面容扭曲的样子,好似欣赏美景。

      同样的场景,再度上演,无论后续如何,心虚的人总会有所反应。

      骗得过一时半刻就足够了,在秦寿身后的一名文弱青年神色大异地快步上前,查看实况,而除他之外的,都在后退。

      小姑娘当即追上步子,喝道:“是你!唐鹰,给崔歌下毒的人,就是你!”

      暴露的唐鹰恼恨地扑了过来,扬起了手。

      几枚细针都飞进了草帽。

      倒在地上的和尚竟然飞速地爬起来,英雄救美。

      这种身手,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都未必做得到,更别说一个笨笨傻傻的和尚。

      突然间,有人明白了他的身份,大呼出声:“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根本没有中毒,他只不过倒在地上装乌龟而已。

      说到底,蜀中唐门还是一块值得骄傲的招牌,唐鹰的独门秘技,毒方又没有外流,怎么会被外人做出一模一样的。

      明白上当的唐鹰已经没有后路可走。

      老实和尚的招式,绝不像他的外号那样老实,而这名小姑娘,当然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看颜色,她应该是七色堂堂主之一,澄(橙)明堂的燕窝。

      有冰糖当然会有燕窝,由此可见,她们应该是相当好的手帕交。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燕窝会对此尽心尽力。

      她像是将此事视作送给陆乐两人的一份大礼。

      只要抓住了唐鹰和秦寿,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搞明白一些事情,就此抓住真凶亦不无可能。

      也许,陆小凤可以高枕无忧地等着他们回来,而不必忧心分身乏术。

      毕竟,他在相亲,他的朋友,都会来看望他,无论千山万水。

      而现在他最想念的,只有一个。

      他的指上,正戴着他相赠的戒指。

      每当陆小凤低头望见的时候,心里都会觉得很安稳,很温馨。

      当他摸着那颗红宝石,他更会觉得狡黠和得意。

      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冬日里的围炉边,体贴相偎的暖意。

      花满楼永远是那么祥和,充满宽容。

      和他在一起,浮躁的心也会变得宁静和纯净。

      再过两日,到七月十五,玉翠城中也会放河灯。

      陆小凤想起上回和他在一起数河灯时的心情,那种激荡着他的情绪,让他舍不得再等下去。

      他和花平应该也快来了,作为最好的朋友,怎么能不去迎一迎?

      冰糖像是看穿了这份心思,很快地道:“你走吧,我没关系。”

      陆小凤明白她在说什么,跟道:“你一个人看河灯,也没关系?”

      冰糖应道:“没关系。”

      为免打草惊蛇,暂离此地是最合适的做法,况且,冰糖也很想快些见到花满楼。

      在传说里,小凤凰和七童的名字总是联在一起。

      提到他,他的风评甚至比陆小凤还要好上几分。

      提到他,陆小凤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一堆。

      这勾起了冰糖极大的兴趣,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因此她完全能体会陆小凤的心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比陆小凤更早一步,遇见这个人。

      七月十五的夜市,比往常的任何一天都要热闹,孔雀桥边更是挤满了。

      从织锦街走来,独自游荡的冰糖心内惴惴,莫名不安,在上桥时,撞进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的身上,有幽幽的兰花香气。

      冰糖记得,陆小凤说过,花满楼很喜欢兰花。

      当她嗅到这股味道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便一口叫了出来:“是花公子么?”

      那人扶住她的袖了,愣了一愣,怔道:“你是?”

      冰糖抬头,看见一张明媚的面容,柔和得像水墨画勾勒出的朦胧。他的眼睛深如潭水,亮如皎月,泛着盈盈的笑意。

      他比任何君子都要谦和与完美,这样的人,居然是个瞎子。

      冰糖惋惜地低叹一声,然后感到非常惭愧。

      她为刚才有那样的心情而觉得亵渎和羞耻

      花满楼并没有在意这些,避而不谈道:“姑娘,请问……”

      冰糖急忙通报姓名,因为是他,而使得她有几分羞怯,她偏过头去,低声道:“我姓乐。”

      花满楼浅笑道,轻轻摇扇道:“闺名可是冰糖?”

      冰糖喜不自禁地抬眼:“正是,花公子居然知道?”

      她一想有可能是陆小凤告诉他的,急走几步,上桥,去张望他的影子。

      花满楼在身后轻拉她的袖子,劝道:“乐姑娘,陆小凤的确在找你,不如随我去吧,花平!”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快步粘过来,在前边引路。

      冰糖于是乖乖等着跟随。

      在低眉敛目之时,只顾得羞涩的她没有发现,身旁花满楼于一瞬浮现的淫邪笑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跳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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