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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辰前夕(二) ...

  •   “怎么,”男人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牟宁天,嗤笑道:“尚家的饭就那么好吃,让你这么轻易就忘了你的目的。”
      “没有,”牟宁天跪得笔直,“未曾忘记。”

      男人半蹲着,打量了晕倒在地上的尚景山片刻,站起身时说:“倒是随了我那个妹妹,长得不错。”
      牟宁天没说话,视线从旁边的人身上掠过,眼神无波无澜:“师傅,明日是他的生辰,尚家邀您去……”
      “邀我我就去?”男人目光狠厉,“我曾说过,我去尚家之时,将是血洗尚家之日。”
      跪在地上的牟宁天身形挺拔,一直没有回话。
      男人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试探:“怎么,朝夕相处,你们还真的生出来些兄弟情?”
      “没有。”牟宁天这样说。
      男人继续说:“你对他们一家有没有感情我不管。人么,感情是一回事,但是身上的责任又是一回事,这个你明白吧。”
      “明白的,”牟宁天回答说。

      男人的视线落在牟宁天身上:“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不会去,而你依旧是来了。”男人说着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说你的目的。”
      牟宁天微垂着眼眸,好似什么都不入眼。听见男人的话,他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声音很低:“师傅,当初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药。”
      男人无所谓道:“自然是解药,不然他怎么会痊愈的那么快。”
      再开口时牟宁天喉咙梗了一下,他抬眼看向男人的方向,说:“他并没有痊愈。”

      闻言男人看向倒在地上的人,这是与他有着同源血脉的亲人,是他疼爱了很多年的妹妹的孩子。
      可是他却一点该有的疼惜也没有。
      “你所理解的痊愈是什么意思,之前他已经快死了,现在活蹦乱跳的,怎么不算,”男人笑道,“只要还有条命在,不就是值得庆幸的么。”
      牟宁天问道:“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即便身边没有我也不会受影响。”
      男人探究的视线落在跪的笔直的人身上,盯了他很久,说:“如果我说你们的命是被绑在一起的,想要分开的话就必须有一个人死,那你怎么选。”
      牟宁天眉头极轻地蹙起,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说:“我生与我死,对我而言并无差别。”

      不待男人再开口,牟宁天屈身抱起昏倒的尚景山,起身后说:“师傅,我先带他回房间,等他醒了,我们便离开。”
      男人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漆黑透亮的小瓶子,丢到了尚景山的胸前,“这是你的药。”
      “谢师傅。”牟宁天颔首。

      彼时迟域紧紧攥着陈墨的手腕坐在人家的屋顶,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字不漏,后来沉思片刻,肯定道:“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陈墨盯着自己的左手,说:“你这个手是多余么,不想要了么。”
      迟域低头一看,眼神极其迷茫地眨了两下,偏手还不松开,无辜地说:“礼尚往来,刚刚你也牵我了。”
      陈墨挣了挣,一时间竟没挣开。他皱着眉看向迟域,说:“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迟域可怜巴巴:“我恐高。”

      恐XX高,刚刚轻轻一攀就上了人家的屋顶,还完好无暇地冲着下面的自己伸出手,怎么看都不是恐高的模样。
      陈墨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腕,冷声说:“松开。”
      “好吧,”迟域觉察到再不松开可能会有血光之灾,立马趁着某人还能言语沟通的时候见好就收。

      被攥了许久的手腕泛着湿热,袖口皱着,陈墨刚想捋一下袖口就再次被迟域抓住。
      迟域:“我刚才拉你上来了,你现在得帮我下去。”
      陈墨:“……”

      话是这么说,刚说完迟域就跳下去了,动作很轻,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然后,他对着还在屋顶的陈墨张开了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陈墨懒得理他,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却被迟域托了下腰。借着迟域的力气,他落在地上,一点力气也不废。

      迟域凑近陈墨轻声说:“你猜我身上有什么。”
      陈墨瞥了他一眼,径直向正门口走去。
      “你看,”迟域快步追上去,将手里的东西晃在陈墨眼前,说:“系统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这么快就给了我们一袋银子。”
      陈墨并不觉得这袋银子有什么用,即便他们再次回到了熙攘的集市上。
      迟域托着钱袋看向四周,颇有一副纨绔子弟既视感。
      路过一个客栈,迟域停下脚步,顺便伸手够了下陈墨的手腕,拽着人家不松手,迫使他也停下来。
      “我请你住客栈,怎么样?”迟域大方地说。
      “不需要,”陈墨挣开他的束缚,想要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再次被迟域拽住,“你累了,需要休息,”陈墨听见这么一句,接着就被拽进了客栈。

      结果迟域说的大方,进去竟然就要一间房。
      小二看着这两个人的衣着外貌,怎么看怎么也是富家公子,结果两个富家公子挤一间房。
      陈墨在后面说:“两间。”
      迟域在前面冲店小二笑着,说:“我付钱,一间。”

      所以两个人被带进了一间房,刚关上门,迟域就解释道:“你休息,我在窗边盯着,牟宁天和尚景山走的时候我们也回去。”
      陈墨看着窄小的床,显然是对上次和迟域躺在一张床上心存芥蒂。
      半晌,迟域败下阵来,他说:“你休息吧,我再开一间房。”说完就推开门走了。
      陈墨对于他的这个转换还有点不习惯。纸糊的窗户上映着的人影逐渐消失,陈墨回过神来,动了动发酸的膝盖,侧身躺在了床上。

      然而迟域并没有乖乖地再去开一间房,他独自去了集市上,找到了最初看了很久的发簪那里。
      守着摊子的是个大娘,见到迟域朝这边走来,大娘热情道:“给心上人买个发簪吧,三千青丝为君独挽,送给心上人,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迟域细细看过每一支,最终视线落在极为朴素的木簪上。他拿起木簪,说:“就这支。”
      大娘并没有夸赞迟域“公子好眼光”,相反,他看见迟域拿着的素簪子皱起了眉,嗔怪道:“公子真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这般素净普通,定然不受喜欢。”
      迟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他依旧拿着木簪,两只手比划了一下,说:“那依大娘看,这木簪给男人戴呢?”
      “原是买给公子自己的,我这老嘴话太多了,公子别介意,”大娘连忙说道,“这木簪给男儿戴的话再合适不过了。”
      “好,”迟域大方地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大娘,说:“有缘的话,我会再来买的。”

      回客栈的路上,迟域路过一间茶馆,偶然听见两个人的议论。
      “你刚才看见没,牟家的那个孩子领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回了他们家。”
      “那孩子我知道,叫牟宁天,他能领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回家?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有过朋友。”
      “那就稀罕了,我还觉得得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我也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话说这牟玄也是够耐得住的,这么大的宅子,就他和他儿子两个人,也不嫌空旷。”
      “那牟玄也奇怪,平时没见他出过门,偶尔出来一次,见谁也不理。”
      “算了,牟玄也是个可怜人。”
      ……

      牟氏祖上是在宫里做差,曾辅佐了两代君王,告老还乡的时候君王赐府邸一座,良田数百亩。
      而他们口中的空旷的宅子,就是祖上留下来,君王赐予的。
      历经几代人的更迭,如今里面只有牟玄和牟宁天两个人。

      确实是空旷,偌大的府邸,但凡再多几个人,就得是大房二房争宠,几个孩子争夺家业的场景。
      本来还是有一个奶娘和一个管家的,但那都是牟宁天小时候的事情了。就好像忽然的一天,奶娘和管家都走了,宅子里只剩了他和牟玄两个人。

      历经数年,这处宅子终于有了第三个人的踏入——尚家小少爷。
      却不待他四处张望一番,先被人打晕了。

      牟宁天抱着尚景山回了房间,将他平放在床榻上。后垂眸看了他片刻,弯腰替他整理了衣服。
      尚景山买的糖画一直没舍得吃,路上太阳高照,糖画一点点化掉了,些许糖渍粘在了他的衣襟。
      牟宁天的指腹掠过那处,起身时指尖一片黏腻。
      偏他还离不得,只能一直在旁边守着这人。

      尚景山醒得很快,大概是因为认床,察觉到床不舒服的那瞬间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环境,他腾地坐起身。
      直到看见旁边的人影,即便视线还不太清明,那瞬间他依旧放下心来。
      平缓了片刻,尚景山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牟宁天:“不知道。”
      “哦,”尚景山没有丝毫怀疑,他又看向这间屋子,好奇道:“这是你的房间?”
      “嗯,”牟宁天淡淡道。

      尚景山眼睛转来转去,看着这简陋的摆置,说:“我记得母亲说过,她家不穷的呀。”
      牟宁天没理他,说:“醒了就走吧。”
      “走哪里?”
      “回山庄。”
      尚景山:“???”
      “你在说什么,我刚来,我还没见到那个人呢,就让我回去?”尚景山不可置信道。
      “我父亲不在,”牟宁天说。
      “我不信,是不是他不想见我,肯定是,他在哪,我要找他理论,”尚景山风风火火地下了床,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走,刚走几步就顿住了——他不能远离牟宁天。
      牟宁天看向他,重复说:“我父亲不在。”
      “好吧,”小少爷从善如流,老老实实坐回床上穿鞋。

      牟宁天看着他的动作,等他穿好后说:“走吧。”
      尚景山没动,他拍了拍床,说:“这床这么硬,你一直都这样睡吗,那你晚上怎么能睡得好。”
      牟宁天:“我不觉得硬。”
      “骗人,”尚景山撇着嘴说,“怎么可能不觉得硬。”话音刚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凑到牟宁天旁边,说:“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你父亲他虐待你?”
      牟宁天没说话。
      尚景山贴心地以为他这是默认了,搭上他的肩说:“没关系,以后你和我在一起,没人敢虐待你了。”
      牟宁天将尚景山的胳膊丢下去,垂下手时指尖还带着糖的黏腻。他搓了搓,面无表情地说:“走了。”
      尚景山不得不跟上。

      出了房间,尚景山得以四处看看,但是眼看着牟宁天要将他带出去,他连忙拉住牟宁天,双手环着人家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说:“你带我转转这里嘛,很快就能转完,我想看看。”
      牟宁天被他磨得败下阵来,远远地看了眼师傅紧闭的房门,将尚景山带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大片花,深红色的花瓣争相绽放,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尚景山刚想蹲下身仔细地瞧瞧,就被牟宁天托着胳膊肘拽起来了。
      “干嘛,”尚景山不满道。
      “该走了,”牟宁天说。
      尚景山拧着眉质问他:“我就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你怎么这么小气!”
      牟宁天的心极轻地被扯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该走了。”
      “好吧,”尚景山见说不动他,气鼓鼓地先往前走了。

      此时的迟域还刚从集市离开,带着木簪,还有各种糕点。
      陈墨睡眠很浅,他本以为醒来后一定会看见房间里的迟域,甚至他都想好要说什么样的话了。
      可是却没有。
      当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他很难形容那种感受。
      好像并不是轻松。
      至于是别的什么,他也不知道。

      门外投映着若有若无的影子,陈墨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的迟域。

      迟域两手都拎着糕点,看见他,立马委屈道:“刚才把银子花完了,没钱再开一间房了。”
      陈墨觉得他说不出来“你可以进来”这样的话,他想了很久,说:“买这些做什么。”
      “给你吃,”迟域挤进门,将糕点上的细绳解开,说:“听说这是这条街上最好吃的一家糕点,你快尝尝。”
      陈墨看着他的动作,说:“我不爱吃。”
      迟域跟没听见似的,毫不在意,说:“你吃几块,垫垫肚子。”

      趁着陈墨坐下的时间,迟域绕到他身后,说:“别动,你头发乱了。”
      说着,他将陈墨发间本就有的玉簪取掉,换上了自己买的木簪。

      陈墨对这个毫无察觉,他也不知道头发是固定程序,只以为是真的乱了。只是在最后出房间的时候他无意间瞥到了那支被随意丢弃的玉簪。
      他落在迟域身后,抬手碰了碰发间的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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