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星森

3、C03

　　群星传媒的大会议室里，惠笙和小姨坐了。漂亮的前台小姐给她们倒了茶来，抱歉地笑：“杨导还有个会没结束，请两位稍等片刻。”

　　惠笙和小姨都不赶时间，自然无妨。

　　小姨喝了杯茶，起身出去找卫生间，留惠笙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等。

　　那叠剧本惠笙也带了来，等待的时间里，她把剧本又翻了一遍。

　　“那这事就这么办吧。”有人推门进来，“还有明晚的那个慈善晚会帮我推掉，我要去见……”对方察觉到会议室里还有旁人，顿时住嘴。

　　惠笙看着推门进来的那个人，他绝对还没有三十岁，高大挺拔的身材，头发梳理齐整，白色衬衣松了两粒扣子，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好看的小臂肌肉线条，他的手正搭在门把上。

　　“等一下我再跟你说。”他挂掉了手机，又问惠笙，“你是谁？”

　　惠笙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要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想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她本想说她是来见杨舟成导演的，但话到了嘴边上，却变成了：“我是惠笙。”他说。

　　“惠笙？”对方饶有兴致，“这个姓不多见啊，我记得香港有一个女星叫……”他一时想不起来。

　　惠笙替他答道：“惠英红。”

　　“对，惠英红。”他的视线扫过惠笙的脸，“你不是我公司里的人吧，我对你没有印象。”

　　惠笙承认：“不是。”

　　他点了点头，又指了自己：“我是李峻泽。”

　　就算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惠笙依旧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只能说：“您好。”起码还是要礼貌。

　　她的礼貌又让他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他说。

　　惠笙莫名其妙，不过一句“您好”，怎么就显得她有意思了？

　　幸好郁祥文和杨舟成导演过来了。

　　“咦，峻泽，你怎么在这里？”杨舟成导演拍了拍李峻泽的肩，“你来得正好，我们找到了小雪的演员。”他指了会议室里的惠笙。

　　“原来是她。”李峻泽笑了，“你们要是不用她，我也想把她介绍给你们呢，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你们已经见过啦？”郁祥文笑道，“那更好了。惠笙，这是我们公司的李总，这部片子就是他投资的，大制片人。”

　　原来是撞到大老板了。惠笙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惠笙，剧本你看了，怎么样？接不接？”杨舟成导演问她，亲切得仿佛是对自己的女儿。

　　李峻泽有点惊讶：“你还没答应？”他问惠笙，“你知道有多少演员想要这个角色吗？但我们杨导却偏偏看中了你，你还犹豫？”

　　惠笙依旧犹豫：“可我从来都没有演过戏，我怕自己做不来。”

　　郁祥文和杨舟成导演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我们要的就是不会演戏的演员。”

　　当时的惠笙还不太懂他们这句话的意思，还腹诽他们是不是疯了。

　　李峻泽劝她：“你要相信杨导他们的眼光，你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惠笙受宠若惊：“我有吗？”她不过一个平凡的女大学生罢了。

　　李峻泽微微一笑：“你有。”他一眼就看出来杨舟成他们看中她什么了。

　　杨舟成导演干脆再下血本：“我把剧本大纲给你看看。”

　　惠笙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摆摆手：“不用了杨导，我接这个角色。”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郁祥文甚至和杨舟成导演击掌庆祝。

　　惠笙笑：“像我这样的人应该也不难找吧，怎么搞得你们好像都挖到宝了一样？”

　　李峻泽看着她轻笑：“你错了，郁导和杨导跑了全国各地，面试了不下上千个女演员，可都没有能入他们眼的，你说，找到你是不是挖到宝了？”

　　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惠笙没听出来，郁祥文和杨舟成导演却同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等惠笙和她小姨离去，杨舟成导演同李峻泽说道：“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李峻泽不以为意：“她既然已经踏了进来，就不能说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

　　眼看杨舟成导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又笑着保证：“起码在她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我不去招惹她，这行了吧？”

　　杨舟成导演没好气：“你等着吧，总有你栽跟头的那一天。”

　　在合约上签了字之后，惠笙约姜婧出来吃冰。

　　冰淇淋店小小一间，只能坐四五个人。惠笙和姜婧占了最里面的位子，两个人点一只香蕉船，拿绿色小勺挖着吃。

　　姜婧已经知道她要去演电影的事，微信上说不清，所以约出来当面聊。

　　“你现在应该多签几个名字给我，等你以后出名了，我可以拿去卖钱。”姜婧充分发挥她的经营之道。

　　惠笙笑：“放心，我要是真出名了，你让我签多少我也会签的。”

　　姜婧冲她皱皱鼻子：“以后我就要从电视上看你了，看你跟各路男神搭戏。”

　　惠笙咽下一口冰淇淋：“你想多了，只是签了一部电影，以后还演不演都难说呢。”

　　姜婧给她打气：“以你的出色外表，肯定会一炮而红的。以后我也能指着电视跟人家说，‘看见没？这个大美女我跟她是朋友呢’。”她故意捏着嗓子搞笑。

　　惠笙哈哈笑了，引来店主侧目。

　　“对了，你什么时候进组？”姜婧问。

　　“下个月，”惠笙说，“我爸妈坚决要求不能耽误我正常上课，导演说我的戏份一个月之内就能够完成，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的话。”

　　“那我走那天你应该还能去送我。”姜婧算了下说，然后又笑，“叔叔阿姨知道你要去演戏，肯定第一反应都不大高兴吧。”

　　惠笙笑着摇头：“他们都觉得我是不务正业。”

　　“老一辈的想法，正常。”姜婧说，又问她，“知道跟你对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惠笙又摇头：“我一个新人，他们不会跟我说许多的，估计要到进组那天才会知道。”

　　姜婧将剩下的那颗樱桃捏着杆儿递给了惠笙：“没事，谁都是从新人期过来的，吃了这颗樱桃，我祝你以后大红大紫，多赚钱。”

　　惠笙才要说她没有多少片酬，就听姜婧又补充了句：“等你成了富婆，记得包养我，我不想努力了”

　　惠笙哑然失笑，但还是一口答应：“没问题，以后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你一口粥。”

　　姜婧故作惊讶：“什么？你吃干的，就让我喝稀的？惠笙，绝交吧。”

　　惠笙没有等到进组才认识主演，开拍前一周，郁祥文导演通知她去参加剧本朗读会，她第一次见到了刘纯羽。

　　同她不一样，刘纯羽是童星出身，又念的电影学院表演专业，可谓是专业人士。第一天朗读剧本，她标准的台词表演就让惠笙汗颜。

　　惠笙的普通话是过了二级甲等的，但南方人的口音始终让她无法做到字正腔圆，偶尔还是会平翘舌不分，前后鼻音混乱。

　　不过杨舟成导演却说，让她就保持这样，符合戏里她小镇姑娘的身份。

　　惠笙记得很清楚，第一天朗读会结束后，身穿白色蓬蓬纱裙的刘纯羽第一时间就过来向她搭话：“你好，我是刘纯羽，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看着以前只出现在电视里的面孔如今就笑盈盈摆在了自己面前，惠笙手忙脚乱地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惠笙。”

　　“惠笙。”刘纯羽念了下她的名字，视线落在一旁的名牌上，她笑靥如花，“你的名字真别致。”

　　惠笙鼓起勇气也夸了她：“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所以我总爱穿白色的衣服。”刘纯羽笑嘻嘻地说，拉了下她的蓬蓬纱裙。

　　惠笙由衷赞赏：“很漂亮。”

　　刘纯羽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两万块呢，瞒着我妈买的，不然又要说我挥金如土了。”她吐了吐舌头。

　　刘纯羽的妈妈就是她的经纪人兼生活助理，从她出道至今，一直负责打理她的一切，这是惠笙后来才知道的。

　　“有没有空，一起去喝杯咖啡？”刘纯羽主动邀请她。

　　惠笙老实道：“我不喝咖啡。”

　　刘纯羽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拍了拍惠笙的肩：“那我喝咖啡，你喝果汁什么的。”

　　她和刘纯羽就是这样熟络起来的。

　　成名好多年后，惠笙还是会觉得自己运气好。被大导演相中，非专科出身，可第一部作品就为她拿下了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配角，作品还获得了当年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名副其实的开门红。

　　更难得的是，她还同刘纯羽成了好朋友。众所周知，这个圈子里友谊难得，多的是塑料情，可偏偏她和刘纯羽是例外。

　　她上台领奖，刘纯羽在下面哭得妆都花了。有好事媒体添油加醋，说刘纯羽演技不敌新人，伤心落泪。可惠笙心里清楚，她是真的为自己高兴。

　　媒体不知道她这部电影拍得有多辛苦，刘纯羽却一清二楚。没开拍之前，杨舟成导演和蔼可亲，片场里却如同铁面判官，在他的监视器里没有演员不NG。初次演戏的惠笙没少被他叫停，新人会犯的错误她一个不漏，常常被批评得躲到角落里去哭。

　　这天她因为又一不小心就走出了监视器范围，本来这条就已经NG了五回了，眼看就要过了，却在她这出了岔子。杨舟成导演气得将对讲都扔了，铁青着脸叫了停，把惠笙喊过来又是一顿骂。

　　恰好李峻泽带着饮品西瓜来剧组探班，她趁机躲到了化妆间。化妆师姐姐们也出去吃瓜了，她正好放肆哭一场。

　　本以为短时间内没人会来，结果她正哭得伤心呢，化妆间的门吱呀一声响，她抬起头，泪眼朦胧间就看见了李峻泽那张带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