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界的凑活》雁归湖滨

71、第 71 章

　　伊诺克以为那小男孩儿拿到签名就该走了，但他没有，而是仍然盯着阿斯塔。伊诺克微微地皱眉；他一发现这一点，就觉得很丢人，又努力把眉头舒展开。
　　“格林格拉斯小姐，”那小男孩儿说，“我听说您上学的时候当过斯莱特林队的队长……”
　　伊诺克看着阿斯塔点了点头，觉得心里颤了一下。他其实挺想听阿斯塔说说她上学的时候的事的，不过很可惜她什么也没说。这倒没有令伊诺克感到特别的失望，毕竟他知道阿斯塔和自己很不一样，不是那种喜欢回望过去的人。——他现在真希望自己没她被完全当作她的过去的一部分。
　　“您离开学校之后，”那小男孩儿小声说，“斯莱特林队又那样……”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伊诺克以为阿斯塔听见这话会不太高兴，或者至少显得挺尴尬的，但她没有。也许这就是公众人物的修养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又很不大度地想，她今天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忙吗？
　　“你已经上学了吗？”阿斯塔问。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好像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阿斯塔就冲他友善地抬了抬眉毛示意他说出来。伊诺克觉得那动作有点儿眼熟，但不确定为什么。
　　“我已经二年级了。”他说，“我是格兰芬多队的找球手。”
　　“那很好。”阿斯塔微笑着说，“你应该很自豪呀，安东尼！我想请你帮我个忙：给那些斯莱特林们点儿颜色看看。”
　　那小男孩儿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伊诺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您怎么知道——”
　　“霍琦夫人跟我说过你，”阿斯塔微笑着说，“她说你很出色。”伊诺克以为她会摸摸他的头，但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您认识——噢，抱歉！您当然认识……但是斯莱特林们太厉害了。”安东尼说，“他们有好多贵族，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四个学院是一样好的，就连水蓝儿·马尔福也要这么说。”阿斯塔说，“我爸爸有个格兰芬多的朋友，他可厉害了，会骑着摩托车飞到天上去呢。”
　　“我知道他。”安东尼说，“可是，他虽然是格兰芬多，但也是贵族出身；您也是贵族出身。我们格兰芬多大部分都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斯塔说，“这世界上有许多好东西仅仅属于贵族，但魁地奇不是。魁地奇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它的魅力正在于此。”
　　然后，非常令伊诺克感到匪夷所思地，阿斯塔开始打着手势教那个向叫安东尼的小男孩儿教授魁地奇战术，包括如何诱导打球不干净的对手明显地犯规。伊诺克不明白自己应该佩服安东尼这么小就能听懂那么多术语还是应该奇怪阿斯塔这个大明星为什么这么闲。他感到很闹心，阿斯塔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他不认识的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么想很莫名其妙，但还是感到很闹心。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小男孩儿才觉得自己该回家了，伊诺克感觉自己像松了一口气。
　　阿斯塔仍然靠在墙上，目送他离开之后冲门外望了一眼——伊诺克跟着往那边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真是的，他很没风度地想，格兰芬多们总是这么讨厌！
　　阿斯塔又抽出那支他没见过的黑色魔杖撅着玩儿了。伊诺克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确信现在没人了，像是受了莫大的鼓励；他迅速躲回柱子后面的角落，解除了幻身咒，然后假装路过似的出现在阿斯塔面前。
　　他小心地问：“格林格拉斯小姐？”
　　有那么一瞬间，伊诺克几乎可以确定阿斯塔那双浅色的眼睛像他记忆里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立刻亮起来了。但她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再回到他脸上的时候，那点儿光又变得没那么明显，以至于他不能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正恍惚着，她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面前。
　　伊诺克注意到她深色的运动背心上落着一枚由金属条折成的大项链坠，银白色、亮闪闪的，形状是一笔画成的五芒星。这条项链他在不同的海报上见过好几次，让他觉得她像是从某一张海报上走下来的。
　　阿斯塔那双浅灰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斜了。她在笑，笑得很有感染力，伊诺克不自觉地也跟着微笑。
　　他听见自己问：“你在等人吗？”
　　“噢，本来是的，”她说，“但是他似乎不来了。我不等了。”她抽出那支魔杖轻轻敲了两下——伊诺克猜想那是个混淆咒，现在除了他们俩，谁也不知道阿斯塔·格林格拉斯在这儿了。如果别人从这儿经过，会看见伊诺克是在跟一个面目不清而让人留不下印象的女人说话。
　　那富有生命力的年轻女人的身体明晃晃地朝他靠近，他不敢说“请您离我远一点儿”，只得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阿斯塔看见他的反应好像挺得意的，伊诺克为此多少有点儿恼火。
　　“呃，是这样，”他局促地说，“我有个朋友，她很喜欢你……”
　　阿斯塔听到“朋友”那儿就明白了，立刻又抽出那支羽毛笔来。伊诺克把手插进口袋里，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带能给她签名的东西，觉得很尴尬，但是阿斯塔没有嘲笑他。她没等他开口就挥了挥她那根漆黑的魔杖，凭空变出一个浅灰绿色封皮的小笔记本来。
　　“你的女朋友吗？”她问。
　　“不，”他说，“前女友。我们谈过一段，但觉得还是当朋友更合适。”
　　阿斯塔没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用那支大羽毛笔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名。伊诺克觉得自己不该说那么多的，以前他从来不是话更多的那个人。
　　噢，伊诺克想，她写那个“g”的方法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以前是会把那个尾巴朝左下方甩出去的，现在也收到右上面了。
　　他以为她会把那个小笔记本递给自己，她却突然“刺啦”一声把那页纸撕掉，揉成一个纸团塞进短裤口袋里。
　　“抱歉，”她简短地解释道，“我没写好。重新写一个。”
　　他就等着她又写了一遍。说实话他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但是她这次似乎满意多了。
　　“抱歉冒昧了，”阿斯塔说，“但是我可以知道她的名字吗？”
　　“瓦妮莎，”伊诺克说，“不过她刚结了婚，姓改过了。”
　　“拉文克劳的？”阿斯塔微微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伊诺克觉得自己似乎从那个小表情里捕捉到了以前的阿斯塔的影子。
　　“对，”他说，“她跟我在一个科室。”
　　“我听说过她。我觉得她没来打球很可惜，”阿斯塔说，“不过能跟你当同事一定很愉快。”
　　伊诺克不太清楚她的意思，但他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热了。然后，毫无征兆地，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本杰明是你的朋友吗？”
　　阿斯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伊诺克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她以前不会这样端端正正地盯着他的。
　　“他是我的未婚夫。”她说。
　　“噢，”伊诺克生硬地回答道，“那真是……恭喜了。真好。”他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还在发热，但心肯定是凉了半截——或者不止半截，谁知道呢。
　　阿斯塔认真地问：“你不喜欢他？”
　　伊诺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喜欢不喜欢她的未婚夫？她愿意嫁给谁关他什么事？他现在就应该转身走掉，阿斯塔这号人跟他没关系了，再也没关系了，他最好尽早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现在他们俩没什么好谈的了，一句话也不用说了，伊诺克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和阿斯塔完全不是分了手还能做朋友的那种关系。
　　“没有，我挺喜欢他的。”他努力公正地说，准备编个理由立刻离开，“谦虚，优秀，还相当英俊。幸运的男人。”
　　“你呢？”阿斯塔问，“那幸运的姑娘是谁？”
　　“不，”伊诺克尽管觉得心灰意冷，仍然诚实地说，“我还是单身。”
　　阿斯塔那样子跟中了石化咒似的。伊诺克有点儿想笑，她大概还觉得他很受女孩儿们欢迎呢——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形象。显而易见，他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成功：他不仅没找到愿意陪他过一辈子的姑娘，连职称都能让德拉科抢去。
　　“现在我该道歉了。”伊诺克苦中作乐似的自嘲说，“显然我才是那个没人会要的。”
　　阿斯塔抹着玫瑰色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了好几次，那里面才传出声音来。
　　“我……我开玩笑的。本杰明和我只是朋友，真的。”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认识了三年，觉得挺合得来就谈了一个月，发现不合适又做回朋友了。这真是……真是……我只是不想你嘲笑我。”
　　伊诺克不知道他该不该相信她：这玩笑开得一点儿也不好笑。他尝试不盯着她脸上抹的粉看——你是谁呀，伊诺克想问，我该叫你阿斯塔吗？他最终决定相信她，但是他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生她的气。这算什么，她怎么敢这样不尊重他的感情？更可恶的是他居然相信了——瓦妮莎那么八卦地念叨过那么多次阿斯塔毕业后的感情史，但凡他认真听了其中一次，都不会被忽悠得这么——这么——
　　“你真幽默，”他最终干巴巴地说。
　　“对不起……我很抱歉，”她说，脸上的红晕一点儿也没被粉底盖住，“我真的……我……我很抱歉。”
　　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但脸都红得厉害。伊诺克不清楚他该不该庆幸自己的目光没有飘到她脸以下的部分，但他总觉得沉默不是件好事情，就没话找话说：“他长得有点儿像德拉科。”
　　“是吗？”阿斯塔不安地说，“卢娜有一次告诉过我，她曾经梦见过另一个世界的德拉科，他的头发真是淡金色的。”
　　真是没话找话，伊诺克想。他这话说还不如不说：他们可以谈瓦妮莎，谈本杰明，但提起德拉科太蠢了。不过阿斯塔没话找话的功力似乎比他还要更深厚一些，因为她又说道：“我好久没见着德拉科了，上次还是世界杯的时候。”
　　“报纸上说你跟马尔福一家吵起来了。”伊诺克说，“真的吗？”
　　“假的，”阿斯塔说，“我早告诉过你《预言家日报》一点儿都不可信。”
　　“我没信。”
　　“水蓝儿不喜欢魁地奇，可是德拉科喜欢，她就和他一起来了。我那时候还在英格兰队里呢，你都没来看我。”
　　她在说什么啊？伊诺克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真是奇怪，二十八九岁的他们怎么比十六七岁的时候还……
　　“我怕你看见我心情不好影响发挥，”他说，“要是英格兰队因为我没得冠军，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
　　他想自己的谎话编得太不站不住脚了，真希望阿斯塔还愿意跟以前一样不嘲笑他。
　　“怎么会呢，”她认真地说，“我是职业运动员呀。反倒是如果你来了，说不定我还……”
　　她的话戛然而止。伊诺克还以为她的脸刚才已经够红了呢——这真是……真是……他愣愣地看着她，无端地觉得鼻子发酸；他把脸转过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慌张的样子。
　　“你这些年变得很多，”他盯着地板说。
　　又有那么一阵儿，他们俩谁也没说话。伊诺克不知道阿斯塔会不会不高兴了，就小心地用余光瞟她的脸。她那样看着他，就跟快哭了似的。
　　“确实……唉，伊诺克，你说得很正确。“她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能一直都这么迷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