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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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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诺克发现自己很难回忆起刚才发生了什么。阿斯塔认出他了,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冲着他笑了一下。在那之后他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他好像说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嗨”,然后阿斯塔就转身走了。本杰明也一起走了——也许是嫉妒心作祟,伊诺克觉得他们俩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对儿。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他很诧异地发现自己重新获得了从十四个球员里认出来阿斯塔的能力。他甚至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之前没看见呢——明明“格林格拉斯”一直在她背后印着呀。阿斯塔的队服上印着的数字和她在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时候一样是“6”,伊诺克觉得那就跟黑色绵羊守护神一样适合她。
伊诺克曾经以为阿斯塔在学校打球的样子已经漂亮到极限了,可是她现在看起来的确比以前还要更灵动、更爽利,他不得不承认瓦妮莎那么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的。比赛没再被喊暂停,也没有伤员再被送到他手里,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比赛结束,就像十一年前一样。
至于现在——现在伊诺克觉得他在干他这辈子最不体面的事。他站在一根很粗的柱子后面,还给自己用了个幻身咒,以确保没人能发现他;他盯着女更衣室的出口,想着也许三强争霸赛那年阿斯塔在圣诞舞会场地外面盯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同样形迹可疑,同样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区别在于她当时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会受到拒绝,而他现在很害怕。
伊诺克觉得自己真可笑,搁在十一年前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阿斯塔面前,反正无论如何她看见他都会跟着走……他控制不住地想,那时候无论她的一天过得有多差,只要看见他,她的眼睛就一定会立刻亮起来。她会吻他,然后紧紧地拥抱他,而他只要轻轻地把手掌覆上她的后背,就足够她激动得颤抖了。
但他能做的其实不止那么多的。
十一年来伊诺克第一次这么强烈地觉得,当年他们俩没能像他想象的那样走下去,也许真的有他的错。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想,毕竟阿斯塔当时真的没有明确地说过自己是不再喜欢他了,而是说希望他去找一个他更喜欢的姑娘——不仅如此,那时候阿斯塔还说她说的都是实话,他却没有听进去。伊诺克本来决不愿意考虑自己需要作出改变的可能性,但是现在他希望阿斯塔对他还有些感觉,就不禁去想也许她跟他分手真的只是因为觉得他并不喜欢她;只要那是他自己的问题,那么他们俩就不是命中注定要分开,而还有挽回的余地。
退一步说,就算她是真的不再喜欢他了,如果他表现得诚实一点儿,她提分手的时候至少不会找这个借口。伊诺克感到他晦暗不明的过去突然亮起一盏灯:那感觉就像一个无法破解的疑难病例困扰了整个治疗组很久,他们都以为只能安慰家属接受现实的时候,突然想出一个新的治疗思路。又或者,回到学生时代,就像是试卷上有一道题目做不出来、几乎确定了只能战略放弃,可是他突然发现还有一个条件没有用上。
伊诺克发现自己就像上学的时候一样希望距离收卷还有些时间。“我没事。——但是本来不必这样的,”他在脑海里听见阿斯塔的声音从很久很久以前模糊不清地传过来,“这全是你的错。”
他明明也可以抱抱她,告诉她自己能跟她在一起是一件多高兴的事。他现在真觉得那不是件难事,但是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有那么做呢……他想自己那时候是真的不知道阿斯塔有多可爱,或者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但现在他知道了,在又谈了三个女朋友之后才明白、在十一年后重新看见她的时候才肯承认的。噢,是啊,我爱她,他想。短短的三个字像一团火似的把他的心烧得暖融融的,让他一时间忘记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十一年,也忘记了现在的她早就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阿斯塔。
伊诺克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错过阿斯塔走出来。他抬起左手的手腕,用他父亲的金表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比赛结束已经过去很久了。也许阿斯塔已经走了,他又没能抓住机会,就像那年在火车上一样。伊诺克觉得很可惜,但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等着她:他想干什么呢,问她愿意不愿意再当自己的女朋友?开什么玩笑——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大概是最后几个稀稀拉拉的年轻女人谈笑着走出来,穿着她们自己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麻瓜衣服,短袖配短裤之类的,因为现在是春夏之交。她们从他身边经过,聊着那些瓦妮莎也会跟她的姐妹们聊的事离开了,完全没有发现他。
然后,就在伊诺克觉得真的不该再这么鬼鬼祟祟地等下去了的时候,他看见那门里出现了让他等得很纠结的真正的“最后”一个。她推开更衣室的门时还在用另一只手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拨——大概是因为在室内、光线跟马尔福庄园的有几分相似,伊诺克这才明白过来她的头发是照着达芙妮的颜色染的。这些年来所有贵族的聚会上她都没有出现,她的父母也没有。现在他们再提起“格林格拉斯夫妇”,都是指达芙妮和她入赘的丈夫了。
阿斯塔一出现,伊诺克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在更衣室里花了这么久。他想她大概是又要去拍广告了,大明星就是这么忙:她的眉毛描得很有些英气,口红仍然是玫瑰色的,真是光彩照人;她穿着一件深色的紧身运动短背心,外面套着一件更短的浅灰绿色牛仔布夹克衫——伊诺克从来没见过那样短的外套:瓦妮莎她们都不会穿,更别提他自己作为正统的斯莱特林贵族只有巫师袍了。她的短裤也短得过分,却蹬了一双黑色的过膝长筒靴,只把大腿露出那么一截;她生着雀斑的皮肤没被晒黑多少,在那双靴子的衬托下愈显得白。在背心和短裤中间,她小腹的位置也空着一段;她腰腹部的肌肉显然是练的很紧实,形状和纹路都漂亮得让他不敢往那儿看。
她没像伊诺克猜想的那样咚咚咚地踩着她那双方跟靴像刚才那几个女人一样朝门那边离开,而是立刻停下脚步,靠在女更衣室出口边的墙壁上。她从短裤的口袋里抽出魔杖来,低着头揪起她那件背心有弹性的下摆布料擦拭它;她那么一揪就又向上多露出一块皮肤来,伊诺克立刻局促地移开了目光。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小心地看向她,这时她的背心已经重新服服帖帖地绷在她身上了,但她仍然双手各执魔杖的一端并盯着看,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伊诺克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这时候她又像是很百无聊赖地拿她的魔杖撅着玩儿。他注意到这支魔杖很有弹性,颜色也很深很深,不是她以前那支山楂木的。
伊诺克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他应该走上去自信地跟她打招呼才是——不过阿斯塔当年请他教她守护神咒的时候,也要确定他周围没有别人在,对吧?要是他跟她搭话的时候她的朋友来了,那就太……她现在又在四处张望了,伊诺克觉得她显然是在等谁。也许是刚才那个叫本杰明的找球手,伊诺克不得不承认他看起来的确优秀得足够配得上她。但是他们的相处模式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像一对——就算是又怎么样?他很有些恶毒地想,反正阿斯塔身边的男朋友总是谈不长久。照瓦妮莎说的,他还算是时间最长的一任呢。这念头一冒出来就把他吓了一跳,他居然这么不盼着前女友好,真是太小心眼儿、太没礼貌、太不体面了。
他终于决定大胆一点儿、把那些有关面子的顾虑都抛到脑后、准备从柱子后面迈出一步同时解除幻身咒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抢先响了起来,吓得他立刻缩了回去。
“格林格拉斯小姐?”
阿斯塔扭过头,冲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伊诺克也跟着往那边看。那是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发现阿斯塔看见了自己就高兴地跑向她。
“我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他激动又有点儿怯生生地说,“我一直很喜欢魁地奇,从上一届世界杯开始就是您的粉丝了……”
阿斯塔笑眯眯地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支很漂亮的大羽毛笔来。伊诺克没解除他的幻身咒;他觉得很后悔——他真应该先一步露面的,谁知道她还会在这儿停留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