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悬案簿》柒仟多

51、第 51 章

　　“我曾与不言查访过承台山的来历，”荆无用又对白浪道：“承台山百年前应唤做岷山，而岷山正是当年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门派——承天门所在，虽为小门派，却是暗藏高人。”

　　从前，有些事不过是猜测，并无实据做证，而白浪性子又极冲动，因而荆不言并不随意对白浪说起这些。

　　可如今，荆不言杳无音信，若是白浪再冲动行事，唯恐坏了大局，荆无用只得对白浪说起他与荆不言查到的一些往事。

　　“荆白吴三家与皇家本就依靠那承天门弟子发迹，既享人不能享之福，自也要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三家送弟子去帝陵习艺与皇家互为掣肘便是其一，皇家帝王活不过三十乃是其二，而还有一事，恐世人甚至皇家本身亦毫不知情。”

　　“何事连皇家都不知？”

　　白浪今日得知这些隐秘，难免心中激荡，情不自禁发问。

　　荆无用摩挲着轮椅一侧光滑的扶手，踌躇了下才道：“我猜着，皇家帝王之所以短命，是被借了命。”
　　这些非他与荆不言查到的，而是他自己的猜想。

　　“借命？”白浪一怔，想起听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民间传说，神情顿时有些扭曲，“上古传闻，借命乃是邪术，且最为人不齿，无用大哥的意思是。。。。。。”

　　便是白浪心狠手辣惯了的，也无法道出那句毫无人性的话。

　　“是，借命自是借自家亲人的命，”荆无用语气平淡，说出的话亦毫无波澜。

　　“这么说，这么说，帝王都活不过三十，便是被那人借了去？”

　　白浪初时震惊过后，思忖了下追问道：“那借别人的命到底是谁？”

　　“还猜不到吗？”

　　荆无用淡淡瞥了白浪一眼，此刻无声胜有声。

　　“是。。。观星殿主？他，他到底多大年岁？”

　　白浪恍然，片刻便悟了。

　　“你是见过靳如雪的，你说她多大年岁？”

　　荆无用问白浪。

　　“大约四五十岁，”白浪听见靳如雪的名字，眸中闪过一抹杀气，随后才道。

　　“不，”荆无用却摇了摇头，“她恐已是六十有余。”

　　白浪虽知靳如雪不如面上样貌年轻，倒也不曾料到靳如雪已是这般大年纪，很是震惊，不由瞪圆了眸子，恨恨道：“怪不得心如蛇蝎，活久了就忘了人字怎么写了。”

　　“观星殿主是她一倍有余，”荆无用又是霹雳一震，可这回白浪听了却好久没出声。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观星殿主若借了皇家的命，那便是皇家这些人的祖宗了，”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么说，他便是那承天门的弟子，可既是他的后人得了这江山做了皇帝，他又为何让荆白吴三家去掣肘皇家呢？”

　　听白浪这么问，荆无用也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些年翻阅史籍，也是直到最近，甚至在收到宫中送来让他救人的信，他才参悟出这一切，若问他观星殿主为何这么做，他也想知道答案。

　　白浪一想到那观星殿主的诡异之处，又急切起来，“那大哥怎么办？他去了观星殿，落到那老妖怪手中，会不会。。。会不会。。。”

　　白浪越想越着急，搓手跺脚却一时想不出法子救荆不言，“实在不行，我就挟持了皇上，他不是借命吗？等我杀了皇上，我看他还借谁的命？”

　　这老妖怪都不惜借自己后辈的命让自己活，他就断了那妖怪的后路看他还怎么活。

　　“莫要冲动，”荆无用制止了他。

　　“那怎么办？”

　　白浪是救人心切，无法安静下来。

　　荆无用眉头敛起，想了片刻，才道：“我还有一猜测，若猜对了，事情便有转圜之机。”

　　“无用大哥快说。”

　　白浪忙道。

　　荆无用沉吟道：“当年承天门主有两名徒弟，据说在西霆败时，两徒弟一失踪一死，如今我们都知这大徒弟便是观星殿主，
　　以当年说法，他只是隐去踪迹做了承台山山主，诈死的也必是他，而失踪的恐就是那小弟子了。”

　　“无用大哥说的是，”白浪不由点头附和，可难免疑惑，“那失踪的小弟子去了哪里？”

　　“那小弟子若不是失踪，而是死了呢？”

　　荆无用反问白浪。

　　白浪的脑袋有些糊涂，“无用大哥的意思是，诈死的没死，而那传闻失踪的却是真死了？”

　　“正是，”荆无用轻颔首，“若我猜的不错，他当初修建帝陵并非为葬皇室之人，而是为了这个死去的小弟子。”

　　“无用大哥是说，帝陵里如今葬着那小弟子的尸首？”

　　“不错，”荆无用点头应道：“百年已过，他犹留着小弟子的尸首，这不奇怪吗？”

　　“腾婴说她有法子救怀煜王爷，”白浪突然想起宫中递来的信，生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而她此刻也被囚禁在观星殿，幼时救她的也是那老妖怪，莫非。。。莫非腾婴与那老妖怪有甚么。。。关系？”

　　这话正对着荆无用的心思，再联系荆不言与他说的在挽蓉殿地下所发生的那些事，当即对白浪道：“有传闻前朝曾有几大邪术，除那借命之术外，还有一术名唤转魂易魄，又名借尸还魂，今看腾家女儿的种种怪异之举以及观星殿主待她的不同，大约她便是那前朝已然死去的承天门小弟子。”

　　“承天门小弟子是位女子？”白浪讶然。

　　“传言从未说明这小弟子是男是女，大家以为的是男人不过是后世的猜测罢了。”

　　荆无用孱弱的容貌上生出几分疲色，不由以掌抵唇轻咳了两声。

　　“无用大哥累了，先歇一会再说。”

　　这许多年，外头总说是大哥管着魈营，事实上诸多时候，当大哥拿不定主意，需要人出谋划策时，殚精竭虑的人都是无用大哥。

　　帝陵习艺，对大哥与他身体伤害极大，为了让他二人做回寻常人，无用大哥也在遍寻医术典籍，甚至奇门八卦，让本就不大康健的身体越发的弱了。

　　他亦与大哥一般敬重无用大哥。

　　“无碍，”荆无用不肯休息，更何况眼下他有了一个主意。

　　“若想救不言，我们要想法子去帝陵。”

　　“可那里有靳如雪守着，”白浪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说起靳如雪，眼梢里除了不加掩饰的恨还有几不可察的畏色。

　　“我们自然不可大张旗鼓去，”荆无用道：“靳如雪身为承台山主，素来不将宫里太后与皇上放在眼中，可咱们这位太后呀，与靳如雪却是旗鼓相当，若非靳如雪担着个承台山主之名，只论心计谋算，她未必是太后对手。”

　　“确如是，”白浪深以为然，“除却荆家，姑母已将白吴两家收入囊中。”

　　那夜他去太极殿被金威卫埋伏，这事姑母对白家的解释是为拖延他去救大哥，但他心中门清，姑母就是想趁机将他也杀了。

　　白浪历来只信奉一个理：你若无情便休怪我无义。

　　所以当荆无用说道宫中太后时，他已猜到荆无用意图，除却无动于衷他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跃跃欲试，乃至畅快。

　　多行不义必自毙，姑母如是，白家亦是。

　　“你放出消息，就说他。。。。。。”

　　荆无用缓缓伸出一只手，那手骨节分明青筋毕露，所指正是榻上的人。

　　“怀煜王爷还活着，并且过几日会出现在帝陵。”

　　“她会信吗？”

　　她，自然是指宫中太后。

　　“不由得她不信，她心心念念数年谋划，只为救皇上性命，眼看救命药引唾手可得，却忽被人横插一杠子夺了去，她就算起疑这消息的真伪，可也难保不乱了心神。”

　　荆无用笑了笑，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神态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而这恰恰也是我需要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