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gl》读字偷欢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那是叶漓自几年前跟着伍二娃在梁思家偷板栗看见梁思的妈吓的半死后第一次再走进那个种满了树的院子。
　　那扇破败的木门早已经修缮好，刷着跟这个场景不太搭调的红色漆水。在相对于树林外面显得有些阴沉的光线下，衬的有些可怖。
　　叶漓儿犹疑了几秒钟，才跟着梁思进了院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院墙外的树荫随风摆动发出的沙沙声，就只剩梁思轻巧的脚步声。
　　叶漓儿站在木门边，探着头往院子里面扫视了一圈，没敢轻易下脚往里走，她记得梁思家是养狗的。

　　“怎么呢？”
　　觉察到身后的人跟着跟着不动了，梁思回过身，站在屋檐下面问她。
　　“梁思，你家狗呢？栓好了么？”
　　梁思低了低眉，回身走到叶漓儿身边，拉起她的手：
　　“狗没了。”
　　“跑丢了么？”
　　握着叶漓儿的手颤了一下，梁思拉着她走进光线暗沉的厨房，在屋门背后找到灯绳拉开电灯，厨房里登时被昏黄的光线笼罩起来。
　　叶漓儿本能的抬头打探了一下厨房四周，看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旧厨房有些发黑的墙面上灯绳晃动的影子，心里有点压抑的害怕。自她走进这个院子，她就总想起梁思的妈满身是血的样子…

　　“被他们杀了吃了。”
　　叶漓儿打探的心思还没收回来，咋一听梁思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的一哆嗦：
　　“什么？”
　　梁思侧头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已经及腰的长发，轻声笑道：
　　“头发长长了呢。”
　　叶漓儿喘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梁思话里的意思：
　　“狗被杀了么？”
　　“嗯。”梁思垂下眼角。
　　“为什么？”叶漓儿追问。

　　“妈走后，它总是乱叫，爷爷嫌它吵，奶奶也不喜欢。”
　　“那为什么不送人？”
　　叶漓儿着急的又一次追问，因为在她十二年的认知里，看门的狗，要么是老死，要么是末了被送走，总之，是不可能被卸磨杀驴的被自己的主人杀了还吃肉的，那太没有人性。
　　这一次，梁思没有再回答，她转身走进了厨房旁边的房间里，开了灯。
　　房间里很暗，照明的灯瓦数并不高，窗户外面挂着晾衣杆，遮挡了本就不算亮堂的光线，窗下面有一张叶漓儿房间里也有的，据说是爸妈结婚的时候置办的朱红色书案，上面的漆水已经片片脱落，留着斑驳的痕迹。
　　这房子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个旧字。
　　但旧归旧，却是十分整洁，也正是因为太过整洁，又处在这样阴凉的环境里，反倒显得阴沉沉的，让叶漓儿想到附近那个被称为高堆子的寺庙，她曾经和伍二娃他们一起放学后去过那里，里面静悄悄的燃着香，庙里干净到一片树叶都没有，也没有人气，一进去，她就浑身不自在。

　　叶漓儿站在窗户边上，抬头把梁思的房间打探了一圈，看见墙壁上贴着的许多张大大小小的奖状一直从半腰高的地方贴到了接近房顶的位置。
　　“你这么多奖状。”
　　梁思从书案旁边的衣柜角落里拉出来一只牛皮行李箱打开，仰起头看了看叶漓儿看的地方，笑了笑，没说话。
　　衣柜很空，或者说梁思的衣物实在很少，叶漓儿看着她起身又蹲下两三次，就收拾好了。
　　梁思的行李十分简单，一个很久的牛皮行李箱，几乎可以装下一整个叶漓儿的容积里，却只简单的放着梁思的几件当季的体恤长裙，还有两件毛衣和棉袄。

　　从房子里出来的时候，叶漓儿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骂骂咧咧的嘀咕声，她转过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在院墙转角的角落里看见一个大夏天却穿着一身黑色长袖长裤头发蓬松散乱的疯癫老太太。
　　那老太太嘀嘀咕咕的盯着梁思和叶漓儿，眼神阴狠，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想要把两人生吞了。
　　梁思转过身，看了看老太太，拉着叶漓儿往树林外面走去。
　　“呜呜，赔钱货，扫把星，呜呜呜…”
　　疯癫的老太太嘴里骂骂咧咧的冲着两人的背影骂，叶漓儿跟着梁思边往前走，边忍不住好奇回头看那个疯掉了的老女人。
　　直到梁思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无声的提醒着她回头，她才扭转头，跟着梁思走了。
　　十二岁那年盛夏，叶漓儿小学毕业，已经上高中的梁思跟着她父亲，嫁到了叶漓家。

　　两个都已经结过婚且死了伴儿的人的结合，并没有张罗打鼓的告知全世界，只是请了当年做媒的媒人和两家各自的亲戚来吃了一顿便饭。
　　说是两家亲戚，其实来的，只有叶漓的外婆姨妈，娘舅和她爸爸这边的大伯二伯还有几个姑姑，而梁老大那边，则一个亲戚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叶漓的舅舅红着眼睛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梁老大，说两人都命苦，要好生珍惜。

　　梁老大哽咽着起身给家里所有的亲戚都敬了酒，喝多了，晕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直到亲戚都走光了，才迷迷糊糊的从房间里出来。
　　那时候梁思和叶漓正在收拾碗筷，叶漓的妈见他睡醒了出来，把洗碗洗了一半的叶漓和梁思喊开，准备给他热饭。
　　叶漓儿和梁思两个人放下洗碗巾，默默的走到厨房门口，一人站一边，都没有说话。
　　饭刚入口，梁老大就端着碗呜咽起来，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成家，还真的能走进这家门还能吃到叶漓的妈做的饭。
　　叶漓的妈想伸手安慰一下，又碍于叶漓在场怕她不高兴，有些畏手畏脚的没敢多动作。
　　叶漓儿靠在厨房门口，盯着梁老大发颤的背影和自己的妈，眼睛发酸。
　　最后，还是梁思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家门。

　　“你高兴吗？”
　　站在稻田边上，叶漓儿问梁思。
　　夜风吹着稻杆，沙沙的响。
　　梁思静默的站在叶漓儿身边，久久都没有回应。
　　“你高兴吗？梁思。”
　　叶漓儿仰着头抓着梁思被风吹的冰凉的胳膊追问，漆黑的夜色下，她只能勉强看清梁思脸上细微的反光，和她望着前方的那双眼瞳里折射出来的微弱的光晕。
　　梁思沉默着，沉默着直到叶漓儿都没了兴趣再问她，讪讪的松开手去抓面前的稻叶，她才转过头，对叶漓儿说：
　　“高兴。”
　　“高兴什么？”
　　叶漓儿随口问道：

　　“高兴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吗？”
　　梁思抬起头，摸了摸叶漓儿的头发，没再说话。
　　“我不怎么高兴。”
　　叶漓儿蹲在地上，稻叶刮了她的鼻尖，有些痒，她拿手使劲揉了揉，声音变得有些湿润。
　　“我有爸爸，梁思，我有爸爸。”
　　梁思蹲在她身边，勾着她小小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应她：
　　“嗯，我晓得。”
　　“舅舅说让我叫你爸作爸爸，可是我有爸爸…”
　　“那就不叫。”
　　“舅舅说叫爸爸亲，你爸才能疼爱我妈和我。”
　　“……”
　　梁思没有接话，叶漓儿哽咽的声音破开，她拿手背擦着眼睛，呜咽着说：
　　“我有爸爸…”
　　梁思抱了叶漓儿。

　　叶漓儿趴在她怀里，她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张着嘴哇呜的对着梁思嚎啕，她只是默默的趴在梁思的怀里，轻轻的抽噎。
　　她长大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嚎啕大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难过，她的妈妈，今天嫁人了。虽然这是她默许了的，因为她才知道，原来梁思是梁老大的女儿，梁老大进屋，会带着梁思一起过来，她可以再也不用好久好久都看不到姐姐，可她虽然高兴梁思来了，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要叫别人爸爸…

　　许久之后，叶漓儿的妈站在家门口喊叶漓儿的名字，叶漓儿蹲在黑漆漆的田埂上抱着梁思不愿意搭理她妈，梁思推了推她，见她不愿意动，站起身来，对叶漓的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
　　“阿姨，我们在这里。”
　　“回来吧，晚上露水重，回来洗洗睡了。”
　　“好。”
　　梁思应了，弯腰把叶漓儿拉起来：

　　“走，回家。”
　　叶漓儿原本还有些别扭不愿意动，听了梁思的话，乖乖的抬起头，擦了擦眼睛，跟着她往家门走去。
　　临到家门口了，她甩开梁思的手，转身背对着她和站在门口等她的母亲，有擦了擦眼睛，做了深呼吸才转过身去，大步的走到门口，对站在门边的母亲说：
　　“他睡了么？”
　　“……”叶漓的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梁老大，点了点头说是。
　　叶漓儿没再多问，也没再跟母亲讲话，转身拉着梁思，对她说：
　　“洗澡盆和香皂放在那边小房间里，我带你一起去拿，你下回才找得到。”
　　两个人一前一后手拉手走开了，叶漓的妈才转过身，捂着脸走出了家门。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静悄悄的，叶漓儿和梁思已经躺上了床。
　　黑灯瞎火的房间里，传来两个人细微的谈话声，听不真切在说什么，但叶漓的妈唯一能确定的，是叶漓儿至少不反感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姐姐。甚至，还比较喜欢。

　　“梁思，你的梦想是什么？”
　　“考上好大学。”
　　“什么样的大学是好大学？”
　　“毕业后能赚很多钱的大学。”
　　“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
　　“梁思，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我要上初中了。”
　　“我知道。”
　　“初中好玩儿吗？”
　　“要好好学习，叶漓儿。”
　　“好好学习做什么？跟你一样考好大学然后赚很多钱吗？”
　　“……”
　　“睡吧，叶漓儿。”
　　“我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
　　“……”
　　梁思的手像小时候外婆的手一样柔软，拍在身上温温柔柔的，像夏天里过堂的风，叶漓儿迷迷糊糊的听着她讲的与她从来没听过的弃婴被收养的故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