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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绾青丝 ...

  •   七绾青丝

      “……息儿……”
      “……四爷……”
      荒郊野外,月明星稀,幽魂一样的女子和天仙一般的男子两两相视,执手喃语。
      “……这是咱们第几次路过这棵歪脖树了?”
      “算上这次就是第六回了四爷……”
      岚衣深深叹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睛明穴:“……我知道你们都是八师叔的弟子,但是迷路这种功夫,不用一起学了来吧?那边可是关系到二哥的性命呢……”
      “冤枉啊四爷……”息儿声音在夜风下有些奇异的颤抖,听起来格外阴森,“奴婢从没有迷过路,而且官路只有这一条,星宿方位也没错,奴婢也不知为何……”
      夜风忽然掀起岚衣的衣衫来,仿佛觊觎他一般盘旋不止,发出诡异的“咻咻”声,岚衣停下揉眼的动作,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息儿噤声。过了一会儿,息儿和他都发觉身旁的景色有了些异样,再仔细一看又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仰头看星位,竟忽明忽暗——
      “——鬼打墙么?”息儿幽幽地问。
      “……放心,你比鬼还像鬼。”岚衣淡淡地笑了一笑, “这是有人布下的咒阵,用小鬼迷了咱们的眼,我见八师叔玩过。”
      息儿点点头,飘悠到岚衣前面,警惕地环视四周。那股子妖风还在二人周围徘徊,忽而缓慢忽而猛烈,似乎在嘲笑他们一样。
      “……看来这人并不想杀我们,也许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帘城救二哥。”岚衣被那风挑得有些烦躁:
      “息儿,你记得大哥常说那个什么奇门九字诀么?”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息儿口诀一出,那阴风便打了个旋消失入地了,星位立刻变得清明起来。二人连忙向官道方向奔去,刚步出那咒阵不远,便见到一个身披蓑衣的男子,正坐在路边大石上闭目养神,乍看过去其貌不扬,却着实让人觉得不对劲——这月朗星明的大半夜,在野地里穿什么蓑衣?
      “下雨,自然是要穿蓑衣的。”
      那男子忽然沙哑地对岚衣说道,岚衣一惊,自己并没有问半个字啊。
      息儿当然知道那男子有异,本打算视而不见,结果那男子一开口,自己就像被什么屏障挡住了一样,再也没办法向前走一步,只好转过身来幽幽一笑:
      “这位官人倒是说的有趣,这大好的天气,哪来的雨?”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那雨水来势之猛,很快就浸软了地上灰土,将岚衣和息儿的脚渐渐往下淤陷。二人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息儿想跳起来,谁知雨水浸透的衣衫忽然变得如同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动弹,还往下陷得更深。
      “你是什么人?!”岚衣顾不得挡住雨水,连忙抓住息儿,斥问那蓑衣男子。那人却不言语,坐在大石头上仍旧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样。
      “四爷,你抓好奴婢,奴婢这就先送您走。”息儿已经湿透,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淤泥吞噬了下去,没等岚衣转过头,她便从腰间抽出条白绫缠在他手上,素手一指,便将白绫送到了路旁大树树枝上挂起,接着猛拉住另一端,将他从淤泥中拉了出来。
      岚衣借这力跳到了树上,连忙回身看,息儿因那一使劲竟已被淤泥没至肩际——
      “息儿!”
      岚衣攥紧了那救命的白绫,试图将息儿从淤泥中救起,谁知那泥仿佛被施了法术,无论怎样使劲也没办法将息儿拉出半分。僵持了一会儿,雨竟是越来越大,完全看不清树下的情景,岚衣只能呼唤着息儿的名字,只觉狼狈无比。
      “息儿!息儿你出个声……”
      “她已经陷下去了。”
      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他身旁的树枝桠上,神情好似泥人偶一样没有生气,岚衣正要辩驳,忽然觉得手上力气一松,白绫那头竟真的没了重量。岚衣心一沉,随即一股怒火窜上来,一掌向那男子袭去,那男子毫不闪躲,一动不动。
      然而岚衣一掌上去,竟扑了个空。那男子明明就在身边,却什么也碰不到,仿佛就是团空气,毫无形体。
      出阴神?岚衣想起大哥也曾修炼过这个,可惜没有成功。但真正的出阴神,别人除了摸不到也应该是看不到的,就像灵体出体——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或者说,早知道会碰见这种对手,他该像大哥那样学学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才不至于会这么狼狈……
      岚衣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那男子忽然从树枝上站起,一只粗糙且刻满奇怪符咒的手从蓑衣下伸了出来,只在树干上轻轻一点,那大树仿佛有了生命,展开无数枝叶朝岚衣缠了过来。岚衣惊讶地一边反击一边跳下树,脚还没沾地,就被那树暴露在泥土外的树根卷住脚踝,动弹不得。
      “……抓住了。”
      男子慢慢取下斗笠,那一瞬间铺天遮地的大雨就骤然停止,接着周围所有的景色突然变了红黑扭结的混沌,那棵被施咒的大树也变了一群青面獠牙的恶鬼,用利爪死死钳住岚衣的四肢,发出令人厌恶的怪叫。岚衣知道这一定是那男子制造的幻觉,但那群恶鬼的齿和爪子刺进他皮肤的痛感又那么真实,痛得他精疲力竭:
      “——你到底是什么人?抓我有什么目的?!”
      男子仿佛漂浮一样站到他面前,脚下空无一物,神情仍旧如同泥塑,声音像锈了一样沙哑:
      “——魍鬼,穷奇。”
      ———————————为了配合剧情而人事不醒的分割线——————————————

      “岳夫子,今儿个怎么不开店啊?”
      廷逍刚迈出家门,迎面就碰上几个邻居和熟客。此刻已是辰时,日头正好,而清风楼却迟迟未开。
      “——各位街坊不好意思,家母昨日旧疾复发,实在顾不得店里……”
      “哎哟,九娘也有半年多没犯病了吧?”隔壁绣房的老板娘是个爽快妇人,与岳家也算做了几年邻居:
      “你们几个也真是孝顺,想我家那几个没出息的……唉……九娘真是好福气!”
      廷逍微笑不语,草草敷衍了几句便匆忙离开,大概一柱香的工夫,他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
      九娘正在后院里晒着太阳舒展筋骨,看来昨晚的风寒已经好了,一见大儿子回家,赶忙迎上去:
      “逍儿,怎么样怎么样?”
      “……珠子巷的蜂蜜发糕,刚出屉的。”廷逍也算习惯了,将油纸包递过去,果然还暖烘烘的:
      “——三弟呢?”
      “我打发他去叫琴绯姑娘过来吃顿便饭,上次都没让我好好看看。”九娘满意地深吸一口香气,大口大口吃起来,“你干脆去把绮月和侍雷也叫来,我得好好和这俩儿媳妇聊聊。”
      廷逍淡淡笑了笑:“娘,绮月姑娘年纪还小,您可别乱教,到时人家父母可不高兴了……”
      “诘宇才不会不高兴我教他的女儿,以前他常夸我教子有方呢!”九娘不服气地抗议起来,这话倒微微惊住了廷逍:
      “——娘,你知道绮月是……”
      “当然了,你看她那眼睛是不是和定彦一模一样?可惜诘宇随她母后,是绿色的眼睛,不然天底下就有三双那种夜青蓝的眸子了……”九娘话没说完,突然顿了一下,咬了口发糕:“——今天的发糕怎么有点粘牙?”
      “您上次不是说太干了么?我特地让店家给您做黏了些。”
      九娘呵呵地笑着点头,踮起脚尖揉了揉廷逍的头发,有些感慨:
      “——看看,都这么高这么大了,已经是大人了……”
      “——和父亲像么?”廷逍忽得有些动容。
      “嗯,像,不过你父亲更严肃些,他可不像你这么爱笑,不过倒是挺喜欢对我笑的,你们笑起来眼角都有道纹,特别好看。”
      九娘用手指细细抚着廷逍的眼角,叹了口气:
      “……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
      “娘……”廷逍正想安抚九娘的叹息,忽然九娘“哎呀”了一声,拍拍脑袋:“我忘了谦华在锅里熬了桂圆八宝羹,说了日上竹枝就好,糟糕糟糕……”说着,便匆匆往厢房里去了。
      廷逍望着九娘有些蹒跚的背影,手指无意地抚摩自己的眼角,正入神着,忽然察觉有人进院——是名娉娉婷婷的艳丽女子,正倚着垂花门,掩袖媚笑。
      “——敢问姑娘是?”他收了手,舒袖一揖。
      “啊……公子一定是人说的岳夫子了,”女子羞怯地怀抱琵琶,遮了半张俏脸,娇媚之极,道声万福:“小女子琴绯,冒昧不速来访,还请夫子恕罪。”
      这就是那个琴绯?廷逍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不禁暗笑。自己前几次都和她错过,今日一见,果然和传闻一样,算得上倾城之姝,沉鱼之色。
      “原来姑娘就是我家小弟口中的花中之魁,久仰久仰。”
      廷逍故意不说是三弟,而说小弟,自然有他的意图。果然一听是岚衣惦念,那琴绯粉颊略一飞红,周身的媚态也露了些须真颜色,让廷逍心中有了底:
      “夫子过奖了……今日琴绯斗胆来此,一是想谢谢公子们近日的款待,二是想见见老夫人。”
      “哦?家母也正想见见姑娘,谦华去客栈也不久,莫非是路上错过了?”
      廷逍一边说一边用袖拂净院中的石椅,示意娇客就座。那琴绯倒是不愿坐,慢慢赏了院里的秋海棠,仿佛不经意地捻花凝眉,回眸一笑,百媚尽生,真叫那海棠也失了颜色:
      “若是如此,那琴绯倒是来得巧了。”
      这般姿色风韵,普通男人怕早乱了分寸,心神不定吧?廷逍心中暗暗感叹,负手站在一旁,却不言语。
      琴绯余光窥探,有些失望,廷逍的神色里并无痴迷,后一想,这个教圣贤书的夫子怕是不敢随便逾矩,况且日日见岳岚衣那样的绝色美人,要引诱恐怕得费点心思。于是她回过身子虚绊了一跤,轻呼一声,便娇弱无比地倒在廷逍身上,廷逍也只得伸手扶住。这一扶,就见她面带红晕,垂了一双烟波眸,欲拒还羞的媚态,足以诱得天下男子拥其进怀,迷入温柔乡。
      可惜,他岳廷逍要是这么容易就把持不住,被美色迷花眼,还不早被乱刀砍死?
      “最近疏忽了整平院里的泥土,姑娘小心啊。”廷逍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一扶一稳,便笑着踱开几步,“——不知琴绯姑娘见家母,是为何事呢?”
      琴绯略微一愣,很快锁了娥眉,掩袖咽泣道:
      “琴绯视岳夫子为自家兄长,也就照实说了——其实是三公子……好象不愿给琴绯一个名分,近日也总推脱不见。其实琴绯出身青楼,本也求不得什么名分,只是望公子念在琴绯一片痴心,让琴绯留在岳家作名小婢服侍公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做下人实在是作践自己了。”
      “琴绯听闻府上两名婢女,也是三公子的红颜知己。”琴绯哽咽着就要给廷逍跪下,“琴绯想,岳老夫人仁慈开通,也许不会嫌弃琴绯的出身,故前来拜访,还望夫子让琴绯见见老夫人……”
      “……姑娘何必如此……”
      “……难道夫子觉得琴绯相貌丑陋,身份低贱,配不上公子么?”琴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那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姿态,纵使百炼钢也化了绕指柔。廷逍毕竟不是岚衣,此时只觉的百般无奈,不知该不该扶。
      “——逍儿,你在和谁说话?”
      内院厢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清明的日光从竹枝间洒得满地朦胧,那柔光忽然勾画了个人儿来——
      云烟发,黛如画,冰肌无暇。
      人常说花间出美人,谁知这谦谦君子竹下,竟藏了个白玉幽兰一般的出尘绝色。她打扮倒是闲逸的很,一身细麻竹叶纹的白色长衫,松松地披了件月白罩衣,如烟青丝只用暖玉簪随意绾了个小髻,比寻常女子多了分潇洒,眉宇间又少了脂粉气,若不是耳上垂了两颗莹润玉珠,怕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
      若说岳岚衣美得赛过天下女子,那这人,就是美得不似凡人,举手投足,一笑一靥,简直收了人的呼吸去,连那自诩江南数一数二的百花魁首,也看得呆若木鸡。
      “你……你是……”
      那人见了琴绯,悠然一笑,还没说话,身后的厢房里忽然传来信儿的亮嗓门:
      “——老夫人,你怎么又在桂圆羹里放这么多糖霜啊?”

      ————————————为了配合剧情发花痴的分割线————————————————

      思虑再三,偶还是把标题改过来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谢谢清光大……253……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绾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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