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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温暖的幻像 ...

  •   和司文一起享用晚餐似乎已经变成了达每日必做的功课,用享用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每天的晚餐都相当丰富而且制作精良,这样的料理究竟要花去多少时间和精力恐怕是难以计算的,仅仅是一份蜜蒸南瓜,却要在剥去皮的半球型表面上细细雕琢龙飞凤舞的情景,达实在不忍心破还这么漂亮简直可以堪称艺术品的杰作。

      “怎么?不合胃口?”司文柔声问道。

      达连忙撇开视线,他实在吃不了这样的料理,以前和阿利一起生活的时候也就炒几个家常菜,和恩正一起的时候也很简单,连续几天他厌烦了这般复杂的用餐。

      “如果不满意可以换厨子。”司文绕有兴趣得等着达的反应,果然他连忙说不用,便又开始吃起来。

      司文笑笑,又有些无奈,见荏走了进来,像是有些秘报。

      司文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在这里说便可以。

      荏看了达一眼,慢慢说道,“故在前厅等着。”

      司文站起身,嘱咐菊好好看着达用膳。达刻意避开荏的露骨怀疑的眼神,只是用力握紧手的筷子,菊看在眼里,待司文一走开,达便索性丢开碗筷,似乎也想起身。

      “刚睡醒是没有胃口的。”菊是细心的人,对于达的事情他更是细心,这其中是否有些别的她不曾考虑过也不便考虑,只是最近闲来无事时,达的身影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恍惚见像是见到了第一次看到达的光景,那般美貌,像是未染上一丝尘土,虽然眉宇间微微带着些许忧虑,却还是活生生一个有生气的人,他的悲哀,自叹,恼怒,气愤……而现在这些感情像是全部被抽去了般,只留下叫做达的空壳。

      “吃些水果吧。”菊剥开黄澄澄的柑橘,小心撕去带点苦涩白丝,达确实感到嘴里发苦,吃任何菜都感觉不出味道,便嚼了橘瓣,一阵酸甜立刻涌入喉间。他伸手要了第二片,菊很是高兴,连忙又剥一个。

      “你也吃些。”达微微笑了些,这次见到菊他倒是觉得她看起来年岁小了些,殊不知是镜中的自己似乎年长了些,算起来菊和达是同岁。

      终于除去了口中的苦涩,也有了些胃口,达挑了些爱吃的菜,却并未动碗中的饭,菊也不劝,过了会儿确认达已经吃完了便收拾碗筷出去了。

      达愣愣得看着她映在移门上的身影终于渐渐完全淡去,才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似乎还在做梦,梦中所有的人便是如此淡去,再也见不到,但却又会出现在另一场梦中,如此往复,夜夜如是。

      走到对着中庭敞开的门前,一眼望去白沙黑石与另一侧的庭院完全两种风景,他沿着走廊朝前走去,达完全搞不清楚这里的方向,不知道这条走廊会通到哪里。风吹透他的白色单衣,窄窄的下摆有些妨碍他大步走路,他也就慢慢走着。

      那时他的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又立刻灭了,对面的房间里站着是故,他似乎已经和司文交谈完毕正打算离开,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故没有什么改变。故也看见了他,瘦了些,原本丰润的脸颊有些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愈发瞪大了些,却看不见其中的光彩。

      达想大声喊叫,为什么,为什么背叛阿利,可是流到嘴边的是泪水,这却是故最后见到达哭泣的脸,他不会再哭,值得他放弃尊严哭泣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现实中也和那些梦魇无异,总是会消失的,无法挽留。

      故看着隔着一段距离的达,天色早就昏暗了,他看不清达掩藏在哭泣后的表情,好久他不曾看清楚过那张脸,仔细看来果真生得眉目动人,紧锁的眉头让人不禁想要伸手抚摸,微带光泽的朱唇,男生女相,却又带些英气,这般容貌只能让人怜惜,如今他也许逃开了,再也不用担心恩正会锁着他,但若心底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那……

      故苦苦得笑了,不管怎样达还是逃开了恩正,就像自己忍受了三十多年的命运,终于逃开了,不惜出卖朋友,欺骗,背叛,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但他确实逃开了吗?他摇摇头,转身离开,最后留给达的只是惆怅的背影。

      “怎么只穿单衣,夜里露气重的。”司文从身后抓住他的胳膊,看着故无言离开的背影,达只觉得一团浓重的瘴气压在自己的五脏六腑上,压得他喘不过气,眼前一团黑色便歪倒在司文的身上,司文也是纤细的人,禁不住这突然的变故,一个踉跄,差点也倒下,好在倚住了游廊的扶柱,才勉强支撑住两个人的体重。

      达醒来时只见中庭的樱花纷飞而至,衬托得夜色格外华美,隔着几米的距离闻不到花朵的香味,和前庭的桂花不同,那股浓烈的香味,有几次甚至让达怀疑是否会永远锁绕着整个府邸。

      “这些大概是今年最后的落樱了。”司文说着,话语中却没有半点惋惜。眼前的这个美丽的男子就像是开得极盛的樱花,只在刹那,等待凋零,然而他想错了,他是男人,不是花。从那天起达便以惊人的力量恢复,不出一周脸色便红润了许多,单薄的身体似乎也圆润了些,他本来就爱吃甜得发腻的点心,司文便让菊想着法子每天弄一盘不同的点心,菊很用心,不光点心,还不时有些甜羹甜品之类的充当夜宵。

      “你这年纪也该娶个媳妇了。”司文打趣着说道。

      达隐隐有些脸红,却还未等红透,便消去了热度,某个人的身影只在心中晃了晃便又被重新锁住了。

      “你看菊怎么样?”司文握住达的手,达只觉得一阵寒意,司文的手一直是如此冰冷。“她从小在这府邸里长大,就当是个贴心的丫头伺候着吧。”

      达反过来握住司文的手,温暖得温度顿时传入司文的掌中。

      “不恨我嘛?”司文笑道,没有推开达的手,但是他知道这是没有用的,一旦温暖的手离开了,他的手立刻会变回寒冰,曾经有一个人也试着帮他捂手,却还是毫无用处。

      达无力得轻笑,显得那么寂寞却有给人如此安详得感觉。他明白司文并不打算利用他,不然也不会传出诈死的消息。

      “你……”达直起身子,司文定了定微乱的气息,抽离自己的手,这两个人便一夜无语坐看那些最后的花瓣飘零在夜风中,天色渐亮得时候,达望着司文熟睡的脸独自走出房间,呼吸着甜味的空气,就好像某一天的早上,他随意穿着便服走在廖无几人的街上,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到,继而被那具高大得身躯困住,如今像是重获了自由般,呼吸着,畅快着,他像是不能相信般,回头去忘,却没有任何人影。

      忘却吧,那些过去,随着昨晚的花瓣飘到谁的心里,落到谁的眼里,该忘则忘,该断则断,只是断了的是缠绕着自己指尖的红线,线的那一端又该如何,那个人是否也将这一切忘记了。

      阿利悠闲得站在厨房里,轻声哼着歌。最近他似乎熟悉了琐碎的事情并且乐在其中。八岁开始便因为母亲的关系进入了赤龙,那个扭曲的世界对于他却犹如正常人生活的环境,第一次在没有血腥的包围,没有人喊杀的地方安静得享受着下午的阳光,不知他的心里想到了些什么,浅浅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赤龙经历了这场巨变,其中每一个人是否获得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权利?赤龙?两者都不要或者要得更多?

      突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喧叫起来,并不礼貌倒像某人急切得寻找着什么。

      又是推销的吗?阿利想着,前几天来过推销早报的,询问定牛奶的,还有推销信用卡的,真是的,看来大家活得都不怎么轻松呢。没有等他走出厨房,恩正便打开房门,一个年轻的身影晃了晃,随即扑到恩正的身上,双臂紧紧得环住他的肩。

      阿利瞥了一眼,那个身影竟和达有几分相似。

      “谁?!”阿利问道,虽然明白应该是和恩正有关的人,但是如何会知道他们的住址,而且这个人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是我叫他来的。”恩正拍了拍年轻人的头示意让他放手。

      阿利有些惊讶眼前的那个年轻人抬起的脸竟然如此像另一个人。

      “正哥——人家好担心的——”黑发的年轻人抬起脸,随意扫过阿利的脸,虽然相貌酷似达,但是神情,语气一点都不像,有一种难言的做作和娇娆隐藏在这具身体里,却又被刻意隐藏,这让阿利很是反感。恩正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怎会留这种人在身边。

      恩正没有多说什么,让他进了客厅。阿利爱理不理的哼了声,他们现在的处境应该还没有松散到可以随意招待客人。那个年轻人却势利得冲他一笑,恶心得阿利想吐,一点都不像,和达一点都不像,他立刻否认了刚才自己的想法。

      “那边怎么样了?”恩正简单得问道,所谓的那边是指香港那边的情况。

      “正哥都不要我们了。”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再次想起,那种语气阿利也一直惯用,但是他还是反感这样的语气从一个男人嘴里吐露,而且这个人的外貌还极度像达,却少了些达的天然气质与精致,只是一眼望去有些相似。恩正大约也是看上了这点吧。

      恩正从桌上的烟盒里挑上一支烟,年轻人立刻掏出打火机小心翼翼得点燃,恩正的眼睛稍稍迷离了些,另一个的音容笑貌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又散去了。这半个月来,总是在心痛中忘却,又在心痛中记起,他的达死了,却仍然在折磨他,如今阴阳相隔,他无法再追赶,最后的最后,达竟然用自己的命来和他堵这场游戏,输的是谁,赢的又是谁。

      “跟我回去吧,正哥。”

      恩正只是吸烟,看着眼前的熟悉的相貌,却是另一个人,伸手触摸到柔软的肌肤,温暖的体温,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对方温顺得像一只家养的波斯猫,所以不是他,这让恩正顿时清醒了,手就停顿在空中两秒钟,阿利注意到了,终究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些饮料。

      “见过利哥。”恩正低声说道。

      年轻人不屑得抬了抬眼,“你就是赤龙过去的老大?”随即不再看他。如此得不屑一顾,看来恩正把他宠得可以。

      恩正满意得一笑,要是他的曾经的达能够如此乘他的心,恐怕他早就乐到天上去了。

      “赤龙也不怎么样嘛,听说现在还附属于黑龙会呢。”年轻人说道。

      恩正有些惊讶,消失多年的黑龙会怎么又重新出现了,而且赤龙又怎会攀附于其它帮派的势利之下,究竟是谁操纵着这一切。

      阿利却没有过多震惊,只是淡了一句,“自家的小弟要好好管教才行,不然外人还以为是做大哥的没有教好。”

      年轻人听出了另一番味道,看见恩正脸上的些许不满立刻低下头赔不是。

      阿利倒也不再说什么,拿了份点心去了由的房间。

      “你刚才说的黑龙会是怎么回事情,赤龙又怎么样了?”恩正严肃得问道,阿利的毫不关心只能证明他的心里早就明白了些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兄弟们随便说起的。”年轻人立刻回答道,“听说现在赤龙的老大是个年轻人,而且……”

      “而且?”恩正灭了烟,想要听下去。

      “司文总是跟在那个人的身边。”

      “那黑龙会——?”

      “大家也觉得很习惯,听说当初灭了黑龙会的是司文,现在打着黑龙会旗号的也是他。”

      “依附又是什么意思?”恩正想起故,虽然不是年长的人,但是也已经超过了年轻的范畴,这次的背叛,难道并不是因为赤龙的老大的位置吗?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怎又会眼睁睁得见到想要的东西落入到别人的手里。

      “那个现任的赤龙老大好像和黑龙会当初遗留下来的千金联姻了,而司文似乎是那个女孩子的养父。”

      是这样呀,恩正心里明白了些,其实这些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达一死,自己和赤龙的牵绊也就断了,阿利想要怎样那也只是他的事情了。

      年轻人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得靠近恩正,最后竟把头枕在他的膝上,“你还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呢!”他的语气里有些责备,脸上却全是笑容。

      恩正抚摸着他柔软的短发,望着这张一直渴望的面容,缓缓得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找来,若达——”

      年轻人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那最后两个字,若达,若达——那是是恩正给他取的名字,三年前的那天,他第一次见到恩正,只听见两个字,若达,他便记住了,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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