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8、车祸现场（二)

　　裴丧边想边走进门，一抬眼就看到原主的爷爷正在织草鞋。

　　爷爷戴了一副老花镜，眼镜度数很低，但实际上他的度数很高。家里的钱都花在原主身上了，并没有多余的钱换眼镜。

　　爷爷听到声音，昂首道：“哎？小裴，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和路五谷一起去图书馆的吗？”

　　在长辈面前，裴丧尽量掩饰住自己与原主之间的差异，以免让两位老人受惊，他回复道：“衣服湿了，我回来换一身。”

　　爷爷“哦”了一声，眯起眼睛仔细盯了一会儿，然后惊道：“哎呀，你这一身水！肯定是你姨妈小侄子秦树泼的水！这小子，每次洗了碗就在二楼窗口往街上泼水。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小心不要感冒了。要是身体不舒服，让你奶奶给你煮碗姜汤！”

　　裴丧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菜油味：“好。”

　　他走进自己房间接了桶水直接清洗身子，换好衣服后，拿着脏衣服走进了洗漱台。

　　裴丧环视周遭，在角落里瞥到洗衣盆，他拿起肥皂，开始清洗。

　　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电脑、手机尚未兴起，在裴家人看来，那都是有钱人能买的玩意儿。洗衣机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东西，一个小区五十户人家就一两家有。

　　更别提汽车了。

　　裴丧搓洗衣服，陷入沉思。

　　在“白空格”时，由于他在嗦粉，因此错过了视频内容，但裴丧在低头夹粉的时候，听到了汽车碰撞某件东西以及随后快速刹车的声音。

　　播放的视频时间全长加起来不过短短几秒，加上声音与系统颁布的主线任务，播放的内容极有可能与意外事故有关。

　　比如说，车祸。

　　可这年头有车的人并不多。

　　系统下达的主线任务是请在演绎剧情之前找到学生A的死因。当下裴丧虽身处小城镇，高中学校只有一所，但校内的学生少说也有几千号人。

　　裴丧一边搓衣服，一边呼唤系统，让系统打开任务回答框。

　　几秒后，一块浅蓝色的电子模板浮现在裴丧的面前，裴丧盯着上面的问题，点进问答区，敲了敲空格键。

　　系统：“……”

　　裴丧敲了两下空格键，打字键便不能继续往下挪了。

　　裴丧满意的关掉了问答框。

　　——很好，答案可能是两个字以内的死因。

　　系统：“……”

　　……竟然还有这招？

　　系统见不惯裴丧耍小机灵，它忍不住，冷声哔哔：“004，记住。你只可回答5次。”

　　裴丧不以为然：“知道了。够猜了。”

　　系统：“……”够猜你大爷。

　　裴丧眼珠子一转：“或者我用1次回答机会换取剧情视频？”

　　系统一声不吭。

　　裴丧不急，慢条斯理：“唔，视频极大可能是跟车祸有关的内容，再加上死因可能只有两个字，5次机会……喂，你猜我会不会直接猜出来？”

　　系统：“需要分析……”

　　裴丧又道：“当然……如果我运气差的话，说不定还要分析死因，但对我来说，收集线索并不难。不是吗？”

　　系统：“……”我恨。我恨开放式任务，难度太低了。

　　系统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3次回答的机会换。”

　　裴丧皱眉：“不成，2次。”

　　系统：“3次。”

　　“我说……”

　　系统一板一眼：“3次。不换拉倒。”

　　裴丧见好就收：“成。”

　　一小块视频投影在白面墙壁上。

　　裴丧沉下心，认真观看视频。

　　画面上，脸被打了马赛克的学生A站在栏杆外，他的面前站了好几个人。

　　一秒后，学生有所动作，他迅速推开路人，单手撑杆，越过阻碍，身手极为灵活，他孤身一人闯进马路中央，拍摄镜头的余光中，一辆黑车飞奔而来，司机的侧脸一晃而过。紧接着，车子狠狠撞上学生，几秒后，车子停下，刹车声划破耳膜。镜头一转，学生下半身的血潺潺流出，流淌在水泥地上，触目惊心。

　　视频结束。

　　画面中只有学生A露出了全景，其他人，要么只拍摄到下半身，要么只拍摄到手腕，反正看不到人脸。

　　裴丧看完后，还没发表感想，就听到一声斥责：“小裴，你在干什么啊？”

　　裴丧抬起头，看到来人，回想原主的语调，犹豫片刻，到底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学不来原主说话的腔调，毫无感情道：“我在洗衣服啊，奶奶。”

　　原主的奶奶张太太短小精悍，她极为疼爱孙子，生活琐事很少让裴丧帮忙干。张太太夺去裴丧手里的肥皂，不满道：“一边玩去。奶奶来洗。你看你，洗衣粉都不晓得放。用肥皂搓，洗得干净幺？”

　　裴丧道：“我没找到洗衣粉。”

　　“这不是放在墙角边上喏？好找的很。”

　　裴丧瞟了眼墙角，嘿，还真是。放在缝隙里了。

　　裴丧给张太太找了个凳子，以便老人家好洗衣服。

　　人老了不能长期久坐，也不能长期蹲着，腰受不起。

　　裴丧道：“……奶奶，你知道最近谁家买了车子吗？”

　　视频中的那辆黑车很新，轮胎也是新的，上有胎毛，纹沟很深，颜色光泽比较明亮。要么是刚买的新车，要么就是刚从修车厂开出来维修换胎的旧车。

　　不过小城镇内并没有这种高技术的维修厂家，能将旧车完全改造成新车是不太可能的，多半是新买的车。

　　张太太头也没抬：“没人买没人买。买车又不是小事，要真有人买了，肯定会办事庆祝，不办宴席哪成嘞。怎么，你小子想买车了？你要是考上了好大学，你爷爷就给你买。”

　　裴丧道：“不，那倒不是。”

　　“那你说这个干啥？”

　　“随口一提。我最近看电视上播放新闻，说是有人被车撞了。”

　　张太太这才抬起头，严肃道：“哦对，你姨妈前些日子也在说这件事呢。你每次过马路的时候也要注意点，家离学校近，没什么岔路口，但还是有条马路横在那儿的。晓得不？”

　　裴丧点头：“知道。奶奶，这附近的马路上哪里有栏杆啊？”

　　张太太皱眉，她脸上布满了皱纹，无一处不皱，稍稍皱眉整个人都变老了很多：“你问这个干啥？”

　　裴丧道：“就问问。”

　　张太太道：“你这孩子傻了啊？这附近马路边上哪里有什么栏杆。也就商贸城那儿的路有栏杆，过也不好过，偏偏要走斑马线。麻烦哟。”

　　裴丧心下明了，他扯过衣服道：“奶奶，我看这衣服也没什么好洗的了，给我吧。”

　　张太太要强：“干什么，觉得你奶奶连件衣服都洗不了了？你啊你，专心读你的书，考上个好大学，这样呢，我和你爷爷也就放心了……”

　　裴丧点头：“好。可是我的肚子有点饿了，家里还有饭吗？”

　　张太太连忙放下衣服，用系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嘴上不停：“哎，我就说你们男孩子现在急着长高要多吃点饭，你姨妈偏要说什么适度饮食。真是的，饿着孩子怎么办。”

　　裴丧见张太太走进厨房，连忙蹲下身将地上的衣服清洗干净。

　　等张太太把锅里温好的饺子端出来时，衣服已经晾好了。

　　张太太放下饺子，招呼裴丧吃，操着扫帚正打算把外院打扫一遍，结果看到裴丧晾的衣服，又把扫帚丢到一旁。

　　裴丧晾衣服没衣服拧干，放久了，衣服下摆就聚成一团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张太太拧衣服，轻声嘀咕：“这孩子，之前拧衣服不是很得劲吗？怎么这衣服拧的跟小姑娘拧的一样。捏出来一团水。哎哟，等下还要把地上拖一遍。”

　　而此刻裴丧坐在桌子前，安静吃饺子。

　　刚刚系统播放的视频中出现了十几个人：任务主角学生A，栏杆外的路人，驾车人。

　　裴丧自忖片刻，动手敲开系统回答框，盯着上面的问题。

　　【主线任务：请在演绎剧情前找到学生A的死因。】

　　【作答区：】

　　未来将会发生与视频一模一样的车祸，而裴丧要做的就是在车祸发生之前，把学生A的死因找出，顺便找出自己在视频中扮演的角色。

　　裴丧觉得自己多半是见证了这场意外事故的路人甲。

　　不过，从表面上看，学生A的死因多半是车祸而导致的意外身亡。可是这种问题为什么还要专门提出来？难不成也有人跟裴丧一样因为某某事情而没有看视频？

　　不会这么巧的吧？

　　裴丧问：“喂，死因不会还要我填什么专业用词吧？”

　　系统没理裴丧。

　　裴丧：操。

　　裴丧思考的时候吃东西会很慢，张太太走出来，见裴丧才吃了几个，开口问：“小裴，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裴丧摇头：“没有。”

　　张太太又道：“那就快点吃。小路在外院门口等着你呢。今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图书馆的吗？”

　　小路？路五谷？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温馨提示：路五谷，线索人物。】系统冷不丁发出提示。

　　线索人物？

　　裴丧立刻放下碗筷：“不用了，我这就去。”

　　裴丧正想用纸巾擦嘴，结果扫了眼周遭，就看到一块毛巾，还是张太太专门用来擦汗的。

　　张太太催促道：“还不快去。让别人等这么久可不好。”

　　裴丧应了一声，走到洗碗池，用水清洗脸，捋起打湿的头发换上鞋直接出门了。

　　裴丧走到院子，就听到调侃嬉戏的声音。

　　裴丧脚步微顿。

　　上一次他听到这种日常谈话的时候，还是在大雪纷飞的天球。当时白雪皑皑，身后是不知鬼神的怪物，他没作死回头，可那些有说有笑的人回头了，结果一转眼就被雪地上的怪物给活生生吃了。

　　正在谈话的人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声音断了，被女生围在中间的人回过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裴丧，你怎么才来？我等你老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