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9、车祸现场（三）

　　说话人正是路五谷。

　　路五谷年纪比裴丧小，但个头却比他高，高出半个脑袋。

　　此人面上笑嘻嘻，说话带着几分傲气。在原主的记忆里，路五谷交际能力好，性格开朗，家境比常人富裕，却从不炫耀，作伴的兄弟不少，喜欢他的女生更不缺。

　　眼下，就有几个女生围着路五谷说话。其中，包括了同班的心理委员吴婷婷。

　　吴婷婷家离裴丧家比较近，但人家住的也是房价不低的地段，她时常来这边玩。前不久路五谷搬来这，她来的频率就更高了。

　　路五谷朝女生们说了几句，女生面露几分失望，吴婷婷瞅了眼裴丧，眼里带有几丝不满。

　　吴婷婷道：“裴丧，你也要跟路五谷去图书馆？”

　　裴丧微微点头。

　　吴婷婷蹙眉，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你怎么不在家多帮奶奶多做点事啊？路五谷他也……不，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帮忙……”

　　裴丧装作没听到，心想：看来，这位路姓少年人的魅力太大了。女孩都追上门了。

　　裴丧瞅了眼路五谷，当时他只觉得这少年散发活力，很是干净。现细看之下，路五谷的这双眼睛极为好看，就像里面盛满了星光。

　　女生的眼睛都盯着路五谷，裴丧忍不住开口道：“路五谷，要是你有事就算了。今天就不去图书馆了。”

　　路五谷摆手，一步一步向裴丧走来，揽着他的肩膀，边走边道：“哪儿的话，哥们又不是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以为人人都是舟子诸那家伙。”

　　舟子诸是班上的学委，顶着一张学霸的脸，有颗见色忘友的脑袋。

　　那群女生一直阴恻恻盯着裴丧。眼里夹着羡慕，嫉妒。

　　裴丧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我刚洗的澡。你一身的臭汗，离我远点。”

　　路五谷松开手，摸了摸鼻子：“嗐，我给忘了。”

　　你何止忘了，简直眼瞎。

　　如果那群女生的目光有温度，一定是岩浆的温度。裴丧腹诽。

　　女生们见路五谷走了，约伴回家。

　　“吴婷婷，走吧。”陈玉用手肘戳了戳吴婷婷，口吻带有一丝失望，“我还以为今天能和路五谷一起去玩呢。没想到还是被裴丧抢了一步。这人真烦。”

　　吴婷婷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陈玉见状，关心道：“你怎么了？最近总是神不守舍。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吴婷婷摇头：“没有的事。只是在烦英语作业。”

　　陈玉：“那倒也是。明明只放一天假，搞得放半个月一样，一发就发十几张卷子。哎。等我做完试卷啊，小脸都变黄了。”

　　吴婷婷笑道：“好啦，明天你拿着试卷来我家，要是有空，我给你画一下妆。让你从一个黄花女变成大美女。”

　　陈玉轻掐了一下吴婷婷的手臂，面上不悦道：“臭婷婷，说谁黄花呢？嗯？要是你把我变成了丑女，我就饶不了你。”

　　旁边的女孩羡慕道：“嗐，吴婷婷的化妆技术你还不相信吗？夸张点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陈玉，你就知足吧。”

　　女生嬉嬉闹闹，跟在后头的吴婷婷回头看了眼裴丧的家，又扭回头继续向前走。

　　过了一会儿后，巷口安静了。

　　图书馆距离裴丧家有点远，需要搭公交车，坐半个小时。

　　等车时，路五谷一直跟裴丧闲聊，聊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裴丧，我总觉得今天你跟平时不太一样。”

　　裴丧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我平日说话比较少吧。”

　　岂止比较少。

　　在传送的记忆里，路五谷跟这货根本就聊多少句话。一方面，是原主自卑，很少主动靠近路五谷；另一方面，是路五谷跟原主玩不来，他俩就不在一个世界里。

　　可是裴丧又不在这儿待很长时间，他并不打算过度模仿原主，轻度OOC还是没问题的。

　　路五谷挤眼睛：“哎，是不是考试考砸了，想跟我说些心里话啊？”

　　裴丧冷笑一声，直接踹了他一脚，这一脚比笑容还真心实意：“说个屁。”

　　这时候，公交车开了过来。

　　路五谷走上车，直接投了一元硬币，裴丧刚想掏口袋取钱，却见这小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干什么，一人五角钱，你钱多啊？”

　　裴丧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谢谢。回来的路上，我付车费。”

　　两人坐下，下一站上来了不少老人，裴丧看到路五谷起身给老人让座，老人表示感谢，对方则露出标准的笑容。

　　这孩子的确热情。

　　裴丧也站起身，转过身给老人座位，伸手抓着拉手吊环。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路五谷刚好抬起头看向他。

　　那眼神极冷，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倨傲，全然不复刚刚的热情灿烂。

　　裴丧察觉到什么，别过头，恰巧看到路五谷朝他眨了眨眼。

　　裴丧微微蹙眉。

　　——奇怪。

　　公交车摇摇晃晃，载着一车的人抵达了商贸城。

　　裴丧率先下车，路五谷紧跟其后。

　　路五谷道：“今天你打算复习哪一门啊？”

　　裴丧道：“英语。”

　　路五谷道：“哦？”

　　裴丧记得原主英语很差，他随口道：“临时抱佛脚。”

　　路五谷“哦”了一句，没再开口。

　　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蹲在门口外的一个瘦小乞丐端着缺口的瓷碗拦住了他俩，他身上臭的厉害，行人宁愿拐弯多走三四米路，也不愿靠近乞丐。

　　乞丐向他们两人乞讨，也顾不上破烂的衣服，双手颤抖，不断祈求。

　　路五谷犹疑片刻，却见裴丧蹲下身，将口袋里的钱全部递给他。

　　乞丐面容肮脏，连连道“好人一生平安”。

　　裴丧摆了摆手，微微朝路五谷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图书馆。

　　路五谷小声告诉裴丧：“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又帮不了他这一辈子。”

　　裴丧目不斜视：“没想帮他。”

　　路五谷皱眉：“什么意思？”

　　裴丧回头看了眼仍在图书馆门口徘徊的乞丐，眼眸沉沉，轻声道：“顺手而已。”

　　路五谷无奈：“你还顺手……裴丧，我见过的乞丐大都都是这样的，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博取他人同情，以卑劣手段谋取钱财。实际上，他手足健全，就是不愿自己干活。”

　　裴丧道：“嗯，知道了。”

　　“……真敷衍。”

　　裴丧不耐：“先去看书，哪有空管这些有的没的。”

　　路五谷道：“成。”

　　裴丧与路五谷穿过图书馆入口通道，走上二楼。裴丧不经意间回头瞥了眼门口的乞丐，微微抿嘴。

　　路五谷不知道的是，刚刚裴丧递钱给乞丐的时候，就察觉到乞丐呼吸节奏异常，两人触碰的同时，乞丐的手指的温度也传递过来，那手冷的像块冰。现在是大夏天，又不是寒冬腊月，一个人的手指怎么可能这么凉，再加上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这乞丐要么是影帝，演技过人；要么就是重病在身，时日无多。

　　裴丧宁可信后者。

　　如果他的半分怜悯能换回一个生命临死前的满分喜悦，那也值得。

　　现在是中午时分，大多数人都去吃中饭了，少数人留在图书馆继续看书。

　　路五谷给裴丧找了几本英语辅导书之后，人就往书架内部走，再后来，裴丧就看不到他了。

　　裴丧将手里的英语资料略微翻了翻，将其放在桌子上，自己往某个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他的脚步停下，将书架上一本国际书籍取下。

　　裴丧微微靠着书架，快速翻阅。看了片刻，他呼唤系统：“在吗？”

　　系统：“……”

　　“国际上将死亡原因的分类有好几种，不知作答区内究竟让我填写哪一类的具体原因呢？”裴丧问。

　　系统：“……”

　　系统憋了半天，然后冒出一句：“你猜啊。”

　　裴丧冷笑一声。

　　这个系统是个坑。

　　裴丧正打算继续冷嘲热讽几句系统，却听到系统蹦出几句：

　　【温馨提示：开放式任务，答案不唯一。分析合理皆可通关。答案影响后续剧情发展，请谨慎作答。】

　　裴丧一怔。

　　合着剧情结局还是开放式的？

　　裴丧想起什么，皱眉问道：“那你之前限定两个字之内干什么？”

　　系统道：“那是大多数人的回答。”

　　裴丧：“当时你怎么没说？”

　　系统道：“这不是必须告知的事项。”

　　裴丧：“……”呵呵。

　　裴丧的肩膀被人戳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到路五谷放大的脸。

　　路五谷问：“喂，你发什么呆呢？”

　　对方干净的气息传过来，还混着清新的洗衣粉味道，裴丧下意识后倾与人保持距离，刚想后退几步，却忘记自己靠着书架，无路可退，他的脑袋直接磕到书架上了。

　　裴丧“嘶”了一声，用手捂住脑袋。

　　路五谷有些无辜，伸手揉他的脑袋：“没事吧？”

　　裴丧有意推开他，轻轻摆手：“没事。”

　　路五谷扫了一眼裴丧手里的书，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书……”

　　裴丧：“随手拿的，有点好奇，就随便翻一翻。”

　　路五谷面色变得更为古怪：“这上面都是英语高级词汇，没有中译，你……全部看得懂？”

　　裴丧动作一顿，他忘了自己拿着的外语书籍，咳嗽一声，淡定道：“不懂，所以就学。”

　　路五谷：“哦，那你……慢慢看？”

　　裴丧放下书，轻描淡写：“我看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路五谷：“……”

　　那他没走过来前，靠在书架上认真看书的那个人是鬼吗？

　　却听裴丧道：“你找到想看的书了？”

　　路五谷有些无奈：“没找到。到时候书还得靠我爸寄过来。这里的书有点少。”

　　不是有点少，是图书馆的书全加起来还没有路五谷家里书的一半多。

　　路五谷的父亲长年在国外发展，生意红火，每年过年回家总是带一些外国书籍给路五谷阅览。长此以来，路家书籍堆了不少。后来，路五谷的父亲直接买了块地，美名曰给家里不成器的儿子建了一个小型书房，实则就是给路五谷买了个图书馆。

　　不少人因为这事红了眼睛。

　　其中就包括路五谷的舅舅。

　　路五谷的舅舅喜欢赌，运气又烂，到了月底就上路家讨钱，自大又自私。别人借钱时，尚知道装孙子求大爷，他倒好，自己跟个大爷似的，完全不知羞愧。他每次看到路五谷的父亲给路五谷置办了什么东西，如丧考妣，好像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路五谷很少提，这些事还是原主撞到路五谷在他家喝酒，从酒后谩骂中无意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