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你醒啦 ...
-
宋妙韫在沉思。
她已经沉思一整天了,但什么结果也没有。那个“靠谱的理由”,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到底是多么靠谱的理由,才能够绊住他呢?
“汪呜。”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门边看着她。
宋妙韫冲它招手,它吐着舌头哒哒哒跑过来,在宋妙韫面前跪坐下来,将脑袋送到她手底下,自己蹭了蹭。
雪白的毛发柔软顺滑,宋妙韫摸得忘乎所以,另一手又下意识把被褥掖好。
她没有注意到床上人微微动了下眉头,认真地对着大雪黑溜溜的眼珠问:“大雪,你说,那个理由是什么?”
白狗摇了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单纯地看着她。
宋妙韫沮丧地叹口气,泄愤般揉搓大雪的脑袋。她力气小,大狗还以为这是玩闹,尾巴直摇,亢奋极了。
宋妙韫瞅着它,心想当狗可真好,什么也不用想,玩就对了。
她浑然忘了自己从前整日里无所事事,每天只是变着花样玩乐,万事不过心,可比大雪逍遥多了。
“唉……”宋妙韫又一点点抚顺狗头,最后给人掖了下被角,看了眼仍在昏迷的人,带着大雪走了。
*
宋妙韫的手僵在门上,一动不敢动。
就在刚刚,她关好门要转过来的一瞬间,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宋妙韫与他面面相觑,下一瞬,那人冲上前来,宋妙韫浑身都在尖叫,可事实是她一声也没叫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接近。
“汪!汪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雪显露出它凶犬的本性,猛然跃起,将黑衣人扑倒在地!
宋妙韫被惊回了神,疾声呼喊:“快来人!!”
黑衣人摸出刀来,刀光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宋妙韫吓得心跳骤停,下意识冲出去想要解救大雪。
可她还没下台阶,大雪就仿佛察觉到了危险,一爪抓破了那人的手臂,血肉剥骨,迫得那人再拿不住刀。与此同时,锋利犬牙也刺入了那人肩头。
“小姐!”
小红与几个护院一起赶来,见到这副场景俱是心里一紧,谁知下一瞬,那人拼着被大雪撕咬下肉来的力道挣扎开来,在他们赶到前飞身跃上树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宋妙韫终于失力地跌坐在地上,满嘴血的大雪把那块肉吐到一旁,然后向她跑来,血爪印一个接一个延伸。
它摇着尾巴,乖乖蹲坐在地上,乌黑纯粹的眼睛看着她,轻轻地“汪呜”。
宋妙韫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紧了毛发血污的大狗。
*
“太可怕了呜呜呜……”宋妙韫抽抽噎噎地泡在浴桶里,伸出两条白溜溜的胳膊向长生比划,“他拿着刀,那——么长!”
她哭得满脸泪,惨惨兮兮,长生也是心疼,就这么一会儿竟然就出事了。
她柔声哄道:“小姐今日受惊了,都是奴婢不好,叫防卫出了岔子,让那贼人潜了进来……”
宋妙韫一听,猛然抽泣着摇头:“不是你的错,是那个贼太厉害了,他还会飞!小红他们才过来,那个人就飞走了!”
长生心下发沉,看来那人的仇家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还好有大雪。”宋妙韫泪眼婆娑,弱小又可怜,“不然我就惨了呜呜呜。”
说到这个,长生也是庆幸,还好大雪是西狄犬,看家护主是一把好手。
长生安抚道:“今日大雪做得很好,小姐觉得怎样奖励它好?”
宋妙韫便果真开始擦着眼泪想起奖励,抽噎声也慢了下来。
长生正要叫桃红进来为宋妙韫沐浴,冷不丁就听桃红在外面急促道:“小姐!银杏过来说公子醒了!”
什么?!
宋妙韫一下止住了泪,水濛濛的眼睛瞠大,里面满是不可置信:“真的吗?!”
长生也有些意外,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宋妙韫就已经从水中站起来,神色急切:“长生长生,我要去看他!”
“……”
“当然可以,但小姐您是不是要先穿好衣裳?”
时辰不早,沐浴过后宋妙韫就该睡下了,所以长生备的是寝衣,薄薄一层而已。
宋妙韫手忙脚乱将那穿好,鞋也没穿就要往外跑,长生又按着她穿了鞋。
这次是再按不住了,宋妙韫提着裙摆,衣袂流风,转瞬就跑出了门,长生只能在后面抱着外衫追。
*
元昭微阖眼帘,沉心等待着方才婢女口中的“小姐”到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这家人为什么还能允许家里的小姐来见一个外男。
元昭不觉得自己是多想,身下的床软得过分,这间房里除了浓郁的药味,还有丝丝缕缕的幽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是在温柔乡里。
显然不是,这只能说明这户人家富贵显荣。
也意味着同等的危险。
“哐——”门被粗暴推开。
元昭睁开眼睛,向一旁看去。
宋妙韫气喘吁吁,外衫半滑在臂弯里,长长的头发也顺着滑到身前,但她都顾不上。
她僵硬地和床上的人对视,脸一瞬间红透了,呆呆的,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张嘴、怎么发出声音。
……来人有点出乎意料。
元昭没想到所谓“小姐”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浑身都写满了娇气的……小姑娘。
但见到人之后,他又觉得实在没什么错。
任谁来看,都看得出来这的确是个娇生惯养、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即使她形容不整、莽撞又失礼。
或许可能还有一些……傻。
他微启唇齿,想要打破诡异的沉寂。
“你醒啦!!!”宋妙韫紧张又亢奋地恢复了语言功能。
察觉到她话中的汹涌情绪,元昭少见地感到困惑,但他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疏离而有礼地道:“多谢小姐救我……”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妙韫空白的大脑操纵她完成了第二句问话。
元昭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口,他下意识回答:“并无。”
好在宋妙韫还没加载出第三句,元昭的话不过脑状态也飞快褪去,两两无声间,他接上一句道:“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必当报答。”
宋妙韫呆呆应:“哦,哦,那、那你……”
元昭预料到她会说什么,虽心有所感,但他心底深处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望。
这很不对,别人也不会毫无代价救他,他一向清楚的。
“那你饿不饿?你要吃点什么吗?我让人去叫春娘起来!”
预料错误。
但那一丝失望却散得干干净净,又原地冒出一点高兴来。
真是太奇怪了,元昭产生了第二种困惑,但他仍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疏离地道:“夜已深了,姑娘不必如此麻烦。”
宋妙韫却没听出来他的婉拒,剧烈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让人去叫春娘!”
说完,她又如来时一样噔噔噔去了外面,吩咐一个人:“长生长生!你去让春娘做点宵夜端过来!”
元昭愕然地看着她凌乱的衣袖蹁跹流转直至消失,在她语调高昂地下达吩咐的时候,他在心中下了定义:一个着实娇纵的小姑娘。
看来是被家中长辈娇惯坏了,难怪能在这种时辰来看他。
*
长生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她低声吩咐了银杏去,自己上前一步,将宋妙韫的外衫拉上去又系好,遮挡住颈间露出来的大片春光。
“小姐……”长生试图让自己理智地与宋妙韫交流。
宋妙韫已经没有了理智:“长生长生,大夫什么时候能到?!”
“……”
她停顿的沉默让宋妙韫焦急起来,眸中盈满了担心。
“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约莫两刻钟就能到。”长生叹息着退让。
担心霎时退散,宋妙韫又噔噔噔进到内室,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元昭:“大夫待会儿就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元昭再次困惑起来。
他无比确信自己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热切、激动、欢跃?
即使困惑,他也还是很快地做出回应:“多谢姑娘。”
宋妙韫兴奋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满心的话一骨碌都胡乱倒了出来:“你、你昏迷了好多天,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看着你,可你就是不醒,而且你还不吃药!喂你都喂不进去!你知道吧?还有你的伤,你的伤特别重!大夫说是因为泡了水……”
元昭安静地听着,一点一点编织出他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
他游出护城河的一瞬就被浪卷了下去,河水湍急,应该就是开阳河,而这里,该是开阳河某个分支流经的地方。
她出门经过河边,看到了他,于是将他救了上来,带回了家,予以医治,甚至用参汤吊命。
难怪他现在身体上焕发充沛,几乎察觉不到之前的残败之象。
宋妙韫说着说着就坐了下来,她捧着脸看他,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欢欣,连语调也直向上走:“不过你醒来啦,那就是最好啦,大夫说只要你醒来,其他的伤都不是问题!”
元昭察觉得到她热烈的目光,却没有问她为何这么高兴,而是问道:“天色不早,令堂不知会不会……”
宋妙韫满不在乎:“你不用怕,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元昭一怔,却是没想到她竟然失怙失恃,她看起来分明是在父母兄姊的娇宠下长大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