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折 ...
-
晨光悄无声息地在这方藏书之地移动。
空气中一粒粒的尘埃清晰可见，旋转着慢动作的舞步。
书页摩挲声在这里显得格外响亮。
脚步声渐渐向书页摩挲声靠近，最后停在了慵懒坐在地上正专注于手中书的白衣男子身边。
然后只听得一个很舒服但略显沧桑的声音说道：“越书，整日地看剑谱练功，你也该歇一下吧。”
手中的剑谱又翻过一页，白衣男子仍埋首其中，淡淡答了句：“爹，我知道的。”
微微的叹气声中，白牧安缓缓背过身，光线影印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张俊逸清致的脸。一袭月牙色长袍，简约但精致。虽已到中年，了了岁月的印记更衬出了不凡的气度风致。
“寂容的死……”
白越书倏地抬头，仔细盯着只能看到的白牧安的侧脸，当即打断他：“爹，你不要再说了！”
他的眼中完全没有神采，唇角隐隐已有黑色，脸色更是不一般的苍白。白越书的脸，已经不是用疲倦能够形容的了。
又是一声苦涩的叹息：“爹只是不想你被仇恨困住。当然，爹也知道现在无论是谁说什么都没用，就像我那时候……”
没有再说下去，思绪似乎回到了那个他还年少轻狂的日子，轻轻地离开又剩下了白越书一人。
撕拉一声。
剑谱的某页被暗自用力的指节扯碎。
仍是琉璃灯点亮这历代千夜宫宫主专属的密室。只是此间的灯纯用白玉，如清冰玉壶，爽彻心目，不像大殿上的五色琉璃晃耀夺目。
柔千秋示意嗅香坐下。
思忖后，终是在柔千秋旁边坐了下来。
柔千秋瞧着嗅香，满目柔和的光：“还记得吗？我想我说过你长得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记得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她着实震惊不已。
如今，第二次听来，还是止不住地慌乱。
“嗅香不敢，嗅香哪能及得上宫主的风华！”
柔千秋轻笑着摇头：“为什么不是你去找他呢……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我想白牧安一定会疯掉。”
声音很温柔。温柔地戏谑，这是嗅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当然同时嗅香也很疑狐，她不确定这究竟是对她说的话还是宫主的自言自语。毕竟，她不会想到柔千秋所指的‘他’是白越书。
“嗅香……”柔千秋忽地盯紧她的眼睛，“刚刚大殿上倒真是被剪雪说准了，我那么生气，因为我这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宫主，还梦她不是……”
“我知道。”柔千秋打断她，“所以我才会找你进来。还梦这边，我不担心她了。那么巧，她要找的人偏偏是世上唯一有解药的人。”
嗅香讶然：“白越书？他怎么会？”
柔千秋又是微妙的笑：“我种在你们身上的毒，当初就是从他爹那偷来的。”
似乎自嗅香一进来这里，脸上就没有褪下过惊愕的表情。
柔千秋的指尖轻轻拨动着桌上的琉璃灯，悠悠道：“二十多年了，当初一句气话谁知到头竟是生死无话！白、牧、安，于你是不是该见一见呢……”
眼前的女子，神色中是那样黯然地伤心。
嗅香差点就忍不住想去安慰她，安慰这个平日里的宫主。
只是，她的痛苦她不明白。她与谁的生死无话，她同白牧安之间的纠葛她都不了。
于是，无奈无措。
“嗅香”柔千秋将手指自灯上收回，“我要你帮我做件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跟你说个故事。”
受宠若惊般地怔怔点头。
柔千秋望着嗅香那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脸，目光从她身上似穿过了沉淀的岁月，一路悠远，湮没一切。
毫无缘由地，剪雪来到了后山。
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地就在某处停了下来。
怔怔望着山下的那一条小道，就这么思绪空白地看了好久，才恍然觉得似乎曾经自己就是站在这边目送萧落云和沈萧仪一路远去的。
谢天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一早你们宫主找你们去……是有什么事吗？”
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谢天禾，微微舒了口气：“是还梦，她离宫了。”
“还梦？”谢天禾的语气竟有几丝紧张，“然后呢？柔千秋刁难你们了？”
眼神重回到了那条寂寥的小道上，剪雪的心思似乎不在谢天禾说的话上，很轻微地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谢天禾看着她，似是欲言又止。
他心底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昨晚还梦曾找过他的事说出来，看着剪雪不太好的心情，他自是以为那是因为还梦的关系。
所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告诉剪雪，虽然还梦曾嘱咐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昨晚……”
刚开口就被剪雪惊讶的声音打断。
“萧大哥？！那是萧大哥！”
谢天禾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就这么瞧见了小道上由远及近的一人一骑。
那是……她的萧大哥……
眼神重新定格在身边的女子脸上，那里，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剪雪惊喜的神色。
四分惊、六分喜。
“他来这边做什么？”
知道那是她的自言自语，也就不需要他的理会。说不定此刻她早已忽略掉了旁边还有个他。
黯然地垂下眼睑。
那一刻他脸上暗淡的惆怅除了漫山的草木无别人看见。
就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气，只有很快、默默地散去。
萧落云到达宫门口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那边的剪雪。
脸上立时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急急下马走向了她。
剪雪礼貌性地微笑，尽量问得云淡风轻：“萧盟主，是来看宫主的么？”
顿时一愣，她叫他，萧盟主？
蓦地敛住了笑意。
然，既然是下定决心来见她的，他不会再因她这句问话就掩饰自己的想法。
所以，那一刹那，风轻轻滑过的时候，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了她：“我，是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