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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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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之前,谢改征求姜渊鱼的意见——“你要我杀了他吗?”
姜渊鱼没有回答。
谢改是个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就是当代备受赞誉的聪明人,智商在线情商还不拉胯,经常话不必说尽,他就能明白其中未竟之意。
但是姜渊鱼的反应令他有些摸不准了。
他感觉……
姜渊鱼或许是希望杀死阿泽的,最好让这倒霉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要出现。
可他本人又迟迟狠不下这个心。
还有另一句交代。
——“千万不能让他们会面。”
谢改破出水面,回到岸上时,手里提着一个人。
是赵凌悦。
魏丹山满怀期待的目光渐渐黯淡。
赵凌悦被谢改甩在一边,自己慢慢往外吐水。
魏丹山走过来与谢改攀谈:“谢组长,刚刚水下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你注意到没有?”
谢改装得一脸无辜:“没有,哪来的少年,眼花了吧您,底下净水猴子,幸好你跑得快啊……这群玩意儿逮人就撕,我刚在水下闻着血味儿了,你们的人损伤不少吧。”
水位不断向上漫溢。
魏丹山低头摸了一下水,手背上立刻裂开伤痕,一群人只能一退再退。
弱水的涌来,就像漫卷的潮水。
它不会一味的只涨不退。
鳄獭和水猴子被弱水卷回到源头处,守在那里的巨鲸,张着上颚,恭候良久。
一口能吞下半个海岛。
完美至极,永绝后患。
魏丹山那群人至今弄不清状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河神为什么忽然发怒?”
—“啊!你身上流血了……”
从河底下捞上来的人,身上多多少都有伤口,包括谢改在内,但他的伤口已经趋近愈合,只有浅淡的一道痕迹。
魏丹山疑心起:“你在水下不受影响?”
谢改淡淡敷衍了一句:“略懂水性。”
魏丹山:“……”
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来,这能是略懂的水平?
谢改恐怕自己还不知道,他早已登上了魏家研究手册的榜首位置。
魏家养了一群吃白饭的闲人,成天一点正经事不干,净盯着他研究了。
魏丹山知道,这个人在水下,比平常人厉害多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在水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改一扬眉,不羁的笑容顺着眼角眉梢荡开,简直刺眼。
他拍了拍丹山的肩:“疑心病啊……”
魏丹山让他刺得脸上一红。
谢改不见得是君子。
但此番确实是魏丹山小人之心了。
谢改转头往更高的地方走去。
身后脚步声轻刷刷的。
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魏丹山跟着呢。
谢改坦然道:“河底有一座水宫……”
脚步声骤停。
谢改心里比明镜还清楚,继续道:“但是已经被我毁了,你们现在即使下去,也只能见到一堆废墟,建议你没有必要再冒险,当然,腿长在你身上,我只是多一句嘴而已。你自己权衡。”
魏丹山问:“你在水宫里发现了什么?”
谢改答:“什么也没有。”
魏丹山:“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谢改摊手:“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魏丹山没声儿了,肯定气得不轻。
谢改在稍高一点的地方蹲下,不一会儿,魏丹山上来,抽了一根烟给他。
谢改接过来叼在嘴里。
打火机咔嚓一响,一簇火苗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
魏丹山:“兄弟,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一无所获,回家不好交代啊。”
谢改瞄他一眼:“你能留下这条命已经是最好的交代了,做人别贪。”
魏丹山叹了口气:“我要是死了,一了百了,反倒好交代。你知道的,一个家族的担子抗在我身上,盯着我的人太多了……其实上次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上次。
他指的是丰园坊外,他们家兴师动众的围剿。
谢改至今也没搞清楚一件事——“是我妨碍你们了么?为什么要杀我?”
魏丹山掐着烟头,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
谢改哂然一笑。
原来他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可怕的存在。
魏丹山说:“人没什么可怕的,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法律和武器可以制裁他们。猛兽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我们可以驯服、圈禁并保护,以确保它们不会对人造成威胁。我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我们对这个世界具有主宰权。换位思考,谢组长,您觉得,当一个未知的危险因素入侵时,人类应该怎么做?”
谢改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令人不得不瞩目,不得不忌惮,甚至还有一些没有底线的人恨不得把他抓进实验室里研究。他的基因和血液早已提交了样本,范茁每年都要驳回好几个各种各样噱头的研究请求。
谢改叼着烟,似乎在走神,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反正从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魏丹山的话匣子倒是打开了:“以前,体系里有一位姓姜的教授,他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谢改有反应了。
他抖了抖烟灰:“姜教授?”
魏丹山点头:“对,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只知道姜渊鱼死了,但并不知道姜渊鱼又活了。
即使几天前,他曾经亲眼看见谢改从丰园坊抱出一个血淋淋的人,也只认为那是个普通的人类朋友。
姜渊鱼果然是个讳莫如深的存在。
寥寥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把秘密牢牢憋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无论是玲珑内部的藏书,还是国家安全系统里庞大的资料库,都找不到关于姜渊鱼一星半点的记载,如今从魏丹山口中说出来,倒是让谢改有点惊喜,他忙竖起耳朵,生怕遗漏什么细节。
魏丹山陷在了回忆中,眯着眼抽了口烟,说:“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说,那位姜教授,在正式入职之前,曾在实验台上躺了将近十年。”
实验台!?
谢改只听第一句,脸色就变了。
可能是肃杀之意过于明显,魏丹山侧目看他,安慰道:“别怕,当代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但是四十几年前,那个时代,大家的觉悟肯定受限。”
魏丹山继续说道:“而且,当时还是在海外,几个基因学研究方面的怪胎,私下里组建了一个黑作坊,设备条件不允许,也没有制度的约束,他们根本没把姜教授当人看待。那样的实验有多残忍,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猜到。”
能猜到,
但不敢猜。
谢改夹着烟:“后来呢?”
魏丹山:“当年的实验团队人手欠缺,在不断地吸纳人才,我们有一个中国的留学生,在外学习,他经济条件艰苦,一直打零工贴补家用,误打误撞,进了那个实验室当助手。同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种,而且那位姜教授一开口,俩人还是老乡……”
魏丹山说到这,摇了摇头,似是感慨,他指了指头顶,说:“再后来啊,那位留学生悄悄传讯回国,此事惊动了上面的人,便想办法把姜教授便接回了国内。”
阴暗发霉的黑实验室里。
比环境更可怕的是人心。
当姜渊鱼躺在实验台上任人研究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难道不会反抗吗?
魏丹山的声音如同机械一样在耳边响着:“那位姜教授回国之后,还与国内的的科研结构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协议。所谓合作,不过是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换了一种更温和的研究方式而已……哦,还有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曾经还有人为他写了一首诗,流传甚广,叫《镣铐里的月光》。”
谢改:“……”
既然说到了这种不着调的花边小料上,显然魏丹山嘴里已经挖不出更有用的东西了。
谢改掐了烟,拍拍屁股,站起身。
魏丹山和他唠这么久,不是因为闲的,他一把薅住谢改的手腕,抬起眼,说:“无论河底有什么,你帮我拿到,我们均分,绝不食言。”
谢改迎着他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道:“无论河底有什么,我都不需要。”
油盐不进的人最难搞。
无欲无求的人最可怕。
但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么?
魏丹山决定再努力一把,他恳切道:“我以魏家家主的身份,可以应许你一个请求。”
谢改不为所动:“你这个家主当的和傀儡似的,干嘛,想空手套白狼啊?”
魏丹山:“我二十七岁那年,接任家主的位置,到现在也坐稳了十年。我家老爷子已经九十了,你懂我的意思。帮我。”
魏丹山的手指攥得非常紧。
谢改拍了拍他的手背,世上或许真的有无欲无求、油盐不进的神人,但他不是。
谢改对魏丹山说:“我可以帮你。”
居然真撬动了他的口。
魏丹山心下一喜。
只听谢改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位姜教授的事情,尽你所能,越详细越好。”
魏丹山真的是顶着极大的压力来走这一趟。
只有谢改不敢提,没有魏丹山不敢答应的。
这等于是魏丹山正式将谢改纳入了队友的范畴。
无论什么计划,都要事先征求谢改的意见。
谢改望着黑漆漆的水面,和一地的伤残人员,说:“今天是绝对不能下水的,你们休整一下吧,两天后,我等你们。”
哗啦——
水里钻出一个人,是花椰菜。
她一身黑裙湿了之后,紧致地贴在身上。
魏丹山看了她几眼。
他知道,这是印象中总穿红裙子的那个女孩,很奇怪,她今天忽然换了别的颜色衣服,而且人也变得凶凶的,不太好惹的样子。
赵凌悦看到她,向后就是一缩。
花椰菜径直略过他,走向谢改,低声汇报:“水下那些东西似乎清理干净了,但是……”
她这一声但是,引来了周围人的齐齐侧目。
花椰菜手背到身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截血淋淋的断手,说:“我用水下的残肢拼凑了两个完整的人,但是意外多出了一只手……岸上,是谁断了一只胳膊?”
是谁断了一只胳膊,还能无声无息的保持安静?
夜里的风瞬间扯紧了。
谢改的目光锐利的扫过下方:“所有人,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