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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绩优班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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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地市都有那么几所重点名校,在陈河他们家这种四线小城市,有一所重点高中每年一两个清华北大,那就是轰动全市的大新闻。
荷华一中,连着两年都考出三个清华北大,全市各县区的初中生,挤破了头要来菏华一中读书。这个学校视成绩为唯一准则,入校门槛就很高,中考分数线区别三道坎,分为副榜正榜和绩优。
三个等级的班次分数线从低到高,考上学不算完,考上正榜才是硬道理。绩优班是一般人不敢想的,全市前一百名才能进。
陈河就是这一百名中的一位,入校成绩全市地五十名。在绩优班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家长会以此为荣,学生会仰视羡慕,自己也感觉良好。只是这种优越感并没有持续到他高中第一次月考考了班里倒数的事实。
班主任宋道文,一个年轻的数学男教师,个头不到一米七,但是走路时总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宣布成绩的时候他十分平静,金丝眼镜下目光沉着毫无波澜:“各位可能一路进入咱们这个班,都是考第一考习惯了的人,但是你们这群人集合在一起,终究是要有人垫底的,所以大家要习惯当不了第一。不过还是尽快认清自己的位置,努力向上走一走。”
陈河十分冷静,冷静的一批,比起考了倒数第二趴桌子上哭的女生,他脸皮脸皮尤其的厚,同桌李畅原本还纠结要不要安慰他两句,结果等看完了他的各科小分除了语文几乎都是满分,又发现他趁班主任在台上点评试卷的功夫,依旧躲在书桌下面看漫画看的乐此不疲,彻底打消了安慰他的念头。
一下课,许多人都围在了第一名杨梓铭的桌边,争着要看他最后一题的结题步骤,一边看还一边惊呼“大神”。
“不愧是杨哥!杨哥还是牛逼,从小就考第一,啧啧,久仰大名。”
“那是,去年初中奥数竞赛杨哥可是去省里比赛拿了第二的。”
“杨哥你给我们说说,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螺旋弯道,怎么能想起来用这个条件,我看完答案还是一脸懵逼。”
杨梓铭脸上没什么表情,陈河倾向于称之为,目中无人。
只听他淡淡地说:“不会正常,这一题超纲了,高二才学。”
“……?”那你怎么会?
“不愧是杨哥,知道吗,以前我们二十三中,连续三年全校第一,一次没落下,全是杨哥的。”
“诶我怎么记得陈河也参加过省赛,还拿过名次来着……”
陈河趴桌子上正打哈哈,忽然听见话锋转向了自己,果然一睁眼,几个人正看着自己,表情各异。
“陈河,你是不是也参加过省赛?”
陈河干笑两声,“重在参与重在参与,我水平不行。”
李畅白了他一眼说:“成绩排名都出来了,倒是不用刻意强调你不行。”
“李畅,你这话说的可太挖苦人了啊,好歹你俩还是同桌,咱们班的成绩只和二班的比,咱们的题都和正榜副榜的不一样,陈河这个分放年级里还是靠前的。”
陈河十分感激地看着替自己出头的这位热心女同学,张口想谢,结果又哽住,她叫啥来着?姓王?还是姓刘?
“陈河,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写语文卷子又睡觉了?”说话的是赵文伟,和陈河初中一个学校。
陈河这个人,大毛病没有,就是偏科。数学他能考满分,语文他能不及格。几个好奇宝宝听完去看他各科小分,果不其然,语文69,数学150满分,教室里瞬间炸锅。
“诶?你数学也是满分!最后一题你也做出来了?”不知名女同学惊呼。
“不是吧,你这,你这除了语文,其他基本都是满分啊!”
“真的假的?!我靠,陈哥,喊你一声陈哥!”
杨梓铭闻声,转过头,看了陈河一眼,看的陈河心里发毛。
一群人还想叽叽喳喳,班长忽然出现抱着一沓卷子站门口喊:“陈河,宋老师喊你去办公室。下一节课自习写‘数学小甜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起名无能的老师,硬是给每天的练习作业起了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食物名字,什么语文汉堡包,数学小甜点,英语BBQ……
怨声载道之中,陈河喝了口水给自己压压惊,该来的还是得来。
一级部数学组办公室是个大杂烩,学校重视理科培养,尤其重视数学学科,为了方便各个层次班级统一进度,所以把副榜正榜还有绩优的数学老师都安排在了一个办公室里。
陈河一进屋朝着宋道文桌子走过去,一路就接受了两边老师的目光扫描。
宋道文冲他抬抬头,“坐。”
陈河十分乖巧地坐下,毛寸短发,全身校服,要不是他嘴里嚼着泡泡糖,一切都是三好学生的模样。
宋道文看着眼前这个“问题学生”,面露难色,他被指派到这个尖子班做班主任,背后的压力很大,大到他开完新学期班主任会议之后嘴上直接起了三个火泡,半个月才下去。所有人的眼都盯着他们,盯着他,想看他们能有多卓越的成绩,当然,也想看他们的笑话。
“陈河,你数学是真的很好,数学最后一题只有你和杨梓铭写的全对,作为你的数学老师我很欣慰,但是咱们能不能,稍微分一点精力给语文和英语,你看看你这两门课,这都不叫扯你后腿,这叫直接截肢。”
陈河表示也很为难:“宋老师,实话实话,我从小到大,语文都很少及格,英语我勉强能逼迫自己背单词背作文糊弄考试,但是语文作文我是真的不会写。”
宋道文眼皮直跳:“那你就敢写十行就交卷?你好歹把字数凑够吧?你这个态度改卷老师能给你个十分都是看你字写的好看!”
陈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谢谢,谢谢老师,我写的一般,一般好看。”
宋道文长的白,一生气脸就通红,瞪大了眼睛拍桌子说:“……我难道还是在夸你不成?你这个偏科现在可是出了名了,你们语文老师拿着你的卷子来找我都快哭出来了,以为这是你是故意和她不对付,咱们班怎么会出这样的卷子,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找你们语文老师孟老师好好请教请教学习方法,无论如何,下一次月考,我要看见你的语文及格。”
陈河闻言蔫了吧唧,焦虑的很,飞快地嚼泡泡糖,宋道文看在眼里,那就是,故意挑衅。
“给我吐了去!谁允许你进办公室吃零食的!”
身后一个副榜班的女老师端着茶杯笑着打岔:“宋老师,别那么大气性,偏科多正常,你们班孩子都聪明,问题不大,努努力,肯定就提上来了。你们这学生放在我们班,照样第一名。”
陈河心想,谢谢您,还真不是努努力就能成的事。
自打他上学起,诗词歌赋就与他无缘,甭管是阅读理解还是议论文记叙文,他,一窍不通。语文这个东西,他觉得,主要还是靠天赋。而他,没有。最关键的致命问题是,他只要开始写作文,眼皮就像是黏上了胶水,困得一塌糊涂,想睁都睁不开。曾经他妈为了让他中考前提升语文成绩,愣是逼着他把近五年满分作文例文背了一个遍,他咬着牙掐着大腿写了五百多个字,最后还是没能顶住,趴桌上睡了。
幸好他有清晰的自知之明,和良好的行为习惯,先写好姓名考号涂好卡,最后再面对作文这一关。否则,他可能中考连语文成绩都没有。
他妈怀疑他有病,还带着他去医院看过,结果描述完情况之后,医生建议他们去精神科。
……
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一股热风袭来,临近十月的天还很燥热,办公室里的空调冷风开的足,回教室就是一身汗,要不然陈河也不会这么老实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甚至还想没话找话拖延一会。
走进来的是个高个子男生,用李畅的话说,这个学校的人头顶自带铭牌,什么班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真的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这人太过嚣张,依据气场和感觉来判断,这个不穿校服裤穿牛仔裤还带着裤链的男生,应该不是正榜班的。
来人自陈河身边经过,带过了一阵轻轻的烟草味。
“来了?知道为什么把你叫来吗?”
男生站定在他身后,端茶杯的女老师在他进门的瞬间就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换了一副灭绝师太的面孔,“坐吧,少爷,你自己看看,有什么想说的。”
男生不动,继续站着,低头看了一眼女老师甩在桌面上的试卷,来了一句:“没什么想说的,不知道叫我来干嘛。”
女老师刚刚还在劝宋文道要心平气和,听完他这句话瞬间被引爆,开启攻击输出模式:“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你看看你这个最后一题!”
陈河忍不住好奇,伸头看了一眼,同样的,宋老师也停止了对他的谆谆教诲,伸头朝后看了一眼,师生二人心照不宣的嘴上打着太极,耳目盯着八卦。
男生伸手翻了翻自己的卷子,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两个指头夹着卷子掂了掂,脸上表情很是不屑:“怎么了,做的不对?”
女老师冷哼一声,不怒反笑:“做的很对,全对!你说吧,你是怎么作的弊,带着手机查答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办公室瞬间安静,下一秒又各自热闹了起来,仿佛刚刚大家都没有听到。陈河暗自腹诽,好家伙,办公室果然是看热闹的风水宝地,感情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在这里看戏。
男生瞬间变了脸色,单挑起一边眉头,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怎么,对你自己水平这么没自信,觉得你教的学生不该做对题吗!”
他身上的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挑拨着女老师积怒的神经,气得她把水杯砸在桌子上,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这次月考,为了探底,所有班用的都是绩优班的卷子!你去问问,问问他们一班二班有几个人做对最后一题!你好意思说你自己做的?”
宋道文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吸引过去,完全把陈河晾在了一边,凑过去看那张卷子。结果刚伸出手,那个男生就伸手卷子夺过来,在手里撕了个稀碎。
“我自己做的就是自己做的,你们不是会调监控吗,去调啊,我要是没作弊怎么着,你给我道歉吗?怎么,他们绩优班的做出来就是聪明,我们这种渣滓做对个题就是作弊,那你们招我们有什么意义?唱戏给谁看啊!”
这话可是摆明了要对着干了,男生也是气得不轻,完全口无遮拦,女老师原本气焰很足,被他三两句话气的眼眶泛红,用手指着他的脸“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下一句。
男生嚣张地把手伸开成掌从额头插进发根捋了一把刘海,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试卷碎片往地上一丢:“这破题,难吗?”
女老师被气得发笑:“行,焦牧,你等着,我今天就是不上课也把监控看完,我要是让我逮到你有小动作,你看着,我非让你停课!”
焦牧流里流气地挑了挑眉:“下节数学课不上了?行,我回去给同学们说该上自习了。”
说完转身要走,女老师一把把他拽住:“把你卷子给我捡起来!”
焦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捡。”
“捡起来!”
“我说了,不捡!”
周围已经老师开始小声嘀咕,见过刺头,没见过犯错还这么横的,敢这么当着那么多人面顶撞老师,把老师气的要哭还这么理直气壮,大家听完情况心里也都各自有想法,这次都用的绩优班的题,自己班里学生做的怎么样大家都清楚,最后一题本来就是超纲题,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以放弃态度对待的。副榜班怎么可能有人做的出来,老师们暗地里也都咬定了这个学生有作弊的情况。
“那个……”陈河手里捧着撕烂的卷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女老师桌子上,宋老师看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个打圆场的举动还颇为满意。
“那个,老师啊,容我说句话,最后一题真的也不是很难,这位同学也说了他确实没作弊,您,要不,回去看看证据再批评?”
宋老师的满意止步于此。
女老师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河,可能是碍于宋老师的面子,没有对他发火,扭头又把卷子扔在了焦牧身上:“你觉得不难,你问问他,他平时能考多少分!”
焦牧冷笑,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此时满是嘲讽,盯紧了女老师,一字一句说:“以后我看我也别参加考试了,考少了挨骂,考多了还要被怀疑是作弊,怎么,差生就不是人了?”
女老师闭上眼,用力深吸一口气,手往外一指:“给我出去!我中午就去看监控,你给我等着!”
焦牧转身大步流星出了办公室,临走时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陈河,那一瞬极短,陈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上课铃打响,宋道文让他赶紧回去上课,身后女老师平复了下情绪,还是端起了茶杯和他一起出了办公室门,往教室方向走去。
一节地理课下来,陈河的作业本上画满了鬼画符,李畅很是嫌弃地把他桌下面的书箱子踢回了他自己的桌下,一点点都不能越界。
“畅哥,何必呢,咱俩怎么说也是小学校友,怎么这么无情。”
李畅整理着笔记头也不抬:“因为是小学校友,所以我看不惯你这样自甘堕落的样子。”
陈河打着哈欠,硬是凑过头看他字迹工整抄着上节课老师的讲义,不解地挠了挠头:“你抄它干什么,课本上不是都有?”
李畅手一顿,继续抄:“我要你管,你不认真还不许别人认真点。”
陈河从桌洞里又摸出一个新的泡泡糖,讨好地递给李畅,“畅哥,最后的口粮,给你,你别老是耷拉个脸,你也对我笑一笑。”
李畅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呼在他背上:“对你笑个屁,你长得好看啊?”
陈河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是啊,好多人夸我长的帅,我还收到过好多情书呢。”
李畅终于受不了他,起身,出门,上厕所。
“畅哥,厕所吗,一起啊。”
“你离我远点。”
“别啊,畅哥,中午吃二楼的饼卷里脊吗,我请客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