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奴》Duen

1、天使

　　在一艘看上去很宽阔的油气轮船上，黑压压的一片，众多攒动的人头挤在一起，不少人面露惊恐，漠然，迷茫，无措……他们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但是却没有半点办法，四周都是海洋，黑蓝色的海水以其广阔无垠的胸怀，隔绝了最后的希望。船上已经有人无法支撑，得了病的人被堆在一角，使得夹板更加窄小，在船上没有医生，没有药物，只有夹杂着腐烂菜叶的饭食，这是他们的命运，要么现在跳船，不知道在哪里被什么鱼当成早中晚饭，要么老实呆在船上祈祷上岸后能够逃走或者得到一个好的主人，显然，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后者，包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塔格尔木。
　　在众人拥挤的角落里，塔格尔木闭目坐靠着船体，在这些人中，他长的有些过分好看，棕黑色的头发与多数人一样不足三寸，微微卷着，高挺的鼻梁上密布着汗珠，睫毛不长也不短，只是盘腿坐着，对身边的人事不闻不问。他本可以不在这艘船上，但是，他可以走，那他的家人呢？他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如果他逃走，就是他们代替他在这里。
　　“喂，小伙子，你过来。”
　　塔格尔木睁开眼睛，向不远处的老者看去，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的惊讶，当即站起身走过去。
　　“准瓦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的神啊，真的是你，塔格，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令人兴奋了。”准瓦大叔答非所问，眼睛里有一层沉沉的雾，让塔格尔木看得不是很真。
　　准瓦大叔动了动手指，停下，过了一会，才抬起手，握住塔格尔木放在船夹的手。塔格尔木感觉自己体内的热气被他贪婪的吸走，不由愣了一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到准瓦大叔身上。
　　准瓦大叔看他一眼，牵动一下干裂的嘴角，用枯木一般的手拍拍他的手背。“真好，能够见到认识的人，不像我的那些孩子啊！”塔格尔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用力握住准瓦大叔的手。
　　“嘿，一会儿我si了，你就把我的尸体偷偷扔到海里，说不定我还能顺着海水漂回去。”准瓦大叔顿了一下，叹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憎恨：“我就是不想死在那些白人的国家，用我的身体给他们当肥料。”说完像是不解气一般，又补充一句道：“cao，喂鱼也不给他们，pei，真该si！唉，我的上帝啊！”
　　“嗯，等到我活不下去的时候，我偷一艘船出来，划的远远的，然后自杀。”塔格尔木像是安慰一样说道。
　　“嗯，哈哈，好孩子。”
　　其实准瓦大叔根本不用告诫塔格尔木他死后的事情，在快要到达陆地时，一些身穿军装，又像是民服的人从船舱里出来，将船上的尸体统统扔到海里。塔格尔木看着吞噬了一切的浪花，露出一抹苦笑，对着黑沉沉的大海，轻声说了一句：“他们也不稀罕啊，大叔。”
　　塔格尔木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刚下船就被一位头发半白，穿着十分考究的先生带走。在坐过轮船之后再一次坐上了汽车，大约二十分钟，车子停在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先生将塔格尔木带下来，门开的声音表示了它的年久失修，塔格尔木被一路带着走到最后面的一座公寓前，微微叹口气道：“看见了吗？前面那个白色的公寓，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
　　塔格尔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栋房子上面爬满了爬山虎，已经是深秋了，没有叶子，只有枯黄的枝，院子里也只有零星的枯草，还有一位少年，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连后面有人偷偷过去他也不知道，那个人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蹑手蹑脚，猛地发力，将少年推倒。
　　“哈哈哈，瘸子，你来打我呀。”那个得手的“犯人”大笑着向自己的朋友跑去，塔格尔木看向身边的人，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心里当下就明白了，这个人，也可以说这个所谓的贵族，并没有什么地位，而且还是个残疾。
　　“他是杰森瑞金伯爵，脾气有点怪，你有时候不用管他，给他安排过几个管家，都被他赶走了，你，算了。”带他来的人摇摇头，转身离开。塔格尔木的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收回在次落到杰森瑞金身上。
　　这是塔格尔木第一次见他，在若干年后想起，依旧为之惊艳，少年如雪般白的皮肤，纤细的手腕，白色的军式衬衫上沾染了点点泥土，天空刚刚下过雨，很是阴沉，云压的很低，泥土是湿润的，那个场景是塔格尔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如果要说，就如同坠落人间的天使，仿佛周身绽放着光，直直刺到塔格尔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