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调》唐枫檀雪

5、梁怀秋

　　楼下老爷子不停地咳嗽，他发现沈怀秋不在房间里，顿时心里急了起来。沈之筠来到二楼也没有看见沈怀秋，他在桌子上看见了她的手机。

　　她没有带手机。

　　沈之筠担心她出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岳桦。
　　就在这时沈怀秋带着秋天特有的气味从外面开门进来，她一进门就看见爷爷和哥哥一脸焦急的模样站在客厅里，这才知道自己出门没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担心了。

　　“你去哪儿了？”老爷子问她。
　　沈怀秋走过去扶着老爷子坐下“对不起爷爷，让您担心了。
　　“我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出的门，半个小时还不到，没想到爷爷他们会起的这么早。
　　“对不起爷爷，你们没起床，我怕打扰到你们休息就没和你们说。”

　　“怀秋乖，以后出门要和爷爷打招呼，留个信儿也行。”老爷子拍拍她的手。
　　“我知道了。”沈怀秋点点头。

　　外面的天早已大亮，一天的生活也开始了。
　　老爷子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是闲不住，在后院种了满院的蔷薇，让这个本来很冷清的家看起来温馨不少。
　　由别墅通往外面大路的林荫道有一棵棵槐树守护，槐树开花的季节，是一整片花海。生活在这里的人远离城市的喧嚣，难得宁静。

　　“怀秋，今天叫你哥带你出去转转，好吗？”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粥碗对沈怀秋说。
　　沈怀秋抬头“不用了，哥还要工作，也挺忙的，我自己随便走走就行。”
　　沈之筠笑了，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语气轻松说到“哥哥呢，也要休息的，你想累死我啊。”
　　“那，好吧。”沈怀秋答应，迅速吃完剩下的粥。

　　上午八点左右，兄妹二人一起出了家门。
　　毕竟入秋了，秋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沈之筠侧目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沈怀秋。
　　“想去哪儿？”他问。

　　沈怀秋一时也不知道，她其实很想回梁家看看，但是梁家在晋中，来回路程也挺远的。
　　沈之筠看她沉默就猜到她心中所想。
　　他说“你养父母家现在暂且回不去，要不要去你的大学看看？”
　　这大概是她除了梁家最想去的地方了。
　　“嗯。”沈怀秋答应。

　　军校不让外面的车辆随便进入，他们把车停在学校门口，沈怀秋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她离开的五年这里一点变化也没有，空军航空大学几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校园里广场中央的五星红旗也在秋风中飘动着，学校里不时有哨声传来，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似乎只有她变了。

　　时光又回到从前。

　　“姐，我听你同学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又全校第一啊。你能不能给我点活路，我回家肯定又要挨顿打。”
　　梁亦殊跟在梁怀秋后面抱怨。
　　他这颗经历电闪雷鸣却依然冉冉上升的红星就要在他爸妈的摧残下陨落了。
　　这次考试又多了一门不及格，同样吃一个锅里的饭，为什么梁亦辞和梁怀秋的大脑就那么好使，而他的仿佛只是个装饰品。

　　路过一家咖啡店，梁亦殊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脸，感叹道“还是个如此帅气的装饰品。”他对着玻璃里映射出来的自己吹了一个口哨，再一转头，梁怀秋早就走远了。

　　“唉唉唉，等等我嘛，走那么快干嘛？”他一个箭步追上去，发挥他大长腿的作用。
　　“走那么快干嘛，急着投胎啊。”梁亦殊追上她跑到她前面嘚瑟。
　　梁怀秋一脚踢得他书包一颠“回家等死吧你。”

　　梁亦殊一想起老爸的皮带炒肉丝就一阵恶寒，他立马示弱“姐，救救孩子吧。”
　　梁怀秋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姐姐，我滴好姐姐...咦咦咦...呀呀呀...”他戏腔一出，作委屈的模样，眼睛里蓄满姑且叫做“泪水”的液体，看向梁怀秋。
　　梁怀秋赶紧打住他“闭嘴。”
　　“世上只有姐姐好，我的姐姐，你救救我吧！”梁亦殊开始撒娇。

　　梁怀秋赶紧前后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学校的同学们路过，这才松了口气。她指着地面说“看到没？”
　　梁亦殊顺着她手指看向地面“什么啊？”
　　“一地的鸡皮疙瘩。”梁怀秋话音刚落，撒腿跑了起来。

　　也许别人吃这套“小狼狗的诱惑”（这是梁亦殊他们年级流行的说法），可梁怀秋根本不鸟他。因为跟梁亦殊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邋遢样子梁怀秋都见过，包括他尿床。

　　梁亦殊再次追上她。
　　“你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嘛，这次怎么不秉持你一贯的作风了？”沈怀秋看他如同中风狗子般的表情实在无语。
　　梁亦殊面朝着她倒退着走“我这不是怕了老妈了吗？老爸一顿毒打就结束了，可老妈就像唐僧一样一直在我耳边念经，我实在受不了她了。”

　　梁怀秋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左侧的书店“大椿书局”，新书上市，有一本书的设计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

　　“让我保护你可以，我要收取保护费的。”梁怀秋看看他插兜的口袋。
　　“你的私房钱不少吧。”她不怀好意的看着梁亦殊。
　　“你想干嘛？”梁亦殊赶紧捂住自己裤子的口袋。
　　“收保护费。”
　　梁亦殊拿出自己的钱包，依依不舍得拿出一百“姐，你不要这么残忍。”
　　梁怀秋微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上次我送你的那张黑胶唱片不便宜。”
　　梁亦殊攥着钱不肯放。
　　“拿来吧你。”梁怀秋把他整个钱包夺走。

　　大椿书局外面立着的海报中有一本叫《待到重逢时》的书，梁怀秋被那本书吸引了注意力。
　　那本书的整体设计十分完美。
　　书面上是一棵盛开的槐树，槐花一簇簇的洁白与槐树的墨绿色交织在一起，在这棵树下站着一个男孩子，他的背影让人感觉到他在等待，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想买下这本书。
　　“不就一本书吗，小爷给你买。”梁亦殊抬脚走进书店。
　　这家书店的格局十分简洁，乍一看觉得没有什么稀奇，仔细观察一下才发现别有洞天。
　　书店按照书的性质摆放书籍，而书籍所处的环境是为书量身打造的，儿童绘本区完全是孩子的游乐场，科幻小说区的屋顶装饰成宇宙苍穹，四周繁星点点，文学区则是古色古香，俨然一种书生意气，一扇古铜色的大门里是各种名著，西方的，东方的，古代的，近代的，一排排一列列散发着一种恢宏的气势。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书籍应有尽有，往前走就看到漫画区，墙面上是手绘的各种漫画人物，这让很多来买书的人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自己喜欢的人物，书架上的漫画书有的已经绝版，被放在玻璃展示柜里。
　　“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个书店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倚在书架上问朝他走过来的梁怀秋。
　　“一年前开的，前面又开了一家咖啡店你知道吗？”梁怀秋伸手拿他左侧的那本书。
　　他每天上学放学都不见踪影，一放学就像饿了几天的母猪看见饲料般冲出校园，风风火火的，鬼知道他有没有经过这条路。

　　今天放学破天荒的主动在校门口等她，和她一起回家，就知道没有好事。
　　“那本书应该在销量书籍展示区。”她把拿出来的那本书放回原位，径直朝展示区走去。
　　展示区的书在灯光的照应下更加好看。
　　“您好，请问需要哪本书？”店员上前问她。
　　“请帮我拿一下那本书。”她指着门口海报上的那本书说。
　　店员小心翼翼的拿下那本书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书随后对收银小姐姐说“我买了。”
　　“好的，这本书售价为500元，请问您有会员卡吗，有会员卡可以抽奖一次，有机会可以免单哦。”收银小姐姐微笑着说。
　　“不好意思，没有会员卡。”梁怀秋平时几乎不买书，自然没有会员卡。
　　“500，什么书这么贵。”梁亦殊听见价格后十分吃惊。
　　“这是我们大椿新推出的系列，叫做‘湫’。这本书的设计很特别，全国限量500本，它的封面设计师是蝉联世界书脸设计大赛五年金奖得主沈之筠先生，这本书很具有收藏价值。因为制造成本较高才卖这么贵的。”
　　梁怀秋听到这个名字时，握紧了手，看到门外那张海报上的名字她就知道，这本书的封面是她的亲哥哥设计的。
　　沈之筠这个名字也许有重复的，但是他的父亲也叫沈弘渊，这下不会有错了。

　　梁怀秋曾经见过他一面，隔着很多人，在远处看着他扶着拐杖，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
　　“可惜他12岁那年失明了，不然这个金奖就不止蝉联五年了。”收银小姐姐用精致的礼盒打包好书“您的书，请拿好，请这边付款。”
　　“去吧，皮卡丘。”梁怀秋从钱包里抽出500，转身对站在身后的梁亦殊说。
　　梁亦殊做心口插刀的动作，假装吐了一口鲜血后认命的去付钱。

　　他们出书店后，刚好迎面一辆奔驰开过去，梁怀秋说“回家你见到爸妈，二话不说就过去抱住他们大腿，然后开始求饶。”
　　“你可拉倒吧，你说的这些都是烂招，男儿膝下有黄金。”梁亦殊感觉自己被坑了，他早就试过这招，只会多挨几巴掌。
　　“后期就看我表演吧。”梁怀秋拍拍他的肩，一脸包在姐身上的自信，朝家走去。
　　梁亦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早就凉凉了，他追上去勾住她的颈脖，在她的脑门上快速的弹了一下后飞奔出去。
　　梁怀秋吃痛追着他打。
　　刚刚过去的那辆奔驰车上，岳桦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两条修长的腿微微伸着，让他看起来漫不经心。
　　“您先睡会吧，到了我再叫您。”开车的是他的助理苏也。苏也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提醒道。
　　岳桦也许真的累了，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车里静悄悄的，市区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也被隔离在外。
　　车子很快到了岳家，苏也轻声喊后座上的人，岳桦立马就醒了，苏也作为他的助理怎么会不知到他有多累，因为公司的事情他连轴转了好几天，觉也没怎么睡，刚解决公司的事情，老总的家里就叫他回家说有个重要的聚会，这会儿又奔波回家。

　　“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在这里休息吧。”岳桦推开车门下车，朝家走去，苏也跟在他后面。

　　一进门就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岳桦的母亲杨雪停见儿子回来了赶忙上去接住他手中的外套。
　　“阿树回来啦，快，屋里有客人。”她把他叫回家的目的显而易见。
　　她对岳桦说“这是你爸爸的好友张叔叔，你以前见过的，这是他的女儿张意。张意刚从国外回来，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在读清华博士。”

　　客厅坐着张意一家，张意自从他进门后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里多少有点意想不到的惊叹，还有溢于言表的爱慕。
　　那种眼神让岳桦本来就疲惫的神经更加不适，他有点烦。可他善于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
　　“哈哈，岳桦长这么大了啊，越长越帅。真是一表人才啊。”张意的父亲率先开口。
　　岳桦不动声色的叫人“叔叔好。”他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又对张意说“你好。”声音寡淡，没有一点人情味。然后对杨雪停说“妈，苏也今天在家休息，太晚了，他奔波一天，也累了。”
　　“好，我叫陈姨给他准备一间客房。”杨雪停立马就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苏也是他的助理，苏也累了，那他也该累了。
　　本来想让他和老张家的女儿联络联络感情，看来他根本没有想法。

　　“小也啊，快来陪叔叔喝喝茶。”岳桦的父亲岳迎喊苏也过去。
　　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他是第一次在老板家留宿，着实有点紧张，而且这局一看就是给老板相亲的。
　　杨雪停见他紧张的样子便说“快去吧，岳桦他哥也回家了，刚好你们四个年轻人好好玩，累了一天，放松放松。”
　　苏也顺从的加入喝茶的队伍。

　　“我哥呢？”岳桦问。
　　“那个臭小子接个电话就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也没见他回来，你一提他我就生气。”杨雪停说。
　　“那你还总是提他。”岳迎不客气的拆台。
　　坐在沙发上的张意突然笑起来“岳叔叔好幽默啊，阿姨也好可爱。”
　　岳桦听见她说话便看向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一脸羡慕地说“阿姨和叔叔很恩爱吧。”
　　“都老夫老妻了，没给她气死就不错了，还恩爱呢。”岳迎说笑道。

　　他们在那边聊着，岳桦对杨雪停说“妈，我有个电话我先去接一下。”
　　“哎，你怎么也有电话，兄弟俩一个样。”
　　杨雪停的话被岳桦抛在身后。

　　退出话局，岳桦回到房间，走的时候朝苏也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小子喝茶喝的倒挺起劲。他站在落地窗前，夜幕下一片星空，今晚的星空很美。
　　回想起今天路过大椿书局看到的她，匆匆一瞥，瞬间思绪万千。

　　她旁边的那个男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