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尽为词曲敛封华

36、第 36 章

　　这日天气虽冷，却是大晴。他们回到上官府时，无风有月，星河高悬。
　　夜里府门前挂起灯笼，月色下天宫和人间一般模样，都泛着淡淡清辉。
　　君未自马车出来，掀开帷幔时手顿了一下。
　　他们这些人，长于草野，从来不拘小节，下马车这种事不过抬脚，而此时……
　　车下的公子眉目清朗，一双眸子在弯月下熠熠，修长的指节向上摊开，在君未面前伸出手掌。
　　他周身都拢着淡淡光辉，充盈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愉快，君子清俊，笑意轻暖，由不得君未不心神微晃。
　　这时听见君篱在她身后疑问：“阿姐，怎么不下车？”
　　君未回神，伸手握住了上官返，自马车上下来。
　　君篱这日心情一直大好，许久不见的蹦蹦跳跳走路法重出江湖，一路蹦回了自己房间，临进门前还记得和君未上官返打了个招呼。
　　上官返握住了君未后就没有松开手，先是问她：“冷不冷？”
　　见她摇头后邀约：“陪我走一走好不好？”
　　好似今日这次会面，实在过于珍贵，直接就去睡的话，心中总是还有什么感情未被抒发。
　　入冬后京城不比平时热闹，步行到无人的地方，上官返抬起她的手轻呵了口气，穿过自己衣袖放到了小臂上。
　　和煦的暖意透过中衣传递到指尖，君未轻缩了下手指，却是泛起一丝调皮的笑意：“不是说了我疼你的吗？”
　　说着她反握住上官返的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放在唇边轻呵气。
　　上官返被她逗笑：“吟缺，还有一步呢，你还没有做。”
　　君未拖着他的手往前走：“别那么严格嘛，走走走看看前面那是什么？”
　　这个女子，像是慢慢在上官返身边重新找回了年少，从未有的幼稚，与可爱。
　　上官返看的分明，不动声色，将这一份稚气看做至宝小心呵护。
　　两人牵着手在街上闲逛，走走停停，见一家面摊还支着，一对老夫妻在灯下煮面。客人不多，只有两桌，夫妻俩一边闲聊一边煮面，见了他们二人招呼道：“两位客官吃碗面吗？”
　　他们其实在左相府吃了不少，但君未贪恋老人家之间的温馨气氛，便和上官返坐在了桌前，静等那两人起手揉面切丝下锅水沸捞起。
　　热腾腾的面铺满细碎的肉丝端上来，香气扑鼻，在寒夜里十分诱人，两人不知不觉竟吃了精光。
　　付完钱离开面摊，君未舒开手臂伸展肩颈，冷风自她耳边拂过，却带不走她脸上心中的惬意，忍不住叹道：“好舒服啊。”
　　上官返笑看她，忽而忆起：“朱雀街有一家很有名气的糖水铺子，明日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糖水啊，”君未突然好难说话：“可是我又不爱食甜。”
　　上官返并不介意，只是见招拆招：“他家糖水不算甜，果味十足，尤其是荔枝糖水特别鲜，是加了冰块从岭南快马送来的，因为储存成本高，到来年荔枝成熟时间又远，每日只售几十份，且只接受预定，我挂了号排了好久。”
　　君未不喜食甜却爱吃鲜果，对荔枝尤是情有独钟，此刻听上官返这么说，已然心向往之，要知道梅只开寒冬，和荔枝只熟一季，对君未来说是人生两大憾事。
　　可方才话已经斩钉截铁说出口了，现在怎么好轻易改口。她拿眼神示意上官返，让他继续他的劝说。
　　毕竟台阶多了，她才好下不是？
　　上官返配合道：“而且定金已经付了，就算不去，钱也拿不回来了。”
　　他一早发现，君家姐弟谈钱色变，只是君篱明显些，君未则藏得更深。
　　果然这句话比前面一大堆有用的多：“什么？面摊都还讲究先吃面后付钱呢，很、有、名、气、的糖水铺子糖水都还没见，钱已经收了？”
　　上官返见她表情生动，终于忍俊不禁，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物以稀为贵罢了，等来年荔枝成熟的时候，我们跑一趟岭南，让你吃个够。这次就勉为其难先吃个荔枝糖水吧。”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回上官府，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天上一轮半月，照人间圆满。

　　第二日三人本打算吃过午饭，先去朱雀街上转转，再去糖水铺子。只是正午之前，府里来了位客人，还是个熟人。
　　原来是龙府里的先生也回京了，回家待了几日后，挂心君篱的学业，直接找来了上官府。
　　于是君篱，又一次痛失出行机会。
　　白日的朱雀街很是热闹，沿街店铺鳞次栉比，种类繁多的店铺中，最热闹的当属胭脂店和成衣铺子，多见妆容精致的女子穿行其间，可惜都不得君未青眼。
　　君未眉色深，不画而黛，衬得人十分精神，加之常年习武气质柔中带英，女装后一脸清爽，却是恰到好处的天然。
　　两人行过半条街，买了些茶叶，遇见一家玉石铺子，四目一对便走了进去。只是玉石讲究缘分，逛了半晌都没看到心仪的，索性空手而出。
　　那店主是个有眼力劲的，看出两人身份尊贵，好声好气将人送了出来。临别前还道下月有玉石上新，邀请两位再来。
　　去糖水铺的路上君未被一家出售扇子的店铺吸引。
　　上官返本已和君未走到店门口了，又笑着退出来：“吟缺，你先看着，我出去一会儿。”
　　他没说去做什么，君未也没问，相互|点了点头便分开了。只是在转身之前，上官返握了握君未的手，惹得君未勾了勾嘴角。
　　团扇柔美，形状多变，无不精致，君未却更中意折扇。
　　掂量了几下，君未嫌其他材质沉，选中了一把轻巧的竹扇，那扇子正面画着简约的写意高楼，背面题了两句诗。
　　君未看得满意，正要去结账，旁边却凑过来几个人。
　　“姑娘，这扇子不算好，姑娘若是想要扇子，不如我送姑娘一把？ ”
　　打头的那个锦衣华服，开口如是说。
　　明明是好好一句问话，还带了三个尊尊敬敬的姑娘，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君未腹诽：怎么，我挑这么半天你一句不好，你眼瞎还是我眼瞎？
　　话不投机，君未飞了一个眼风过去，正眼都没给一个，径直走向柜台结账。
　　那人穷追不舍，巴巴拖着俩尾巴跟上来：“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乃广平侯世子，这俩是我的跟班。”
　　这位广平侯世子长的还算周正，只眉目间略带轻浮。
　　他们在玉石店就注意到君未了，因有上官返在旁无法接近，此刻见上官返离开，马上就来搭讪。
　　这女子听说是左相外孙女，之前在家里听广平侯和自家谋士讨论，说什么得君未者得朝堂，谋划求娶时还不情愿来着，直到看到最近在圈子里偷偷传开的君未画像。
　　虽然形容的是有些夸张，但美人和权柄同得，谁能不上头？
　　时间回到此刻，君未听完他自我介绍，终于分了个眼神过去。
　　广平侯世子吴显见此立马志得意满，想要开口说话，却听君未道：“哦，原来是广平侯世子，最近世子很是出名，我亦有耳闻。”
　　吴显洋洋得意，开始寻思：啊，我最近是做了什么扬名的大事吗。
　　就听君未道：“雅集时事先带诗文去充数被发现，猎场骑马又被甩下马，坊间传闻文不成武不就的，”君未扶额沉思：“是不是就是广平侯世子来着？”
　　吴显一张脸霎时涨红，辩解：“那都是那群小人看不惯本世子比他们好造的谣！本世子……本世子……”
　　再怎么酒囊饭袋，这京里顾着广平侯的面子，没人当面揭短，吴显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